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你那……連接……樣了……”
“好……測試……點震撥返透,蓄攔斜卸疊……咦,好像可以了?”
五域各地,傳道鏡傳播出來的聖山大戰畫面,突兀沒了一半。
取而代之的,是沙沙的飽含顆粒感的灰色模糊景象,以及一道甜甜的、怯怯的女聲。
觀戰的煉靈師可不好這口,一個個直接炸了。
“風中醉,你小子手別抖啊,畫面都沒一半了!”
“剛誇你兩句就飄了是吧,給我把九祭桂阿姨的畫面放出來啊可惡,你鏡子是給愛狗射碎了嗎這麽模糊!”
“誰在說話?這不是北劍仙的聲音吧……風中醉你最好給我住嘴,誰要聽你夾啊,老子要吐了!”
“蒼生大帝好不容易射了,你怎麽還手抖了呢……我去,什麽玩意!”
大夥正瘋狂吐槽間,那另一半沙沙的模糊畫面上,突然一變,變得無比高清。
一張滿是血汙,披頭散發,有如恐怖女鬼般的腦袋,貼了上來。
“大家好,我叫風甜……呃咳咳,不好意思啊,卡痰了……”
五域各地的傳道鏡前,瞬間給嚇出了無數個血遁,清空了足足十數丈的人群。
“我日他大爺的,什麽鬼東西,給老子滾啊草!”
“風中醉你有病嗎,是不是把你平時偷看的古劍術學習影像給放上來了?你好這口,我可不好啊!”
“女鬼!退退退!”
那女鬼扯開猙獰的笑,還對著鏡頭悚人的擺擺手,正想說話之時,突然一歪腦袋,像是在側耳傾聽什麽。
“什麽?我沒洗臉?”
隻聞一聲鬼叫,女鬼腦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出畫。
佔據了聖山大戰足足一半畫面的恐怖女鬼消失,隻這一剎,便有眼尖的瞅到了方才被女鬼吸引了注意力,不曾注意到的傳道鏡中的壯闊背景。
“這是什麽地方?”
“好高的懸崖,崖間的是……巨人嗎?”
“我的天,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腹肌,那是腹肌吧,我沒看錯吧?”
“龍!這是龍頭吧,它嘴裡叼著的是……宮殿?”
“果然,世界瞞著我進化到這個地步了嗎,這獸角、這月亮……我這邊太陽還沒下山呢,這是哪個位面?”
先是畫面中斷,再是女鬼,還有如此雄渾壯闊的懸崖戰場背景。
不得不說,傳道鏡前觀戰者的好奇心,都給會搞事的風家人吊起來了。
議論聲一浪高過一浪。
很快,一個俏麗可愛的小姑娘,帶著兩個甜甜的小酒窩,揮手閃進了畫中。
“當啷”
“大家好呀,我是風甜甜。”
“剛剛鬼劍術失控,把我家小可愛放出來,嚇到你們了吧?”
世界為之一亮。
傳道鏡前退避三舍的區域,一瞬給擠滿了無數人,都開始爭先恐後搶位置。
“不是,仙女你誰,方才我家女鬼呢?”
“風中醉,老實交代,這不是你在女裝吧,跟你長得一點兒都不像!”
“呲溜,呲溜……舔我舔”
“滾吧你,好惡心……鏡子對面的女鬼,好好說話,老實交代你和風中醉的關系、住址、通訊珠號,以及是否單……嘿嘿,這個好像不重要……”
“風中醉,你是我哥,我想認識風甜甜!”
很明顯,傳道鏡對面的風甜甜根本聽不到五域如此瘋狂的聲音,否則該嚇傻了。
她簡單的自我介紹完,似是有些怵鏡頭,很快又閃出了畫,以旁白的方式說道:
“想必大家都很好奇,為什麽我這邊的鏡頭,可以突然佔據傳道鏡母鏡一半的畫面。”
“廢話我就不多說了,簡短給大家介紹一下叭。”
“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南域,腳下踩的這塊森林叫做迷霧之森,而你們所看到的懸崖口龍嘴叼著的宮殿,不出意外,應該就是戌月灰宮。”
戌月灰宮?
這四個字一出,直接給還在舔屏的煉靈師乾得腿軟,給傳道鏡前的五域世人嚇得瞠目結舌。
鬼獸之家,戌月灰宮?
“不是,風家人你們是真有種啊?”
“傳道歸傳道,你們還闖鬼獸老巢去傳道了?關鍵還真給你們找到它們的老巢,還進去了?”
