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也是一驚,反射性的起身看了過去。
那個人影卻異常坦然,不疾不徐的走了進來。一張熟悉的俊臉頓時出現在兩個丫鬟的面前。
竟然是顧熙年!
都這麼晚了,他怎麼到這兒來了?瑞雪心里一陣狐疑,卻不敢怠慢,忙扯著桂圓一起行禮。
顧熙年淡淡的瞄了兩人一眼,聲音不高不低語氣十分平和︰「蘭表妹在屋里嗎?」。
兩個丫鬟一頭。
顧熙年眸光一閃,便向門邊走了過去。瑞雪和桂圓都是一驚,迅速的交換了個眼色。都這麼晚了,顧熙年來找自家主子是要做什麼?
「顧公子!」瑞雪硬著頭皮攔住顧熙年︰「天色已晚,此時說話多有不便,若是您有什麼話要和小姐說,不如明天……」
顧熙年並不動怒,只是淡淡的說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她。現在就要見她!」
無形的威儀從字里行間散了開來,還有那雙銳利逼人的雙眸,都讓瑞雪心里微微發顫。下意識的讓了開來。
顧熙年正欲抬腳,一個小巧的身影倏忽擋在了他的眼前。
卻是一個圓圓小臉的小丫鬟,年齡絕不會超過十三歲,個頭也小小的,不知哪來的勇氣,竟牢牢的擋住了他︰「顧公子還請留步。男女授受不親,就算您有再重要的事情,也得另找個時間地點和小姐說話。」
這麼大喇喇的在晚上闖進小姐的閨房里,要是被別人知道了,小姐的閨譽還要不要了?
顧熙年挑了挑眉,對這個忠心耿耿的小丫鬟倒是生出了一絲贊許。不過,他今晚必須要見到葉清蘭,誰也攔不住他︰「你現在進去,和你的主子說一聲,就說我要見她。」
桂圓愣了一愣,咬咬牙正要說什麼,忽听到身後傳來咿呀一聲。
門開了,葉清蘭神色冷淡的站在門口,直視著顧熙年︰「這麼晚了,不知顧表哥來找我有什麼事?」
顧熙年對她的出現毫不意外,淡淡一笑︰「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裝模作樣!」
沒了顧惜玉在場做緩沖,他甚至懶得再做出平日溫和的假象,銳利的眼神如鋒利的劍芒,定定的落在葉清蘭的俏臉上。
葉清蘭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請表哥進屋說話。」兩人眼神在空中遙遙相觸,一個銳利冷凝,一個平和鎮靜,竟是旗鼓相當。
顧熙年雖然一直對她處處防備懷有戒心,可此時也忍不住刮目相看了。撇開沈秋瑜不提,能在他面前如此鎮靜冷然絲毫不落下風的少女,葉清蘭是第一個。她嶄露出來的聰慧和冷靜,遠遠的超過了同齡人。
顧熙年深深的看了葉清蘭一眼,然後向她走去。
「等、等一等!」桂圓其實也很膽怯,卻鼓起勇氣又攔住了顧熙年的去路︰「深更半夜,男女獨處一室,于理不合……」
「桂圓,」葉清蘭神情陡然柔和了起來,微笑著安撫道︰「你放心,顧表哥有些話要問我,等他問完了自然會走。不會耽擱太長時間的。再說了,這里只有你和瑞雪兩個,又沒有外人。只要你們不說,有誰會知道?好了,你別攔著顧表哥了。好在顧表哥大人有大量,不會和一個丫鬟斤斤計較,不然我可護不住你了。」
最後幾句,狠狠的揶揄了顧熙年幾句。
顧熙年焉能听不出來。可堂堂一個大男人,總不至于為這點小事和一個女孩子較勁。只好當做沒听見。
桂圓倒是很听葉清蘭的話,聞言乖乖的讓了開來,和瑞雪兩人一左一右站在小廳的門口。
顧熙年和葉清蘭一前一後進了屋內。
冷月閣的客房格局,顧熙年自然十分熟悉。很自然的走了進來,然後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不動聲色的將整間屋子瞄了一圈。
屋子里收拾的干淨整潔,每一樣東西都擺放在原來的地方。葉清蘭來了二十多天,竟沒有挪動過其中任何異樣東西。這只有兩個解釋,一是葉清蘭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安分的做一個客人。還有一個可能,就是葉清蘭一舉一動都十分謹慎小心,不留任何可以窺破她真實性情的破綻……
很顯然,後一個可能性要大的多。
顧熙年深深的凝視著葉清蘭,心里竟難得的生出了一絲欣賞之意。這是一個聰明人在發現對方竟不弱于自己時的微妙感觸,對他來說,實在非常稀有。
葉清蘭坐在梳妝鏡前的凳子上,和顧熙年保持了約兩米左右的距離。
兩人四目相對,卻誰都沒有說話。這是一場無言的較量,看誰更有耐心更快的找到對方的弱點。
兩人都想守住自己的秘密,卻又想刺探對方竭力隱藏的事情。
對峙片刻,顧熙年決定先發制人︰「我剛才和玉兒聊了很久。玉兒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他漫不經心的扔下了一句,然後密切的留意著葉清蘭的神色變化。
葉清蘭卻絲毫不見慌亂,妙目在他的臉上逗留片刻,忽的淡淡笑道︰「既然惜玉表姐已經都告訴你了,你又何必來找我?」
顧熙年挑了挑眉︰「你為什麼這麼有把握玉兒不肯告訴我。」
因為她知道,顧惜玉把她當成了真正的朋友,必然會處處維護她。哪怕是為了她和顧熙年發生爭執意見不合,顧惜玉也不會出賣她!
