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兩人微妙的互動落入眾人眼里。各人反應不一。
鄭氏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納妾只是為傳承子嗣,她可沒想著小妾過門之后兒子兒媳就冷淡疏遠。她并不是那種喜歡給兒子房里塞人的那種惡婆婆。
葉清寧和崔婉并不親厚,對此沒什么感覺。
葉清蘭卻在為崔婉高興。不幸中萬幸的是,葉元緯并不是那種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的渣男。事實上,從葉元緯近來的表現來看,他對崔婉確實是有真感情的。
當然,在這種環境里長大的男子,為妻子守身如玉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所以,也不能對葉元緯太過苛責了。
崔婧也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長長的眼睫毛動了動,便垂下了眼瞼。
眼看著時辰差不多了,鄭氏便領著一行人去了暢和堂給蔣氏請安。崔婧顯然有些緊張局促,右手不自覺的握緊了手中的帕子。
雖然她從未見過這位昌遠伯夫人,可臨出嫁之前,何氏已經特地叮囑過她了。這個蔣氏可不是什么善茬,一直想把娘家的侄孫女弄進府里。現在這個位置卻被她占了,想也知道,蔣氏對她絕沒什么好印象,今天的磕頭敬茶,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心刁難她……
崔婉眼角余光瞄到崔婧略有些蒼白的俏臉,心里忽的一軟,低聲安撫道:“不用害怕,待會兒你安安分分的磕頭敬茶叫人就是了。有婆婆和相公在,沒人會欺負你的。”
崔婧感激的看了崔婉一眼。兩人雖然有幾年不曾見面了,到底是堂姐妹。崔婉對她的態度倒還算和善。
到了暢和堂,蔣氏和二兒媳李氏果然都在。崔婧剛一隨著眾人踏進了正廳的門檻,廳內眾人的目光便齊刷刷的看了過來。其中有兩道特別明亮銳利,自然是蔣氏了。
蔣氏這些日子心情一直很不好。
本以為萬無一失的計謀卻功敗垂成,在婆媳較量中又慘敗一回,蔣氏自然憋了一肚子火氣。可偏偏連半分也不能表露出來,還得裝著若無其事的關切喜宴的籌備事宜。別提多窩火了。
現在,新人崔婧正老老實實的跪在她面前磕頭敬茶,她若是不給幾分顏色給長房看看才是怪事。
蔣氏并未接過崔婧手中的茶,反而仔細的打量了崔婧幾眼,然后笑著贊道:“果然生的標致,倒是比崔氏當年過門的時候還水靈些。元緯可真是有福氣。”
崔婉笑容微微一頓。
崔婧心里一個咯噔。忙柔順的應道:“多謝老夫人夸贊,婢妾蒲柳之姿,哪里配和少奶奶相提瞚邸倌棠濤闖齦蟮氖焙潁俏頤譴薷吶兇畛鎏艫囊桓瞿兀
蔣氏似笑非笑的看了崔婉一眼,慢條斯理的說道:“容貌生的再好。也只是其次。這女子出嫁了,最重要的就是生兒育女傳承子嗣。崔氏嫁來五年只生了巧姐兒,崔府這才又將你嫁了過來。你可別辜負了崔府的一片苦心。早些為我們昌遠伯府開枝散葉才是。”
一句一句像刀子一般戳進崔婉的心口。
崔婉的臉色微微蒼白,默默的低下了頭,心里隱隱作痛。雖然她很清楚蔣氏是故意挑撥她和崔婧的關系,可聽到這些刺耳的話,心里真的難受極了……
葉元緯劍眉微皺,旋即松開了眉頭。今天是崔婧剛過門的第一天,蔣氏心里不痛快,說幾句也是免不了的。還是別再橫生枝節了!
