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祭桂阿姨都給操控啦?」
傳道鏡前所有人,已是看得目瞪口呆。
先是北北,再是裘固,現在連九大祖樹之一的九祭桂靈體都沒能防得住?
「話說受爺這到底是什麽邪術啊,足足隔著一域之地,操控人還這麽輕松?」
「傀儡操線……道殿主的術真這麽恐怖嗎,想操控誰就操控誰?」
「總得有限制吧,不然直接操控蒼生大帝了都,或許受爺表面上看著輕松,實則消耗極大?」
「是通過生命奧義嗎,受爺畢竟掌控著生命大道,還是說意識控制?」
「能強行扭轉一個人的自我意志嗎……嘶!有點可怕啊!」
「嘿嘿嘿……」
「這位兄臺,你笑什麽?」
傳道鏡前的觀戰者震撼於傀儡操線的強大,開始揣摩起此術運用到的大道都為幾何。
不得不說,各域風情確實有所不同。
較之於東域、中域這等正道大域,煉靈師們崇尚大道,會認真去揣摩,去打破砂鍋問到底。
南域邪修們看完傀儡操線,則一個個很快感慨起受爺這術用得著實不太行。
但不怪他。
錯就錯在受爺生於東域。
如果他生在南域,他的一身邪術,會更加大放異彩。
揣摩者多,動歪心思者也多,但真正能看破傀儡操線,乃至說觀一眼而習成之者……
幾近於零!
就連愛蒼生本人,此時催動大道之眼,都覺傀儡操線神鬼莫測,真不愧是道穹蒼的手筆。
「意之大道……」
首先毫無疑問,徐小受對意之大道的掌控,絕不在任何一位十尊座的大道境界感悟之下。
其次,單靠意之大道,還做不到無痕操縱九祭神使。
那充其量只能指引、影響,沒法一瞬之間,完成對他人人體、靈體和意識的接管。
「空間奧義……」
操縱人的無形靈線,是從空間節點中伸出來的,實際上來自南域。
「天機奧義……」
那靈線以天機絲線的方式成型,暗合靈陣之道,更能借天道助力,是道穹蒼使天機術時的慣用輔助手法。
「生命奧義……」
且方才接入裘固、九祭神使靈體的線,精準輕刺入人體穴竅,似能短暫更改生命本質,造成身靈意三者的短暫分隔。
這,便給足了徐小受操縱半聖的可乘之機!
從北北、到裘固、到九祭神使,愛蒼生接連看了三位,卻也只能讀出來這些信息。
僅僅如此,徐小受不留痕跡已展露了四大奧義。
更遑論自己沒能看出來的,這傀儡操線施展時,會在暗中運行著的其他秘密。
「他對靈魂的理解,或許已不在三十年前的北槐、華長燈之下。」
「他對生命、人體的理解,當世怕也只有神亦能壓得他一頭。」
「還有他的天機術……」
愛蒼生眉頭輕蹙著,不是感覺,他完全看得出來,徐小受動用「天機術」時運用的道,和道穹蒼的截然不同。
他對生命圖紋的縫縫補補,藉此更改人體意志,強迫他人做出有違己願的舉止時所用的道……
「紡織之道?」
愛蒼生搖搖頭,不是很敢確定。
大道之眼有時看得太清,有時反而犯渾。
至少當他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他隻覺自己這幾
十年在聖神殿堂借閱的道法古籍,全白看了。
多思無益。
眼瞅著九祭神使還在下方胡亂解釋著什麽,愛蒼生無從去追究孰對孰錯。
反正秦斷,他也沒什麽好感。
「靜!」
一字輕喝。
廣場上的小騷亂頓時停下。
五域傳道鏡前的煉靈師,也給蒼生大帝的威嚴鎮住,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立即前往死海,無本帝令,沒見著徐小受,不得外出。」
此令一出,不論是桂折聖山,還是觀戰之人,大家各皆知曉,蒼生大帝對受爺作舉措上的回應了!
