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添丁,算是件不大不小喜事。蔣氏鄭氏等人都各自命人送了些補品來。
令人意料不到,是定國公府也派人送來了賀禮。
來是鄭夫人身邊黃媽媽。薛氏不好怠慢,只得擠出笑臉相迎。看著一盒盒名貴補品,薛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們家里添丁,定國公府來湊什么熱鬧?擺明了又是來給葉清蘭撐場面吧!
黃媽媽似沒察覺到薛氏笑容里僵硬一般,笑著說道:“恭喜三太太三老爺添了位小少爺。夫人命老奴送些補品給紅綃姑娘,等滿月酒時候,再來親自賀喜。”
鄭夫人禮節如此周到,葉承禮只覺得面上有光,忙笑著道了謝。
黃媽媽又笑著說了些客套話,然后便客客氣氣告辭了。臨走之際,不無暗示笑道:“夫人有句話讓我帶給老爺太太,大年三十是個好日子,肯定會有意想不到喜事。”
如此明顯暗示,葉承禮和薛氏豈能聽不出來!分明是告訴他們皇后娘娘賜婚旨意會大年三十那一天賜下。讓他們先有個心里準備!
待黃媽媽走后,葉承禮心里喜悅再也克制不住,躍然于眼角眉梢:“太好了,我這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父親母親一聲。讓他們也有些準備,免得到時候太過倉促慌了手腳。”
薛氏干巴巴嗯了一聲,等葉承禮走了之后,才陡然沉了臉。心里那股無以名狀怒火心頭翻涌不息,卻一個字也不能多說……
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那個賤丫頭飛上枝頭做鳳凰?她真好不甘心!不過是個賤婢生女兒,怎么可以許一門這么好親事?她親生女兒卻許給了薛玉樹,兩相比較。簡直被比到腳底去了……
薛氏越想越窩火,煩躁之余,下意識用力拍了下桌子。然后……掌心一陣火辣辣劇痛!
該死,這桌子怎么這么硬!根本就是成心要和她作對!
薛氏扯著嗓子喊道:“來人,給我把這張桌子拖出去,劈成木柴燒了!”
葉承禮神采奕奕從暢和堂出來。回想起葉晟和蔣氏溫和親切態度,心里別提多舒坦了。
身為庶子,他從未博得過太多關注。要不是當年自己爭氣中了進士,只怕父母和兄長懶得多看自己一眼。可即使做了鄭州通判,他昌遠伯府里地位也依然尷尬。每次回府。對他來說都是不大不小煎熬。
可現,他卻感受到了以前從未有過風光。
葉清蘭先是被皇后娘娘召見,又搏了太子妃歡心。再攀上這么顯赫一門親事,早已成了全京城熱門人物。有這么一個美麗又能干女兒,他這個當爹腰桿也挺直了不少。再想到吏部郎中美差和喜添麟兒歡喜,葉承禮忽然覺得人生無比圓滿。
這么一想,葉承禮只覺得自己對女兒關心太少了。于是,回去之后,特地將葉清蘭叫到了書房里談心。
“蘭兒,這里沒有別人。你不妨把實話都告訴我。你和顧熙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葉承禮溫和詢問道。
葉清蘭低著頭,做出羞澀小女兒姿態來:“女兒定國公府做客時候,和顧表哥有了不少接觸。暗暗生出了情愫。顧表哥本想直接來提親,又擔心長輩們阻撓,所以便去求了皇后娘娘指婚。”說著。又怯生生抬起眼眸,滿是羞愧和自責:“女兒知道這么說很不知羞恥,可女兒是真喜歡顧表哥,他也是一心一意喜歡女兒。因為父親遠鄭州,所以女兒一直沒找到合適機會告訴父親。父親要怪,就怪女兒吧……”
葉承禮自然不怪她,甚至和顏悅色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們既是發乎情止乎禮,我自然不會怪你們。”
葉清蘭紅著臉嗯了一聲,心里暗暗為自己演技驕傲。其實,早得知葉承禮要回京時候,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想到葉承禮直到今天才獨自“拷問”她,還這么輕易就放她過關了……
“你還不知道吧!定國公府鄭夫人今天派人送了補品給紅綃。”葉承禮一臉紅光:“還讓那個管事婆子傳了話,說是賜婚旨意會大年三十那一天到府里。”
葉清蘭微微一怔。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了,再有十天,賜婚旨意就要來了么?
心跳忽然有些紊亂,還有些難以描述復雜和微妙。她終身大事……真就這么塵埃落定了?!