崔婧直直的跪在那兒。手中高高的捧著茶杯,蔣氏卻視而不見,又笑著對鄭氏說道:“這事你也得多上心。元緯身邊不是還有兩個通房丫鬟么?再有新過門的崔姨娘。這兩個月總該有些好消息才是。”
鄭氏將心里的不快按捺下去,笑著應了一聲。
崔婧跪的久了,只覺得膝蓋又酸又痛。這倒也罷了。更難受的是胳膊,一直這么高高的舉著,還得穩住了不讓茶水撒出來,個中滋味真是一言難盡。可蔣氏就是不接茶杯,她也只能這么僵直的跪著。
蔣氏故意刁難新人,進而給長房眾人臉色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葉清蘭瞄了額頭冒著細密汗珠的崔婧一眼,心里不免生出幾分同情,對蔣氏的惡感又上升了一層。
眼看著蔣氏還是沒伸手端茶的打算,葉元緯終于忍不住張口了:“祖母,崔姨娘敬的茶,您還是喝了吧!”崔婧已經跪了半天了,再這么跪下去,只怕膝蓋都要腫了。
蔣氏眸光一閃,呵呵笑道:“瞧瞧我,年齡一大,記性就變的差了。這么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跪著給我敬茶,我竟也沒留意。到底還是元緯憐香惜玉,知道提醒我一聲。”邊說邊笑著接過了茶杯。
蔣氏句句語帶雙關,擺明了在給崔婉添堵。
崔婉索性低著頭,只當什么也沒聽見。明知不應該,可心底卻忍不住泛起了一陣陣的酸澀苦楚。
崔婧聽到最后一句,心里也是一顫,泛起陣陣甜意,忍不住偷偷瞄了葉元緯一眼。
葉元緯身邊站著委屈的妻子,面前跪著楚楚動人的新婦,卻并未享受到左擁右抱的樂趣,反而有種想嘆氣的沖動。齊人之福,可不是那么好享的……
蔣氏稍稍出了心頭的惡氣,心情總算好了一些,吩咐路媽媽捧出見面禮。卻是一對厚實的赤金鐲子。
崔婧謝了恩,總算能站起來了。之前跪的太久,腿又酸又麻,起身的時候差點踉蹌失禮。葉元緯站的最近,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
崔婧站穩了身子,含羞帶怯的沖葉元緯笑了笑。
葉元緯淡淡的移開了目光。
崔婧心里一沉,卻不敢流露出半分異樣,默默的退到了崔婉的身后。看樣子,接下來是再也不會出聲說話了。
葉清蘭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心里泛起莫名的感觸。崔婉固然可敬可憐,可崔婧又是何其無辜。
崔婧正值青春妙齡,又生的美貌標致,若是嫁到普通官宦之家做個正妻總是沒問題的。現在偏偏成了葉元緯的妾室。就算是貴妾,說到底也只是個小妾罷了。處處看人臉色不說,就算日后真的懷了身孕,生下的孩子也不能叫自己一聲母親……
若是崔婧一直安分守己,以崔婉的為人心胸,也不至于容不下她。可現在,崔婧分明是對葉元緯生出了情愫,崔婉又豈肯眼睜睜的看著丈夫的心被另一個女人搶走。
可以想見的是,沁芳園以后的日子也不會太消停了……
正說著閑話,門房的小廝持著名帖進來稟報:“啟稟老夫人,定國公府派人來接十小姐過府了。”
什么?蔣氏不動聲色的瞄了葉清蘭一眼:“哦?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怎么我之前一點都不知情?”
得,找茬找上癮了!剛才折騰崔婉崔婧還不夠,現在又來刁難她了!
葉清蘭心里暗暗嘀咕不已,面上卻擠出恭敬的笑容說道:“還請祖母聽我解釋。我本來也沒這個打算,是昨日顧表哥特地邀請我去陪一陪惜玉表姐。當時我一個沖動,就點頭答應了。本想今天來稟報祖母一聲,沒想到定國公府的馬車來的這么早……”
“些許小事,何必稟報給我知曉。”蔣氏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很是}人:“你自己做決定就是了。”
葉清蘭一咬牙,狠狠心跪下了:“蘭兒不該自作主張,還請祖母責罰。”好在蒲團還沒撤,總不至于要跪冰冷冷的木板。
蔣氏對著長房眾人說話還有些顧忌,對著葉清蘭可就直接多了,冷然呵斥道:“你今年也有十二歲了,也不是未解事的孩子了。說話行事總該注意點分寸。怎么可以私下和男子見面,而且答應對方的邀約?這要是傳出去了,不僅你的名聲受損,還會連累了一眾堂姐堂妹!”
蔣氏本就對葉清蘭十分不滿,現在難得的揪住了一回小辮子,哪有不發作的道理。
葉清蘭暗嘆一聲晦氣,也不辯解,只是一味的認錯。
此時男女之防確實極緊,別說私下想見了,就算是互相多看幾眼也會被認為是輕浮。雖然昨天她和顧熙年并不是單獨見面,可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再扯上葉清寧。不然,蔣氏不趁此機會大做文章才是怪事。
葉清蘭低眉順眼的認錯,并未換來蔣氏的憐惜。相反,蔣氏竟板起了臉孔,又長篇大論的訓斥了起來。
葉清蘭表面恭恭敬敬的聽著,心里卻忍不住想著,要是蔣氏知道了她和顧熙年曾經深更半夜獨處一室,不知道會是什么反應。臉色一定比現在還要精彩的多……
葉清寧臉色變了又變,正要挺身而出,卻見鄭氏瞪了過來。那眼神的意思很明顯,你給我老實安分點。這么站出來,不是找罵么?
葉清寧咬了咬嘴唇,不怎么情愿的將伸出去的右腳又悄悄的縮了回來。
蔣氏的訓斥聲滔滔不絕,葉清蘭就這么老老實實的跪著聽著,一句都不分辨,只是低頭認錯。
別說葉清寧了,就連鄭氏也覺得蔣氏有些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