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苦笑一聲,又長嘆了口氣:“這個倒還沒有。
廚房里的那些人,都是特意挑到鳳儀殿來的。基本上都是做事穩妥可靠的人。不然,母后天天用膳豈不是提心吊膽?所以,真的盤問起來,也實在有些為難。我將他們各自分開,一一的拷問。可問來問去,也問不出什么來。”
說到后來,太子的面色也有些陰沉起來。忙碌了大半夜,卻一無所獲,也著實夠讓人惱怒窩火的。
對這樣的結果,顧熙年倒是不怎么意外,只是淡淡說了句:“這些人當中,總有一個是心虛的。只要繼續追查下去,總會查出端倪來。”
再周密的計謀,也絕不可能天衣無縫,總會留下蛛絲馬跡。只要用心追查,遲早會水落石出。
顧熙年的言下之意十分清楚,太子也沒裝著聽不懂,反而立刻表了態:“這件事不用說也一定追查到底。”這個幕后主謀擺明了是沖著太子府的女眷來的,莫氏到現在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這口氣他一個堂堂太子又豈能咽得下去?
再深一步想,這個人已經將手伸到了鳳儀殿的小廚房來,能耐也實在大的讓人心驚。這次是莫氏和葉清蘭中了招,萬一下一次這陰謀算計落到了顧皇后的頭上……
太子和顧熙年交換了個眼神,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顧皇后安撫了葉清蘭幾句,又叮囑她安心休養:“……你現在什么也不要多想,安安心心的在這里靜養幾日。飯食方面我已經讓岳女官親自盯著了,絕不會再出半點差錯……”
“姑母,”顧熙年忽的打斷了顧皇后:“清蘭也入宮不短時間了。侄兒想早些帶她回府,還望姑母恩準。”
……擺明了是不信任皇宮里的環境,更不放心把葉清蘭留在鳳儀殿里休養。
顧皇后反射性的皺了皺眉,心里有些不悅。口中卻溫和的笑道:“葉氏才剛醒,體內余毒還沒清,還是有太醫照看更好一些。等身子養好了再回府也不遲……”
“請恕侄兒無禮。”顧熙年面色淡然,絲毫沒覺得自己即將要說出口的話有多傷人:“上一次侄兒進宮的時候,鄭重的將清蘭的安危托付給了姑母。當時姑母也十分慎重的答應侄兒了。可才幾天的時間,就出了這樣的事。侄兒實在不放心把清蘭繼續留在宮里,還是回府里休養更好些。”
顧皇后被噎的說不出話來,臉上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了。
太子見狀,正想打圓場,卻不料沈秋瑜搶先一步張了口:“顧表哥這么說實在是不妥。昨天事發之后。母后撐著病體,又是命人請太醫又親自審問廚房里的那些人,一直等到太子殿下來了才歇下了。今天為了太子妃和表嫂的飯食。還特地將御膳房的總管太監叫來叮囑了一番。母后這番心意,表哥不領情也就罷了,還堅持要把表嫂帶回府。這豈不是寒了母后的心嗎?”
她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又完完全全的站在顧皇后的立場,把太子和顧皇后都不方便說的話給說了出來。太子聽了十分舒心。就連顧皇后也微微動容了。
顧熙年眼眸微微瞇起,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沈側妃這么希望清蘭留在宮里,又是為什么?”
這話十分的尖銳犀利,更隱含著許多沒出口的猜疑。
沈秋瑜的笑容一僵,瞳孔迅速的收縮了一下,旋即擠出了委屈的神色來。眼中還依稀的泛起了一絲水光:“顧表哥這么說,難不成是疑心到了我的身上?我昨天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身邊所有的丫鬟也沒有擅自離開過一步。再說了。我入宮的次數不多,和廚房里的人從未打過交道,連一個也不認識。說句誅心的話,就算我有這個動機,也絕沒這樣的機會和手段。再說了。太子妃性情和善,待我一向寬厚。我素來對太子妃是尊敬有加的。萬萬不可能生出這種大逆不道的心思來……”
說著,眼眶早已紅了。卻強自忍耐著眼淚,顯得分外楚楚動人。足以令所有男子動容。
當然,這所有人當中,并不包括顧熙年就是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譏諷和嘲弄,神色依舊冷然。
太子的心里原本倒是起過一絲疑心,被她這么委屈的一辯解,不僅疑心盡去,還主動為沈秋瑜辯白:“這事確實和瑜兒沒有任何關系。昨天夜里,瑜兒還為莫氏守了一夜。”
顧熙年眸光微閃,淡淡一笑:“我也只是隨口問了一句,沈側妃又何必如此激動?”
