“我,那天心情不太好,因為哥哥的事情,偏偏那幾個混蛋還來招惹我……”
她怪不好意思地說,“我只是天生神力,比較擅長打架而已。”
“不要妄自菲薄。”
呂絲雅眼底閃爍著奇異的光彩,深深凝視著白嘉草道,“那些有眼無珠的家夥,都把你當成一個只會打架的赳赳武夫,但在姐姐我的眼裡,你卻是一塊潛力無窮的璞玉,在你的體內蘊藏著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力量,倘若你能將這股力量完全釋放出來,搞不好,比你哥更加強大!
“更何況,沒人天生就會洞察人心,運籌帷幄,決勝千裡,運用天文數字的資源,去改變整片天地。
“雖然我也還在摸索和學習,但一個人在漫漫征途上獨行,未免太孤單了,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不如,我教你?”
“哎?”
白嘉草愣了一下,指著自己的鼻尖道,“除了打打殺殺之外的事情,我能學會嗎?”
呂絲雅啞然失笑。
“當然可以了,你可是堂堂‘小魔女’啊!”
她湊過來,在白嘉草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微笑道,“小草,我能感覺到,你我是同一類人,我能辦到的事情,你也一定能辦到,說不定,辦得比我更加出色呢!”
白嘉草從耳根一直紅到了臉頰,結結巴巴道:“我,我可不敢想象,自己能超過絲雅姐姐,不過,我的確很佩服你,感覺有很多東西可以向你學習。
“別的不說,光是‘女王蜂’這個外號,就很霸氣,很威風,很厲害啊!”
“那就這麽輕松愉快地決定了。”
呂絲雅說,“回去之後,我好好琢磨一下,該給你安排哪些課程,就算調查局的工作再累再忙,我也爭取每天抽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幫你盡快成長起來,你也盡量抽出時間啊!”
“沒問題,我正愁大學裡的武道課程太簡單,根本吃不飽呢!”
白嘉草興奮地揮舞了一下拳頭,又鄭重其事地向呂絲雅保證,“絲雅姐姐,你放心,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但我一定會付出十二萬分地努力,用心去學的。
“我一定要快快變強,快快成長起來,挑起家裡還有企業的重擔。
“等我哥回來,看到井井有條、煥然一新的一切,給他一個天大的驚喜!”
“沒錯。”
呂絲雅看著前方怒濤洶湧的“殺虎峽”和“斷頭台”,笑容愈發濃烈,“等你哥回來,看到我們這麽和諧、親密,又看到超星資源被我們齊心協力、做大做強,再看到你的成長,他一定會……萬分驚喜的。”
……
當女王蜂和小魔女展開對話的時候。
搜救隊的最後一條船上,同樣有一大一小兩名穿著救生衣,披著防水鬥篷的人,卓立於甲板之上,眺望著氣勢磅礴,雄奇險峻的“殺虎峽”和“斷頭台”。
那就是來自昔日巢城,麻風村的“蘇木蓮”和“阿吉”。
兩人是解決“巢城之亂”的關鍵角色。
並在九死一生的血戰中,和孟超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最後一次搜救,他們說什麽都要親臨現場,尋找孟超的蹤跡。
——但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
事實上,“阿吉”並不是外表所顯示的,不滿十歲,發育不良,曾經當過扒手的麻風少年。
而是初代巢城之主,曾經的龍城至強者之一,“霸刀”金萬豪,施展“返老還童”秘法,但實驗出錯的意外產物。
知道他秘密身份的原本有兩個人。
孟超和呂絲雅。
現在,只剩下了一個。
見頭船打出了“返航”的旗號,阿吉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
他強忍喜色,安慰從上船開始,就如雕像般沉默的蘇木蓮:“木蓮姐姐,別太傷心了,雖然這次搜救仍舊一無所獲,但我們好歹也沒找到孟超哥哥的……屍體。
“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孟超哥哥還活著,在某個未知的地方,逍遙快活呢?”
“我知道,孟超還活著。”
蘇木蓮又沉默了一會兒,直到頭船完全掉頭,她才轉動著如木雕般的眼珠,輕聲道,“這就是問題,這就是我一直在擔心的問題。”
“哎?”
瀑布的轟鳴聲實在太大,阿吉沒聽完整,也沒聽明白。
還以為蘇木蓮傷心欲絕,精神恍惚。
他只能扶住蘇木蓮的手臂,防止她從船舷跌下去,小心翼翼問道:“木蓮姐姐,你是不是……喜歡孟超哥哥啊?”