葉清蘭想到這些,非但沒覺得高興,心頭反而浮起了濃濃的苦澀。顧惜玉待她一片真摯,她給顧惜玉的又是誰什麼?
葉清蘭深呼吸口氣,將這些紛亂的思緒揮開。對面坐著的是一個深沉的近乎可怕的男人,她千萬不能掉以輕心︰「這是我和惜玉表姐之間的事,就不勞顧表哥多問了。」
話語簡潔利落干脆。
顧熙年早已料到這會是一場斗智斗勇斗口才的較量,雖然暫時落在下風,倒也不急。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別的事情暫且不說。我只想問你,你到底對玉兒做過了什麼?」
葉清蘭早已料到他必然會追問這些,淡淡的應道︰「這個問題我以前就曾回答過,既然顧表哥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你心里很清楚,我根本不相信你的說辭。」顧熙年的眼神漸漸銳利起來︰「如果多哄幾句多陪陪她,就能讓她好轉,那我早已經做到了。」
自從四年前醒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在顧惜玉的身上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和精力。可不管他怎麼做,顧惜玉還是那副樣子,進步甚微。葉清蘭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讓顧惜玉進步顯著,絕不可能這麼簡單!
葉清蘭笑了,眼里浮現出譏諷和嘲弄之色︰「不然,顧表哥以為我做了什麼?以為我使了什麼妖法嗎?我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孩子,哪里懂得這些。」
再普通不過的女孩子?
顧熙年冷冷一笑︰「蘭表妹何必自謙。你的本事大的很,你以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其實,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你的秘密了。」
最後一句話,如同石破天驚。
葉清蘭心里一震,雖然力持鎮定,可神色間卻已遠不如之前冷靜︰「我不懂顧表哥說的是什麼意思。」
顧熙年漫不經心的笑了︰「如果你真不懂,為什麼要這麼緊張?」
果然是個厲害可怕的男人。
葉清蘭收斂心神,恢復冷靜︰「顧表哥口口聲聲說知道我的秘密,不妨說來听听。」
「你根本不是原來的葉清蘭!」顧熙年毫不遲疑,一字一頓的說道。在看到葉清蘭臉色倏忽發白之後,忽然有了穩佔上風的優勢,語氣更加堅定冷然︰「我說的對嗎?」。
葉清蘭想回擊幾句,卻發現腦中亂成了一片,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知道她的秘密!!!
她的莫名奇妙的穿越到了這里,佔據了這副身子,成了昌遠伯府的十小姐。這幾個月來,她自問行事小心謹慎,根本沒露出什麼破綻來。更何況,原主在鄭州待了五年,京城里根本沒幾個人認識原主。顧熙年怎麼可能知道她和原主之間的細微區別?
他是在故意詐她?
不,不對!顧熙年語氣十分肯定,顯然極有把握。絕不像是在故意詐她。那麼,他到底為什麼這麼肯定?
這簡直是個死結,怎麼想都想不通。
葉清蘭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顧表哥這麼說,有什麼證據嗎?如果是信口雌黃,再傳了出去,可是毀人清譽……」
「事實如何,你我都很清楚。」顧熙年完全佔了上風,淡淡的說道︰「我一直沒揭穿你,是因為覺得沒這個必要。只要你安分點,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可現在,你處心積慮的接近玉兒,不知對她做了什麼,讓她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如果你不老實交代實話,我絕對饒不了你!」
最後一句話,語氣森冷,毫不留情。任何人都不會懷疑他說說到做到的決心。
顧熙年目光冷然,緩緩的又說道︰「我給你一點時間,你好好想一想,把所有的一切都說出來,我會考慮放你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