“七劍仙名單,活該你們風家來排啊,一個個的全不怕死是吧?”
“那巨人是鬼獸?”
“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啊,一邊播聖山辱聖,一邊播鬼獸老巢,一邊犯罪,一邊立功?我……哇喔”
“快看!劍光!這是什麽劍,直沖著那巨人鬼獸去了,所以現在真是風家一邊犯罪,一邊試圖斬鬼獸立功——功過相抵,風家的生存之道?”
畫面中,確實有一道劍光,直直往懸崖邊的巨人扎去。
可較之於遮天的巨人而言,那劍,比銀針還微不足道。
“吼!!!”
隻聞一聲咆哮,不止劍光倒飛,傳道鏡的畫面都在翻飛。
“啊啊啊啊——”
“救命——”
凌亂的尖叫聲遠遠響著,給所有人都叫懵了,因為根本摸不清狀況。
很快,血臉女鬼又露了一次面,但迅速消失。
風甜甜帶著甜甜的笑,又上來揮了一次手,笑容有些僵硬的說道:
“誠如大家所見,我現在的情況十分危險,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死……不重要!”
“巨人、劍光,你們都看到了吧?”
“不錯,你們猜的都沒錯,巨人便是手撕麒麟的巨人,是受爺!”
“金粉色的劍光,則是奴嵐之聲,現在正在同我家……呃,同我們受爺大戰的,是茍……無月劍仙!”
“新老劍仙之爭,第二戰場之戰,讓我們拭目以待叭!”風甜甜趕緊閃走,暗自吐舌,心道差點暴露。
傳道鏡前的煉靈師倒是沒人在意她的口誤,隻齊齊張嘴,齊齊石化,但震驚的方向是……
什麽叫‘沒猜錯’啊?
我們一點都沒猜中好嗎!
“不是,受爺這不是在中域桂折聖山戰蒼生大帝呢麽,怎麽又跑到南域去了?”
“他這麽忙?”
有人看向左邊的畫面,受爺優哉遊哉,正在同愛蒼生的邪罪弓玩著躲貓貓。
再看向右邊,隨著傳道鏡鏡頭拉近後給到的特寫……
劍,還真就是奴嵐之聲!
一閃而過的獨臂中年劍客,還真是茍無月!
那又無限拉遠,無限廣角,無限縮小到勉強能入鏡的巨人……
“呃,好像真是手撕麒麟的受爺?”
別處的煉靈師,可能看完傳道鏡畫面聽完解說,都還不信。
中域麒麟界、中元界的煉靈師,隻瞥一眼那巨人的腿毛,感覺腦殼都要炸了。
這正是受爺呀!
受爺的這般形態,正是聖帝麒麟的噩夢呀!
“所以,受爺有兩個……”
“他的其中一身,在聖山戲耍愛蒼生。”
“他的另一身,跑到了南域,同老劍仙茍無月大戰,打得正酣?”
“憑什麽啊!以後起之秀之姿,力抗十尊座其二……還是同時!徐小受,你是要逆天嗎?”
“快看!好像不止無月劍仙,還有一個拿刀的……啊?半聖?這不是三帝未瘋嗎?他也在戰場?”
“啐!”
未瘋偏頭,呸了一口血沫,往嘴裡塞了一枚丹藥。
碎裂的五臟六腑,幾乎完全崩潰的殘軀,快速修復著,他這才感覺將介於生死兩態間的一口氣緩了過來。
“什麽東西……”
方才不過是得了道穹蒼的令,想要提刀往前,突兀徐小受便爆種了。
這一爆,直接巨人升龍拳。
未瘋反應極速,拔身後撤,一拳尚沒轟到他,隻單單余波炸開,他差點給乾碎了。
“祖源之力,還不止一種……”
“我的殺神領域,幾乎對他不起作用了,完全影響不了他的心神……”
“茍無月也沒能抗住……”
“閻王宴是可以傷他補我,但得砍多少刀,才能削弱他的狀態……”
“問題是,砍得死麽?一萬刀下去,我也只能幫他削點腳皮下來吧!”
未瘋心駭,短短一月不見,徐小受竟至於斯?
望著那遮天蔽日的巨人,他心頭湧動的,是濃濃的無力感。
殺了他?
道穹蒼,你殺了我吧,這根本沒法打好嗎!
“吼!”
可那巨人的殺機不似有假。
道穹蒼也不知道哪裡惹毛了這鬼東西,徐巨人好像要來真的?