阿吉原本還想說些“如果你真的喜歡孟超哥哥,就更應該為了他而打起精神來,好好活下去”之類沒營養的話。
豈料,蘇木蓮卻鄭重其事地搖了搖頭。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和孟超的關系,不涉及到絲毫男女之情。”
她的目光洞穿“殺虎峽”,朝著雲霧後面的地平線不斷延伸,話鋒一轉,“不過,對我而言,孟超的確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而這次的事情,也像是一枚重磅炸彈,炸碎了籠罩在我心靈上面的銅牆鐵壁,讓我無法再逃避,只能直面……最真實的自己。
“阿吉,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阿吉被她搞糊塗了。
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溫柔,善良,無私,富有同情心,大愛無疆,願意為了無親無故的陌生人,貢獻出自己的全部力量,簡直像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女,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一樣!”
蘇木蓮啞然失笑。
笑出眼淚。
“人小鬼大,哪有你說得這麽誇張?”
她捏了捏阿吉的臉頰。
隨後,緊緊抓住船舷上的欄杆。
力量之大,像是要擰斷鋼管。
“是啊,很多人都像你這麽想,不但叫我‘小神醫’,甚至稱呼我是‘聖女’什麽的,但只有我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你們說的這樣。”
蘇木蓮喃喃自語道,“和你們的溢美之詞不同,內心深處最真實的蘇木蓮,其實是一個膽小怕事,懦弱無能,瞻前顧後,優柔寡斷的自私鬼。
“明明知道大難臨頭,卻隻懂得明哲保身。
“明明可以嘗試著去改變和阻止,卻又害怕自己的力量太弱,不知從何下手。
“想要強迫自己無視這一切,卻又被負罪感折磨得夜不能寐,只能不斷將別人的病痛轉移到自己身上,用非人的痛楚,讓自己的良心稍稍好受一點。
“然而,這不還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嗎?
“就算能將所有人的傷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又有什麽用,我根本沒有真正拯救過哪怕一個人,甚至,我的所作所為,只會令大家遭受更加慘烈,更加漫長,更加絕望的痛苦而已!”
她的聲音非常微弱。
阿吉實在聽不懂她究竟在說什麽。
只是感覺她的臉色,難看得嚇人。
“木蓮姐姐,你沒事吧?”
他憂心忡忡,琢磨著是否應該叫人來幫忙。
“我沒事。”
蘇木蓮深吸一口氣,恢復平靜,流露出和片刻之前,截然不同的笑容。
她像是粉碎並重塑了內心最深處的某些東西。
“我只是不想再自欺欺人,逃避我應該面對的東西,終於能鼓起勇氣,踏上屬於我的征途。”
蘇木蓮笑道,“也是,哪有什麽蝴蝶效應,哪有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改變的東西,哪有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能創造的未來?
“想讓洶湧澎湃的赤龍江或者虎怒川改道,一定會犧牲無數人的生命。
“想讓比赤龍江和虎怒川更凶猛百倍的東西改道,就算粉身碎骨,萬劫不複,也很合理。
“或許,那些命中注定的東西,無論我怎麽與之戰鬥,仍舊在劫難逃。
“但至少,那麽多人都叫我‘小神醫’甚至‘聖女’,相信我能拯救大家,我總要有個‘聖女’的樣子,阿吉,你說是不是?”
“……是吧?”
阿吉皺眉道,“木蓮姐姐,你今天究竟怎麽了,感覺整個人都怪怪的。”
“放心,我真的沒事,隻想向你請教一些問題而已。”
蘇木蓮道,“這些問題,我不能問大人,因為他們一定會覺得非常奇怪;我也不能問普通孩子,因為他們根本回答不出來。
“倒是你這個小家夥, 人小鬼大,在巢城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心眼比誰都多,或許,能幫我指點迷津呢?”
阿吉眼前一亮,摩拳擦掌道:“木蓮姐姐想知道什麽,阿吉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蘇木蓮道:“我想知道,有什麽辦法,能讓所有人都相信我?”
阿吉愣了一下,撓頭道:“這算什麽問題,現在大家就很相信你啊!”
“我不是說普通程度的相信,而是,無論我說什麽荒誕不經的事情,都能讓人深信不疑。”
蘇木蓮道,“比方說,我說天是紅色的,太陽是方的;我說怪獸是吃素的,人是吃人的;我說某個戰功卓著的大英雄,其實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而被千夫所指的大壞蛋,才是深謀遠慮,忍辱負重的大好人;貌似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輝煌文明,會在一夕之間湮滅;貌似不起眼的幼苗,會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變成最可怕的敵人——這些荒謬絕倫的話,只要是我開口,全體龍城人都會深信不疑。
“有辦法,實現這種程度的‘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