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見到古夢聖女之前,他還要先過傷兵營這一關。
為了打贏這場伏擊戰,白骨營付出了非常慘重的代價。
幾乎所有白骨營勇士身上都傷痕累累,很多人都喪失了一條甚至兩條肢體。
以高等獸人強悍的生命力,再加上狂熱的鼠民們用秘藥透支了今後幾十年的生命潛能,哪怕皮開肉綻,暴露出骨骼的傷勢,隻消秘藥塗抹,簡單包扎,再加上祭司祝福,就能重新變得活蹦亂跳。
被送入傷兵營中療養的勇士,傷得該有多重,可想而知。
但孟超是一定要進傷兵營的。
因為葉子告訴過他,古夢聖女最重視死戰不退的勇士,非但會給予傷兵營最好的資源,每戰過後,還會親自去傷兵營探望重傷的勇士,甚至和每位重傷勇士都親切交談,以示重視。
對孟超而言,加重自己的傷勢並不太難。
無非是控制呼吸、心跳和脈搏,並且故意分泌出大量體液,裝出重度燒傷後,器官衰竭和嚴重脫水的跡象。
難點是,那些目光如炬的高級祭司,是否會深入掃描和分析他的身體。
倘若他們為了治療,將靈能侵入孟超體內,仔細感知他的五髒六腑。
一定會發現他的細胞活性強大到無以複加,簡直是一頭披著人皮的圖騰獸。
幸好,此役過後,重傷員實在太多。
很多服用了秘藥,陷入癲狂的勇士,簡直是主動跳進狼族精銳的血盆大口,試圖用自己堅硬而尖銳的骨頭,戳穿敵人的喉嚨。
如此悍不畏死的勇士,即便能夠幸存下來,傷勢之嚴重,亦是無法想象。
面對成千上萬的重傷勇士,大角軍團的巫醫和祭司們亦是忙得不可開交,暫時無力對每一名重傷員,都進行深入骨髓的檢查和治療。
像是孟超這樣的燒傷患者,只能先用燒傷藥膏塗抹全身,再用浸泡了秘藥,散發著異香的繃帶細細纏繞,確保細菌——按照高等獸人的說法,是邪惡的力量不至於侵入他的體內。
隨後,就將他送到傷兵營去療養。
這正中孟超的下懷。
大角軍團砍伐叢林,在距離伏擊戰場不遠的地方,建造了一片規模宏大的傷兵營。
裡面供應他們剛剛從狼族援軍那裡繳獲的,原本準備送到百刃城去的高能食物和強效秘藥。
只可惜以孟超“重度燒傷”的身份,不能一下子“起死回生”,狼吞虎咽。
他只能長時間閉眼假寐,裝出昏昏欲睡的樣子。
同時暗暗運轉靈磁力場,刺激自己的大腦,將五感擴張到極限,不放過周圍每一縷最細微的靈能漣漪。
如此“昏睡”了三天,他終於等來了古夢聖女。
那是一個新的黎明。
在添加了安神助眠效果的秘藥塗抹之下,所有重傷員都在昏睡。
即便缺失了好幾條肢體,白天疼得鬼哭狼嚎的重傷員,此刻亦只是眉頭緊鎖,哼哼唧唧。
而他們的大腦,卻在同時泛起漣漪。
孟超第一時間發現了,頻率非常古怪的腦電波,正在傷兵營中擴散。
就像大雨來襲的池塘,一開始,僅僅是幾顆雨滴,在池塘中蜻蜓點水,放出一圈圈淡淡的波紋。
很快,波紋不斷擴散,漣漪瘋狂碰撞,雨點越來越密集,令整片池塘都沸騰起來。
包括孟超在內,所有重傷員都在腦電波的共鳴中,做了同一個夢。
恍恍惚惚的夢境中,他們所有人都盤膝圍坐在一座高聳入雲,氣勢恢宏的大山之下。
盡管他們仍舊是傷痕累累,肢體殘缺甚至腸穿肚爛的模樣。
但從傷口中分泌出來的鮮血和體液,卻呈現出淡金色的質感,像是某種被熔化的金屬,還幽幽閃爍著微光。
這令他們殘缺不全的形象,都帶上了幾分殉道者的氣質,顯得那麽莊嚴而神聖。
成千上萬的重傷員中間。
那個曾經在孟超的夢境中出現,吹奏豎笛,驅使骷髏鼠群,淹沒輝煌大城的重瞳少女,高高漂浮在半空中。