在一拳拳碎了整個戌月灰宮的封鎖,得以解放他的巨大體型之後。
極限巨人,看都不看被轟飛的茍無月那邊,比太陽還大的兩顆眼珠子直接視來……
如電般的戰栗感,從腳底滋上天靈蓋,未瘋從巨人這一眼中,讀出了很多東西:
擒賊先擒王!
威脅最大的,必須率先掃除!
領域型徹神念這種連巨人都無法應對的曠世之技,必須先鎮壓下來!
“好小子……”未瘋氣笑了。
當時他之所以在染茗遺址甬道口敗,可不是敗在徐小受手中,而是敗在封天聖帝的“世禁忌”之下。
半聖對聖帝,毫無還手之力是應該的。
但這絕不代表,掌握了徹神念的半聖,對上你這空有一身軀殼,本質上尚且弱小的徐小受,應該轉身就跑!
以殺證道的未瘋,在意識到必須搶先手之後,所作的決定是唯一、且果決的。
他毫不猶豫抄起閻王宴,血光一祭,殺意灌注,高高躍起的同時人刀合一……
虛空一震,人影不復。
取而代之的,是一口巨大的血刀,以斜劈之勢,狠狠砍向了極限巨人。
“閻王解,斬仙屠魔刃!”
傳道鏡畫面飛速拉大,風甜甜滿懷緊張與刺激的聲音,高亢到在顫抖:
“三帝未瘋,真的是他!”
“我家……我們的受爺巨人,看向他了!”
“未瘋嚇到了,未瘋急壞了,未瘋跳了起來!”
“閻王宴解開了……什麽,這是天解嗎?不!依我看,這只是類天解,僅此而已。”
“三帝未瘋,人刀合一,殺神領域灌注閻王宴,好大一口血刀,但想來也不過如此……它,劈向我家受爺巨人了!啊,不要!”
“未瘋,你怎敢……咳咳,受爺,你小心呀……”
“劍祖保佑藏苦保佑天桑靈宮保佑反向禦劍術保佑……”
傳道鏡前,聽著最後那一串小聲到五域都能聽見的嘀咕,所有人齊齊失聲。
你是第一次使用傳道鏡吧?
你不知道再小的細節,傳道鏡都能納來,包括你的自喃聲吧?
還有,你的用詞,很不對勁吧!
太明顯了,較之於風中醉那種還有求生欲的,風甜甜的傳道風格太絕對了!
她不止用詞不對勁,立場也很不對勁。
所有人一聽,就知道這純純是受爺的忠實擁。
還有,反向禦劍術又是個什麽東西啊,為什麽你什麽都能拿來保佑?
“啊!”
但傳道鏡該給到的畫面沒有減少。
風家人即便再離譜,根植於血脈深處的傳道因子沒有發生過任何變異,仿佛誰拿上鏡子,誰就會傳道。
伴隨著風甜甜的一聲尖叫,她的語速加快,變得嘹亮、激亢:
“未瘋跳起來了!”
“斬仙屠魔刃砍中,砍到受寶……啊不是,是砍到受爺大腿了!”
“會受傷嗎?會反抗嗎?不!受爺巨人根本沒有反抗……哈,我家徐小……呃,他根本不屑於反抗,他就這麽站著,硬生生扛了未瘋一擊……”
鏡中畫面劇烈一震。
風甜甜似也給震得倒退。
可一回生兩回熟,這一次傳道鏡畫面不再顛亂,穩穩當當將戰場第一線的風景,傳向了五域。
極限巨人垂眸而立,渾身綻放金光。
斬仙屠魔刃砍中了巨人大腿,往裡頭切進去了足足一丈,但似乎連表皮都沒切開?
區區一丈……風甜甜的聲音,徹底瘋狂:
“根!本!沒!有!用!”
“任你斬仙屠魔,我自巋然不動,縱使駭世驚俗,受寶屹立不倒……啊不是,是受爺!”
“完蛋完蛋完蛋,我在說什麽……不好意思各位,方才鬼劍術失控,我拘役的那頭鬼靈又跑出來了,胡說八道,諸位見諒。”
“讓我們看回戰場……”
戰場十分簡單,就跟風甜甜在跟五域開玩笑一樣,斬仙屠魔刃也像一個玩笑。
它是成功劈碎了金光。
可還沒待深入,未瘋自己給不動明王的反噬炸飛,從血刀之中飛出,同閻王宴脫離。
“不好!”