你要去死海接人,又怕接人前被消耗掉狀態。
好,我的目標也不是無袖,而是你,既如此戰場就定在死海,時間就定在你接完人後。
在此之前,我可以去南域待著涼快,你可以過來死海觀光,大家互不相犯。
但一接完人……
風中醉快速解釋完蒼生大帝那一句的用意後,精準遏住要害:
「所以,聖奴無袖一旦在死海露面,受爺一接完人,代表著大戰全盤開啟!」
「死海禁靈,受爺空間奧義用不了,生命奧義只剩道則方面的感悟,天機術在主動進攻不提前設伏時用處或許也有,但絕對不多。」
「他剩下的,就是各大道則感悟,半聖級肉身,還有虛空巨人族的能力,這些大抵都算被動,太受限了。」
「強如神亦,聽說在神愛大戰時,因為還不想以命換命,也屬於是被箭雨壓著打的那一方,受爺能夠超脫嗎?實話實說,我並不看好。」
「單靠防禦是沒用的,只有義無反顧的進攻,外加背水一戰的決心,才有概率能破得了十尊座級別的至強猛攻。」
「那麽屆時死海之中,受爺還剩下哪些衛道的手段?隻一個啊,兄弟們!」
傳道鏡前世人聽得熱血澎湃,隱約明白了風中醉想要說什麽。
很快,風中醉猛一握拳,道出了所有人心目中的答案:
「古劍術!」
這一刻,世界仿佛都亮了。
所有人眼睛都在放光,風中醉亦然,連聲音都變得更為激亢:
「受爺能變大,但虛空巨人族的能力,縱使能手撕麒麟,在蒼生大帝面前終究只是輔助——他抓住破綻,一箭便可碎之!」
「單靠拳拳到肉的攻擊,六道神亦都難以打破蒼生大帝的進攻,受爺身上真正有希望能贏過蒼生大帝的,其實不是他自己……」
「而是無上限的古劍術!」
扛著傳道鏡,播了那麽久的煉靈之戰,風中醉都感覺自己都要變成煉靈師了。
而這一刻,他重新找回了全名為「古劍道傳道鏡」的意義,也找到了弘揚古劍術的機會,慷慨激昂道:
「古劍術,從來都沒有限制!」
「它,是一蹴而就的代名詞,是絕境翻盤的陷陣曲,是浴火重生的黎明曙光!」
「古劍術有多強,從不看劍有多強,道悟多少,而在於持劍者於當下的狀態、其**、他對生,是否饑渴!」
「是,古劍術的門檻很高,對才華的要求也很高,要想做到我以上說的那些,太難、太難……但那是對其他人而言!」
風中醉操控著鏡頭一變。
五域世人眼中,這一刻鏡中畫面不再是兩幅,而是重疊後化出的受爺的臉。
「七劍仙尚未揭榜,受爺第一劍仙,已是當之無愧!」
「他曾說"百代無我此天驕,萬載難出再高人",他說對了!」
「要我看,如果世界上還存在有超越第八劍仙之劍道才華者,這人若非受爺,五域誰都沒有希望!」
「死海之中,受爺縱有千般詭計,萬般邪法,他沒辦法!他唯一能破局的,只剩下古劍術!」
就拚古劍術,乾他丫的!
五域聽得熱血沸騰,風中醉也說得唾沫橫飛。
在給自己還有所有人都講興奮了後,他咽了咽口水,才接著繼續聲嘶力竭大喊道:
「這正是蒼生大帝會應戰的原因啊!他太聰明了,他給受爺設下了必須入坑才能破解的埋伏。」
「可受爺看不出來這些嗎?不!第一劍仙,自當有第一劍仙的傲氣!蒼生大帝覺得他能拿捏得住受爺,我們受爺也覺得這局……一劍可破!」
風中醉操縱著傳道鏡母鏡,將鏡子畫面放大,一半是愛蒼生,一半是徐小受。
畫面激烈抖動,似乎有電光火氣滋射,看上去針鋒相對,好像二者乾起來了,他高呼著:
「究竟是大道之眼和邪罪弓這一無敵組合羅織的天羅地網更勝一籌,還是古往今來鋒利為先的第一劍仙,能以藏苦之名悍然撕破這片封鎖呢?」
「讓我們,拭目以待!」
風中醉的口才很好。
桂折聖山的人在得令後,本來都要去死海了,後面完全給風中醉的聲音吸引過去。
所有人抬頭盯著傳道鏡和那個風家小子,感覺這個人就是為了傳道而生。
都給我整激動了……仲元子比劃了兩下拳腳,感覺這番話給魚老聽見了,都能讓他心甘情願的翻一個身。
大家紛紛看向輪椅上的蒼生大帝,目露期許,都想見到邪罪弓下抱頭鼠竄,最後依舊被射成肉沫渣滓,再也無法嘴硬的「受爺」?徐小蟲罷了!