葉承禮見她反應不甚熱烈,有些奇怪:“怎么?你聽到這些不高興嗎?”
葉清蘭定定神,擠出羞澀笑容,囁嚅著說道:“女兒很高興,只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葉承禮啞然失笑,目光柔和起來:“傻丫頭,我面前還有什么不敢說。想笑就笑,想說什么就說什么。”頓了頓,又嘆道:“可惜你生母死早,沒能看到你今天……”
葉清蘭很配合紅了眼眶,哽咽著說道:“父親還記得她么?可隔了這么多年,女兒都忘記姨娘模樣了……”
這句話,陡然勾起了葉承禮心里酸澀之情。他對碧容,確實是有幾分真感情。碧容死后,他心里也空了一處。這么多年,身邊雖然沒缺過溫柔解語花,卻再也無人能填補那塊空白!
“姨娘是生孩子時候難產死。每次想起她,我心里總是很難受。”這么難得好機會,葉清蘭自然不能錯過,故意煽情了起來:“所以,紅綃生孩子時候,我比誰都要意。因為我不希望父親再承受一次當年痛苦,也盼著剛出生嬰兒能給父親帶來多歡樂。”
這么貼心妥帖又溫暖話,葉承禮焉能不動容:“好孩子,還是你懂我心思了。”
葉清蘭吸了吸鼻子。故意欲言又止。
葉承禮果然留意到了,溫和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么話要說,但說無妨!”
葉清蘭咬了咬嘴唇,終于下定了決心說道:“父親,我有一事相求。還請父親年后赴任時候,將紅綃和孩子一并帶到鄭州去。”其實。葉清蘭早已聽說了葉承禮正籌謀留京城任職事情。現這么說,只是故意裝不知情,以期達到佳效果罷了。
果然,葉承禮聽一頭霧水:“好好,你怎么忽然說起這個來了?有你母親照顧。豈不是比跟我身邊要強多了?”
葉清蘭卻不正面告狀,只是含著眼淚不說話。
這樣靜默中,葉承禮顯然明白了什么。默然許久。才嘆道:“難為你如此細心,竟肯處處為紅綃考慮。”能讓葉清蘭如此顧慮讓紅綃過不安穩人,除了薛氏還能有誰?
“每次看到紅綃,我總會想起姨娘當年樣子。若是父親還有幾分憐惜之意,還請父親好好待紅綃,就當是補償當年姨娘吧!”
葉清蘭眼眸中蓄著淚珠,隨時都會掉落一般,這樣表情。足以令所有鐵石心腸人都心軟。何況是心腸還不太硬葉承禮,立刻動容許諾:“好,我答應你。以后一定護著紅綃,絕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葉清蘭用袖子擦了眼淚,恭恭敬敬行禮道謝。
紅綃啊紅綃。為了你,我可算是使招數了。你可別辜負了我期望,一定要趁著一舉生子大好機會,好好籠絡住葉承禮心才好。
葉清蘭這么做,既是出于對紅綃憐憫和同情。也是成心要給薛氏添堵。只是紅綃現力量太微弱了,遠遠不是薛氏對手。不過,有了她全力相助,紅綃遲早會羽翼豐滿起來,等將來有和薛氏較勁力量和本錢了,薛氏可就有頭疼了!
不出葉清蘭所料,當天晚上,葉承禮就和薛氏商議起了紅綃事情:“……紅綃生了兒子,還是原本身份實不妥。也不用特地挑什么好時辰了,等孩子滿月那一天,順便就抬舉了紅綃做姨娘吧!正好一起擺喜宴,也免得麻煩。”
薛氏心里一沉,連笑容都就擠不出來了:“此事似乎有些太倉促了吧!還是等過些日子再說好了……”
葉承禮不悅挑了挑眉:“這點小事,又不用勞煩別人,只要你我都點了頭就是了。有什么倉促。行了,就這么說定了!紅綃原來住房間也太小了,你明天就派人另外拾間寬敞屋子,讓她和孩子住進去。”
說著,看也不看薛氏難看臉色,便起身往外走。
“老爺,這么晚了,你這是去哪兒?”薛氏一時忘了生氣,脫口問道。
葉承禮頭也沒回:“我去看看孩子,你先歇了吧!不用等我回來了!”說完之后,便拂袖而去。
薛氏不敢置信瞪著空空如也門口,呆呆站了許久,不知不覺中,腿酸了手麻了,眼睛是干澀難受。
紅云輕手輕腳走進來:“太太,時候不早了,您也該歇了吧……”
“滾!”回應她,是一聲怒吼,以及一個裝著茶水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