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超沉吟片刻,繼續問道:“葉子,你知道怎麽才能得到一副圖騰戰甲嗎?”
少年當了好幾天俘虜,和來自不同村落的鼠民綁在一起。
很多鼠民又有遷徙和流浪的習慣,肚子裡塞滿了民間故事和小道消息。
還真被他了解到了不少,關於氏族和圖騰的信息。
他告訴孟超,如果體內流淌著五大氏族的至強者血脈,家族擁有古老的傳承。
那麽,等到通過成年儀式,奪取了自己的名字,就能得到家族授予的圖騰。
這些圖騰,大多來自家族裡逝去的強者,都有幾百年甚至上千年歷史,威力強大無比。
“等等,原來圖騰和使用者是可以分開的麽?”
孟超想了想,追問道,“就是說,假設某人體內,植入了一副圖騰,而某人卻不幸戰死了,這副圖騰卻未必會跟隨主人一起隕滅,仍舊能完好無損地留給別的戰士?”
“當然啊!”
葉子說,“勇士們如漲潮般出生,又似落潮般犧牲,但圖騰是永遠不會隕滅的,最多以不同的形態,在不同的勇士之間轉移和聚散而已。
“很多源遠流長的圖蘭貴族,家裡都珍藏著數千年歷史的古老圖騰。
“甚至,我聽說在咱們圖蘭人的聖山深處,還埋藏著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圖蘭人都沒有誕生之前,就已經存在的太古圖騰呢!
“而且,圖騰越古老,被植入過越多勇士的體內,它的力量就越強大——因為在每一位勇士轟轟烈烈地戰死時,他們的勇氣和精神,都會融入圖騰,化作圖騰戰甲的一部分。
“兩副原本一模一樣的圖騰戰甲,一副曾經被幾十名悍不畏死的勇士穿戴過,不斷用熱血和精神澆灌,澆灌了足足幾十年、上百年,這副圖騰戰甲,自然比另外一副‘白板’要厲害許多了!”
“原來如此……”
孟超覺得,能夠吸收主人勇氣和血性的圖騰,倒是和龍城修煉體系中的“英靈使”,有異曲同工之妙。
“那些豪門子弟,生下來就有機會獲得祖輩的祝福和賜予,那麽,普通圖蘭勇士呢?”
孟超道,“我知道最近有近百萬甚至更多圖蘭勇士,從四面八方的城鎮、鄉村和聚落,源源不斷朝黑角城湧來,不可能個個都擁有了不得的傳承吧?”
“那就只能到角鬥場來碰碰運氣了。”
葉子告訴孟超,所謂角鬥場,不僅僅是消遣和賭鬥的所在,還是圖蘭文明最重要的軍事設施。
過去十個手掌年,圖蘭文明經歷了有史以來最漫長也是最枯燥的一次繁榮紀元。
雖然嗜血好戰的圖蘭人不可能徹底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但戰爭的規模和烈度,無疑比前一個榮耀紀元要削減十倍以上。
最多在氏族之間,發生一些不痛不癢的摩擦,死傷三五萬人以下,只是休閑娛樂的遊戲,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戰爭。
雖然很多職業武士和軍事貴族家庭,都擁有完善的戰爭教育體系,能把新一代的氏族老爺們,塑造成一具具精良的戰爭機器。
但紙上談兵,終究不如真刀真槍來得刺激和有效。
要知道,圖蘭文明即將迎來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榮耀紀元”。
即將發動的,不是幾萬人,幾十萬人,甚至不是幾百萬人的大戰。
而是將榨乾整片圖蘭澤的最後一滴鮮血,至少動員數千萬將士的史詩戰爭。
如此宏大的戰爭,如何組織,如何調兵遣將,如何建立指揮系統和榮譽體系,如何確定上下級,並保證下級一定服從上級,如何在不同的氏族之間,確保信任和配合?
這些都是天大的難題。
圖蘭人的文明發展指數雖然不高。
卻絕非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野蠻人。
所謂“高等獸人”的“高等”二字,就是指他們在軍事科學和戰爭藝術的領域,有著超越文明級數的專業性和合理性。
“榮耀角鬥”,是進行戰備時,必不可缺的一環。
來自四面八方,流淌著不同血脈的勇士們,全都桀驁不馴,誰都不服誰?
簡單,到角鬥場痛快淋漓地乾一場,看誰拳頭大,誰就有資格大聲說話!
不服氣對方的指揮藝術,認為拳頭大隻代表個體戰鬥力強,不代表一定能指揮千軍萬馬?
容易,雙方從地牢裡各自挑選一百名未經訓練的鼠民,經過三五天到十天半個月的強化訓練,再捉對廝殺,殺到其中一方全軍覆沒。
誰更有資格當將軍,一看便知。
有什麽異想天開的全新戰術,或者奇形怪狀的全新武器,但沒有背景和渠道,恐怕無人賞識?