她仍舊面帶微笑,吹奏著豎笛。
只不過,這次的笛聲不再詭異和淒厲,而是說不出的悅耳動聽,令人一聽就忘卻了所有的憤怒、仇恨、煩惱和痛苦,產生放下一切,永恆寧靜的感覺。
伴隨悠揚的笛聲。
一縷縷金色光芒從豎笛裡面流淌出來。
恍若金色的絲帶,一圈圈蕩漾,輕輕纏繞住了圍坐在最內層,也就是重瞳少女身邊的那些重傷員。
孟超並沒有像別的重傷員那樣,陷入不可自拔的深度睡眠。
即便在夢境中,他仍舊保持著相當清晰的感知,和掌控自我意志的能力。
換言之,對他而言,這是一個“清醒夢”。
他清楚看到,這些被金色光絲纏繞住的,都是重傷員裡的重傷員,幾乎無藥可救的那些人。
這些重傷員,要麽是被狼族精銳的狼牙棒,隔著頭盔砸扁了半個腦袋,非但頭蓋骨碎裂,深深凹陷下去,連眼珠都從眼眶裡面擠壓出來。
要麽是被巨刃斬裂了半邊身體,甚至削去了半個腦袋,髒腑乃至腦漿都暴露在空氣中。
要麽是真正的重度燒傷,渾身上下找不到半塊完好無損的皮膚。
又或者表面上看不出太大的傷口,五髒六腑卻因為秘藥的刺激,釋放出了太高的溫度,被活生生地蒸熟。
倘若是地球人遭受了如此嚴重的傷害。
恐怕當場就會命喪黃泉。
饒是以高等獸人強橫無匹的生命力,再加上巫醫和祭司的精心治療,也只能將死神的腳步,勉強再拖住幾天,同時,給他們帶來更多不必要的痛苦。
此刻,這些瀕死的重傷員臉上,卻看不到絲毫痛苦的表情。
很多人已經昏睡了好幾天,在夢境中也清醒過來。
隨著重瞳少女將越來越多閃光的絲線,“吹”到他們體內。
他們殘缺不全,慘不忍睹的身體,也像是被金色光絲同化,漸漸變得晶瑩剔透,金光閃閃。
那就好像,他們漸漸擺脫了血肉之軀的質量和地心引力的束縛,變成了純粹由能量凝聚而成的某種東西,就像是成百上千隻金色的氣球,搖搖晃晃地飛上了半空。
他們越飛越高,漸漸飛到了那座高聳入雲,氣勢恢宏的大山的半山腰,也就是雲層的底下。
那些沒能被金色光絲纏繞,無非飛升的重傷員們,一半困惑,一半羨慕地看著這些人。
忽然,底下的人群騷動起來。
因為一陣微風吹散了籠罩在半山腰以上的雲層,顯露出了山巔上的景象。
只見這座氣勢恢宏的高山之巔,卻是一座氣勢雄渾,金碧輝煌的宮殿。
宮殿四周,分別矗立著數百座頂盔摜甲的武士雕像。
每一座雕像至少都有數百臂高,恍若活生生的祖靈那樣,揮舞著無堅不摧的武器,釋放出驚雷般的怒吼。
然而,和宮殿裡面釋放出來的刀劍交擊之聲,以及怒濤般炸裂天空的咆哮聲相比,這些雕像發出的聲響,卻又算不了什麽。
恍惚間,所有重傷員的眼前都出現幻覺。
他們仿佛看到山巔的宮殿裡面,古往今來的所有圖蘭勇士,全都濟濟一堂,開懷暢飲,狼吞虎咽,並且在酒飽飯足之後,狂笑著跳上競技台,和犧牲於不同時代,卻同樣勇猛的戰士,進行痛快淋漓的對決。
就算在對決中,被人打得四分五裂,連腦袋到髒腑都被砸成肉醬,也無所謂,他們很快就能在勇士們的齊聲高唱中起死回生,繼續下一輪的痛飲和激戰,就這樣,周而複始,無窮無盡。
所有重傷員,全都感覺自己的思維,被一股滾燙的浪潮所淹沒。
他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極致的震撼和感動。
“這是……聖山!”
“是傳說中的聖山!”
“聖山果然存在,我們中間最英勇的犧牲者,全都在大角鼠神的帶領下,升上聖山之巔,去享受永恆的盛宴和激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