沈秋瑜委屈的咬了咬貝齒,什么也沒說,只是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立刻就被挑起了憐香惜玉的心思,咳嗽一聲說道:“表弟就隨口說說,你也不必過于放在心上了。這兒沒你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好了。”
沈秋瑜柔順的應了一聲,果然退了下去。從頭至尾也沒再多看顧熙年一眼。
太子看在眼里,心情莫名的愉悅舒暢起來。
葉清蘭將太子神情的微妙變化和眼底的愉悅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嘆息。沈秋瑜這一手實在是太厲害了,簡直就是為小氣又善嫉的太子量身定制。還有什么比當眾和顧熙年爭執反目更能表明心跡的?就算太子心里還有心結,經過了此事之后也會煙消云散了!
再往深處一想,莫氏中毒較深,到現在還沒清醒。原本底子就弱,經過這么一番折騰,日后身子如何還不好說。至于林側妃,下毒陷害太子妃的嫌疑已經是徹徹底底的落到了她的頭上。就算日后洗清了嫌疑,也是元氣大傷了。日后太子府的內院,似乎又要成沈秋瑜的天下了!
越想越覺得,此次中毒事件,沈秋瑜絕對是最大的贏家!若說這下毒一事和沈秋瑜沒關系,葉清蘭第一個就不信。可凡事都要講究證據,現在沈秋瑜撇的一干二凈,沒有半點證據能證明她和此事有關。單靠推測猜想是絕對奈何不了沈秋瑜半分的……
有了剛才的插曲做緩沖,氣氛倒是稍微緩和了一些。顧熙年又看向顧皇后,不過,這次語氣要柔和的多了:“姑母,侄兒并沒有置疑你的意思。不過,出了這樣的事,鳳儀殿又處在風口浪尖,少不了人來人往,不宜靜養。而且,太子妃還在昏迷不醒,需要照顧。還有徹查此次中毒事件背后的內幕,這些事都要落在姑母的身上,姑母身子還沒完全康復,只怕也應付不來。要是清蘭再留下,就更增添了姑母的負擔。倒不如侄兒將她帶回府去,府里這么多人手,要照顧也更便利些。”
這番委婉的話就要比剛才的順耳多了,顧皇后略一沉吟,終于點頭應了:“你說的也有道理。既是如此,那我也就不攔著了。你趁著天黑前,帶著葉氏出宮!我會吩咐秦太醫每天去定國公府一趟。”
顧熙年終于說服了顧皇后,暗暗松了口氣。
張悅神色一動,正要說話,顧皇后又笑著看了過來:“張氏,你也在宮里住了不少日子了。雖然嘴上不說,心里肯定也是想家了。就隨著熙年他們一起回府!”
張悅心里一喜,口中卻說道:“姑母身子還沒痊愈,鳳儀殿里又有這么多的瑣事要照應。侄媳還是留下幫著姑母打點些瑣事!”
顧皇后聽著這話自然舒心,和顏悅色的笑道:“難得你一片心意,姑母心領了。不過,就算忙不過來,還有琌兒和沈氏留在宮里幫我呢!你就不用操心這些了,安心的跟著回府好了。日后有閑空了,再來宮里陪姑母。”
張悅這才乖巧的應了。
說到討好賣乖,葉清蘭是絕不輸給張悅的。不過,顧熙年已經擺明態度堅持要回府了,她再說什么客套話也就太虛偽了,索性什么也不多說了,只是笑著說道:“姑母,你身子還未痊愈,也不能太過操勞費心了。今后可得多休息,將身子養好了。”
顧皇后含笑點頭。這么多天的朝夕相處,她和葉清蘭之間也確實培養出了一些感情。別的不說,至少此刻的依依不舍是發自肺腑貨真價實:“你這一走,我倒真是有些舍不得了。今后有空可一定得常來宮里走動。”
葉清蘭笑著應了。
瑞雪和若梅兩個得了消息之后,忙碌著開始收拾行李。來之前帶的東西都原樣帶回去,還有顧皇后賞賜的珠寶玉器和衣物首飾,就算有兩個宮女幫忙,也堪堪忙了一個時辰才收拾好。
因為葉清蘭的身子還很虛弱不宜走動,顧皇后還特地命人準備了軟轎,一路抬到了宮門處。
當走出皇宮的那一刻,葉清蘭結結實實的松了口氣。在皇宮里住了這么久,她對這座巍峨又華麗的宮殿并沒生出多少好感來。現在終于可以出宮,心情頓時輕松了起來。
顧熙年見她唇角含笑,眼里也有了笑意:“蘭兒,我們回家!”
葉清蘭回過神來,嫣然一笑:“好,我們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