這個更好辦了,圖蘭人雖然粗魯,卻絕不會埋沒任何人才和戰術,是騾子是馬,都拉到角鬥場裡遛遛
反正,適合充當炮灰的鼠民有的是,只要能測試出新戰術或者新武器的威力,就算死掉千八百個鼠民,都是值得的。
倘若新戰術或者新武器真的有效,就有機會代表某個角鬥場,去和別的角鬥場廝殺。
只要能連續挑翻三五座角鬥場,新戰術或者新武器,就有機會擴散到整個氏族,乃至圖蘭澤的所有氏族,而發明者當然也能享受全體圖蘭人的感激、崇拜和傳頌——該戰術或者武器,甚至能以他來命名,將他的名字通過動人的戰爭詩篇,流傳到千百年之後去呢!
同樣道理,來自窮鄉僻壤,沒有背景,缺乏資源,籍籍無名的傻小子,想要加入五大氏族最崇高的軍事貴族?一樣有機會!
只要在角鬥場上大放異彩,用幾十場連勝證明了自己的絕對實力,那些傳承數千年,曾經出過上百個祭司、酋長、大祭司乃至戰爭酋長的軍事貴族,都會敞開懷抱,歡迎新鮮血液的加盟。
到時候,軍事貴族們不但會將自己古老而榮耀的血脈,賜予這個幸運的傻小子,還會非常慷慨地賜下,無比強大的圖騰戰甲呢!
當然,和這兩種方法相比,還有一種更加簡單粗暴的辦法,能得到圖騰戰甲。
——倘若敵人是圖騰武士的話,只要擊敗他,奪取他的圖騰,植入自己體內,就可以了。
按照以往榮耀紀元的規矩。
在凝聚成一支堅不可摧的大軍,浩浩蕩蕩朝北方的“聖光永恆照耀之地”衝過去之前。
五大氏族,照例是要先打一場內戰,來確定哪個氏族才是這次榮耀之戰的主力軍,五大酋長裡面,哪一位才有資格舉起至高無上的圖蘭大纛,加冕成為“戰爭酋長”,號令全體圖蘭勇士的。
瞬息萬變的戰場上,意外因素永遠比角鬥場裡更多百倍。
倘若沒有絕對的武力,想要在角鬥場裡連贏幾十場,贏得軍事貴族的青睞,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但在戰場上,兩名圖騰武士殺得精疲力竭,兩敗俱傷,卻被無名鼠輩撿了便宜——這種事情未必不會發生,至少,癡心妄想的鼠民們,都希望它能發生。
五大氏族的較量即將拉開帷幕。
到時候,炮灰都有機會一步登天,變成真正的勇士甚至英雄。
當然,先決條件是,要從這裡爬出去,然後在角鬥場裡活下來,才能得到上戰場當炮灰的資格。
“收割者大人,難道,您想得到一副圖騰嗎?”葉子小心翼翼地問。
孟超心說,一副圖騰,哪能過癮,先給我來三五副開開胃!
他反問道:“難道你不想?”
“想當然是想,但我們是鼠民。”葉子有些悲哀地低下頭去。
“鼠民怎麽了?”
孟超道,“鼠民比氏族老爺們少個雞口?”
葉子愣了一下,才道:“鼠民的身體太弱了,恐怕承受不住圖騰之力的刺激,會被圖騰反噬的。”
“圖騰反噬?”
孟超微微一怔,“那又是什麽鬼?”
“就是,我聽說,圖騰要以主人的血肉和勇氣為食,通常只有氏族老爺們的強健體魄和無畏勇氣,才能扛得住圖騰的消耗。”
葉子認真道,“明明是身體羸弱和膽小如鼠的怯懦之輩,卻強行植入圖騰的話,非但控制不了圖騰之力,還有可能被圖騰反噬,吸乾渾身血肉,死得慘不忍睹。
“當然,也不僅僅鼠民存在這個問題,就算強橫無匹的氏族武士,身受重傷,實力暴跌,或者太過貪婪地植入了過多的圖騰,遠遠超過自己的承受極限,同樣有可能遭到反噬,被血染的圖騰,活活吸成一具骷髏呢!
“所以, 鼠民想要成為圖騰武士的話,第一是要得到氏族老爺們的欣賞和許可,通過‘賜血儀式’,將一身卑賤汙濁的髒血,換成氏族老爺們的榮耀之血。
“還有一個,就是要謹小慎微,安分守己——能得到老爺們賜予的最低等的圖騰,已經是天大的幸運,千萬不要癡心妄想,獲得更多、更強的圖騰啊!”
最後這句話,卻是葉子看到孟超眼底熠熠生輝的精芒,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加上去的。
他是真的擔心孟超。
在少年看來,收割者大人肯定不是尋常鼠民,在即將來臨的榮耀之戰中,絕對有機會大放異彩,出人頭地
但再不尋常的鼠民,不還是鼠民麽?
得到某個榮耀氏族賜予的血液、名字和圖騰,成為最忠實的氏族勇士,甚至某個大人物最信任的仆兵,這就是一個鼠民最大的追求和驕傲了啊!
但為什麽收割者大人的眼神這麽犀利,又這麽深邃,深到——像是能裝得下整片圖蘭澤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