他渾身迸血,意識到情況不對,想要召回閻王宴之時……
高天之上,巨人眼皮往下一壓,真正的氣吞山河鎮臨。
世界一錯,恢天峰、龍首、戌月灰宮,仿同空間一並下墜,猶似矮了一截。
未瘋動作僵住。
風甜甜的話音止於喉間。
整個獸角拘月的世界,都在極限巨人這一眼之下,形同禁錮。
緊隨其後,一道如從遠古滲來,自洪荒伊始,傳向此界的低沉之聲,於此世、於傳道鏡前的五域,恢然響起:
“罹國……持刃!”
未瘋,浮了起來。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什麽鋒利的東西,切過去了。
但是,並沒有感受到半分痛苦。
他聖念依舊可動,他依稀可以瞅見戌月灰宮周邊的一切景色。
他能看到巨人身後,那單膝跪地的道穹蒼將腦袋接了回來,猛地抬手瞪眼,目露悚然,嘴唇翕合,在說著什麽。
聽不見。
未瘋發現,他聽不見聲音了。
世界安靜得可怕,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不見。
可聖念還能用,還能往外擴散。
他還瞅見了遙遙趕來,但因那個小姑娘而耽擱了一下,於是沒能趕上正面戰場的茍無月……
他怎的也目露驚悚,定格原地,以這種表情看自己?
聖念再往外,還能看到傳道鏡,看到鏡子前只有一張臉乾凈,一身血色衣物還沒來得及換,就開始敬業地在傳道的小姑娘。
她怎的也如此表情,滿目驚悚的看我?
“我……”
“發生了什麽?”
未瘋的思考並沒有停止。
他最後以聖念看向了自己。
他發現自己浮了起來,身體像是被什麽東西,切過去了……
他看向道穹蒼,看見他在抬手挽留,唇語像是在說著什麽“住手”……
他看向茍無月,發現他驚悚得張望,仿對自己現下狀態感到無比駭然……
他看向那小姑娘……
他又看向自己,又看向道穹蒼,又看向茍無月,又看向小姑娘……
他再看向自己,再看向道,再看向茍,再看向那姑娘……
他還看向自己……
“這,便是罹國持刃?”
徐小受是第一次使用這門二覺。
抱著淺嘗輒止,如若打不了未瘋,便換正常打法心態的他……此刻,被震撼到了。
未瘋,斷了!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斷。
而是因由罹國持刃的鎖定,他受不動明王爆開後的反噬,因而中招後……
他,他的過去,他的未來,被切斷了!
他自此陷入了“當下”的輪回,如果能找到方式接回他的過去、他的未來,那還可以有說法。
可三息過去了。
未瘋,還處於“斷片”後不明所以的“當下”之中。
即便之後他能接回過去、未來,這場戰鬥,早可以結束了!
“鋒……利……”
“這,才叫鋒利?”
徐小受本就深諳空間之道,更對時間之道有所涉略。
這一試,他試完了罹國持刃的方方面面:
“鋒利的真諦,不是切斷人的肉身,而是切斷他的過去與未來,變相的將‘當下’無痛斬死?”
是的,在此二覺技的覆蓋范圍中,未瘋因為反噬動了一下,便被一道無形的劍光砍中。
然後,浮起來了。
再之後……
沒有“之後”!
如果說咫界力場,是在方圓一丈內進行無限次數切割,也不鎖定固定目標,但鋒利的程度是有限的話。
那麽罹國持刃,便是在方圓一裡范圍內保持不動,但會鎖定進入罹國且亂動者,幫助他們切斷痛苦。
“這是什麽……”
茍無月僵在了原地。
在進入極限巨人周遭一裡范圍後,他敏銳察覺到了“規矩”!
他直接剎停了腳步,連奴嵐之聲都保持不動。
他眼睜睜看著未瘋,像是失重了般,輕飄飄浮了起來。
“一、二、三……七。”
足足七息!
徐小受化身的極限巨人,等了未瘋七息,沒有出手傷他、殺他。
未瘋也被某種“規矩”硬生生被控了七息,才回過了神來,重量隨之回歸身體。
“徐小受,你對我做了什麽?”
這位昔日三帝,昔日殺神,在接回心神的那一剎,因為恐慌而抬手一招,想要召回閻王宴反擊。
茍無月清晰地洞察到,因由“抬手”這個動作。
規矩,動了。
未瘋,又浮了起來……
“一、二、三……七!”
還是七息。
徐小受依舊沒有出手傷人。
未瘋準時沉下,未瘋再次浮起。
“他,看不穿此式……”
茍無月瞳孔地震,同樣弄不清緣由的他,忍不住一偏頭,想要得到道穹蒼的指示。
茍無月,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