「有意思。」
輪椅上的愛蒼生都聽得心頭一笑。
風中醉說得好聽,一番話下來真確有其說似的,可實際上呢?
逢挫必興,逢逆必悟,逢死必解的古劍修,這麽多年來,他也只見過八尊諳一個。
還隻限十尊座時期的八尊諳。
遇到華長燈後就不行了。
愛蒼生垂下頭,摩挲著邪罪弓,聊發少年狂:
「我不是華長燈,但可以是終結者。」
扛著傳道鏡的風中醉,雖聽不見心聲,似也覺察到了蒼生大帝的情緒有異。
他猶豫了下,竟悍不畏死地降落聖山,遙遙問道:
「蒼生大帝,我代五域有一問。」
五域觀戰者聞聲一愣,這就被代了?
不是,你小子突然這麽大膽了嗎,直接介入正面戰場,去問蒼生大帝問題了?
「講。」
愛蒼生出奇的好說話。
實際上蒼生大帝品行確實很可以,不是誰一直被叫愛狗,還能保持得住不失控的。
君不見某小蟲只是被叫了一句蟲,就整得聖山失控……
也正是看到了這些,注意到了此前受爺發言——對聖奴意義的追溯時,蒼生大帝沒有打斷的細節。
風中醉此刻,才敢落地聖山,有此一問:
「蒼生大帝,受爺方才所提及的大意義上的"聖奴",包括鬼獸、實驗體、紅白衣、五域煉靈師,乃至你我……」
當是時,風家城所有姓風的,包括風家老家主的劍仙風聽塵,險些集體嚇尿。
你小子,僭越了啊!
你只是小小一個破傳道的,你有什麽資格問問題?
你敢問,我風家九族,扛不住邪罪弓的回答啊!
可少年縱意氣,策馬可江湖,風中醉之所以能被選中扛起這傳道鏡母鏡,被譽為風家下一代青年的標桿。
正是因為他「目無神佛」!
他亦無拘無束,此刻拋開老一輩的家族觀,無視風家人遙遠的詛咒與謾罵,也想得一個答案。
一個或許不敢對道殿主提起,更不敢對璿璣殿主說及半句,卻覺得有希望能在蒼生大帝嘴裡得到實際回答的問題的答案。
「蒼生大帝,若從蒼生的角度出發,您覺得受爺說的對嗎?」
愛蒼生訝眸而望,高看了這個年輕人一眼。
這家夥甚至不懼月北華饒道,心態拎得比自己還輕。
不止是他,桂折聖山的諸聖、五域傳道鏡前的世人,乃至連徐小受都吃了一驚。
「不是傀儡操線。」
風中醉主動解釋了一句,看上去更像是受爺讓他主動解釋的了。
愛蒼生知道不是。
但能怎麽回答呢?
這是面向五域的答案啊!
萬眾矚目下,他的腦海裡倏地闖進了最會和稀泥的道穹蒼,明白了如果是騷包老道在,他會給出的答案:
「如對。」
可愛蒼生不是道穹蒼。
面對這麽一個有勇氣的小家夥,他不願意給這種模棱兩可到連自己都討厭的答案。
愛蒼生笑了笑,說道:「他說的對,因為以前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我並沒有製止、打斷他的發言。」
風中醉激動得手都在發抖,他果然等來了誠懇的答案。
五域傳道鏡的畫面晃動,卻不是因為他在手抖,而是一瞬傳道鏡前嘩然爆開了聲浪。
「蒼生大帝!!!」
「我靠,他真回答啊?」
「蒼生大帝啊,您之才能,之心胸,才配坐這殿主之位啊!」
「愛狗啊愛狗,我都想支持你了,可惜你也支持我家受爺,支持你等於支持受爺,那我還是支持受爺好了……受寶沖沖沖!」
風中醉壓著心頭激動,再問道:「以前如此,現在呢?」
「現在,我比誰都期待,徐小受能夠成功。」
風中醉一愕,這回答出乎意料。
廣場上諸聖嚇一大跳,五域更是突然安靜了下來。
愛蒼生語出驚人,自己卻是不察,只是輕嘆,「可惜,這只是我個人對"對錯"的看法,我的回答並不能代表"蒼生",更不代表"正確"。」
「但您都覺得受爺的道正確,第八劍仙也在深刻踐行此道,這是否說明,聖奴的路才是對的呢?」
風中醉的問題很有水平,問出了五域所有人的期待,以及廣場諸聖的擔憂。
愛蒼生,有叛逆之心!
君子坦蕩蕩,愛蒼生的字典裡,似乎就沒有「避諱」二字:
「"他說的對"、"我期待他能成功",包括我個人對他的看法如何,這些都不代表聖奴的道,就是對的。」
愛蒼生一頓,反問道:「大勢如此,大勢便是正確的嗎?」
風中醉被問住了。
他隻覺蒼生大帝話裡有話。
首先聖奴並非當下五域的大勢,隻代表了第八劍仙和第一劍仙兩個人及各自身後人的意志。
正相反,蒼生大帝好像在說的是……聖神殿堂?!
風中醉有些接不住話,便拋出了提前準備的最後一個大膽問題:
「蒼生大帝,假如之後大局有變數生
從蒼生的角度出發,有沒有可能您會成為受爺的朋友,而非敵人?」
這一問出,連奚都面露驚容,為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弟弟的大膽而默豎拇指。
五域觀戰者更是在一瞬好奇心拔升至,畢竟從方才蒼生大帝的回答來看……
如果受爺邀請他,他真有可能加入天上第一樓吧?
他這麽反對受爺,原來是為了引起受爺的注意嗎?
愛蒼生平靜搖頭:「你不用句句都"為蒼生計",個人永遠代替不了蒼生,至於你的問題……」
他一頓,伸手指了指腳下:
「我坐在此地,於桂折之巔三十余年,不以外物而悲喜……不是因為道穹蒼的邀請,而是因為我自己。」
「我不是誰的朋友,聖神殿堂?聖奴?更不是誰的敵人,徐小受?月北華饒道?真要形容的話……我只是一個自封的"護道人"。」
護道人?
風中醉面露疑惑,五域更是茫然。
無人發問,愛蒼生顯然還沒說完,他接著望向傳道鏡,如是用大道之眼在盯煉靈界的所有人,淡淡道:
「大道之爭,並無對錯,向來勝利者說話,易出豺狼虎豹,個中弊病極大。」
「我坐於此處,以弓箭劃分對錯之分界線,在最高點為勇敢者作試金石,護的卻是底線。」
「王不見王……若有理念勝我、膽氣強我、力量過我者,敗我踏屍而過,其人證道成功,世界為他喝彩。」
「踏不過,則邪罪弓下多一亡魂,三十年來司空見慣。」
目光一挪,愛蒼生看向風中醉,對這位勇敢者少年作以最後回答:
「道穹蒼不敢說他是對的,八尊諳也不知道他是對的,聖神殿堂和聖奴興許全都是錯的。」
「但我,是對的!」
這一句,愛蒼生說得斬釘截鐵。
在聖山廣場所有人的驚容之下,他平靜再道:
「我無法保證我絕對對,我做到了相對對的十之七八,至少護住了五域的十之七八。」
「我在聖山端坐三十余年,一直在等一個十之**,乃至……十。」
「勝我者,可為十!」
「呵,沒有。」
這一嘆,風中醉隻覺心底都被剝離了什麽,變成空洞。
他望著面前輪椅上的愛蒼生,他並不高。
他坐在輪椅上,輪椅立在臺階上,才勉強比自己高了一些。
風中醉揉了揉眼,再次看去。
蒼生大帝,高在雲端!
風中醉扛著傳道鏡,傳道鏡將愛蒼生的道傳向五域,愛蒼生最後將目光投向鏡子。
他像是在看受爺。
更像是在看五域所有煉靈後輩。
「邪罪弓只有弓沒有矢,只會發不會收。」
「我也只有我,無朋無敵……但我仍舊希望"十"會出現,踩著我出現,希望你是,你也最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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