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再回娘家,待遇和往日截然不同。
葉元洲笑臉相迎,葉承禮滿臉笑容,就連薛氏也一改往日的冷淡,對著顧熙年十分熱絡殷勤。這也是顧熙年成了葉家姑爺之后,受到的最熱情的一次款待。
顧熙年心情到底如何,葉清蘭沒來得及細問。可她有些意外的發現,自己的心情陡然好了起來。這種好心情,大半是來自娘家人對自己丈夫的重視,也有一絲不能訴之于口的揚眉吐氣的舒爽。
葉清蘭眉眼彎彎淺笑盈盈。
顧熙年似是看出了她的好心情,唇角也悄然揚起。只要她開心,這些日子的忙碌打點都是值得的
因為葉承禮之前的警告,薛氏到底沒提薛玉樹差事的事情。只是有意無意在飯桌上數落了薛玉樹幾句:“玉樹,你也老大不小了,讀書不成,總得找些正經的事情來做。雖說衣食無憂不用為生活發愁,可也沒有整天閑混的道理。”說著,有意無意的看了顧熙年一眼。
顧熙年何等敏銳,自然聽出了薛氏的言外之意,卻并未接這個話茬。他肯提攜岳父幫舅兄是沒錯,不過絕不代表他任人擺布。說句不好聽的,他做這一切,都是在給葉清蘭撐腰,讓她在娘家人面前更有底氣沒人敢怠慢。和薛氏可沒半分關系。
薛氏見顧熙年不肯接話茬,心里暗暗失望不已,卻也不好再說下去。只是對著薛玉樹板起了臉孔。
薛玉樹有些訕訕張口:“姑母,其實我已經有打算了。”
別說薛氏了,就連葉承禮也是一愣,反射性的看了過去。葉清蘭也豎長了耳朵。
薛玉樹原本有些心虛,被大家這么一看,反而豁出去了:“我不是讀書的料,以后不打算再讀書了。以我的性子,大概也適應不了官場。所以。我想試試開幾間鋪子,做些生意”
“什么?”薛氏不敢置信的重復:“你打算去經商?”
薛玉樹在薛氏難看的面色下,勇敢的點了點頭。
薛氏氣的臉都白了,要不是礙著顧熙年葉清蘭夫婦在場,只怕早就破口大罵了——當然了,就算是強自忍耐。語氣也好不到哪兒去:“你怎么會想起要去做生意。這都是那些商賈之流才會做的事情,你雖然沒考中過童生,到底也讀了這么多年書。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葉承禮往日也沒少訓斥過薛玉樹,如今身份有了轉變,說話不便太過直接。比較含蓄的說道:“玉樹,你想做些事情,想法很好。不過。我們這樣的人家,如果不科考走正途反而去經商,可是會被人看不起的。你還是好好想一想再做決定吧!”
薛玉樹接連遭受打擊,笑容也有些僵硬。以他的性子,這個時候本該表態說再也不動這個心思。可不知怎么的,他愣是沒張口。
氣氛一時有些冷凝下來。
葉元洲沒說話,可從他皺眉的樣子來看,顯然也是不太贊成的。葉清蘭倒是想幫著說兩句。又怕葉清芙多心,只好三緘其口。
這樣的場合下,也只有顧熙年適合出面打這個圓場了:“岳父岳母別激動。先聽二姐夫把話說完。他既然有這樣的想法,肯定也有了詳細的計劃和打算。”
薛玉樹感激的看了顧熙年一眼,很坦白很老實的說道:“其實。我就是有了這樣的想法,還沒有任何詳細的計劃打算。”
顧熙年:“”
眾人:“.”
你連點詳細的計劃打算都沒有,還好意思大喇喇的當眾宣布?
薛玉樹被那么多雙眼睛看著,頓時覺得壓力很大,可話都說出口了,也沒有收回來的道理:“我文不成武又不行,就算是家里替我打點個官職,也是不入流的官吏。做了也沒什么意思,倒不如做些我喜歡感興趣的事情。我知道經商的名聲不太好聽,可我又不是活給別人看的。只要芙表妹肯支持不嫌棄我就好。”說著,又溫柔的看向葉清芙:“我這么沒出息,你會不會很失望?”
葉清芙早已激動的熱淚盈眶,當然不是失望,而是感動的情難自禁:“表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薛玉樹心里暖洋洋的,很自然的握緊了葉清芙的手。
看著這一幕,葉清蘭的鼻子也有些微酸,更多的卻是欣慰和歡喜。看得出,這對小夫妻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她也不必再為當日設計兩人成為一對的事情感到內疚了
小夫妻兩個這般模樣,讓葉承禮和薛氏縱有再多的反對也說不出口了。對視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嘆息。
兩個姑爺坐在一起,這差別也實在太大了
顧熙年對這個連襟其實從沒什么好感——任何一個男人,對覬覦過自己妻子的男子都不可能有好感。更何況,薛玉樹也確實是個沒什么出息的男人。以時下的評判標準,用胸無大志游手好閑八個字來形容他再合適不過。
可這一刻,顧熙年卻難得的對薛玉樹另眼相看了。不管如何,一個敢于堅持自己想法的男人總是值得人生出些敬意來。
他原本是不打算蹚這個渾水的,可現在卻又改了主意。
吃了午飯過后,顧熙年特地喊了薛玉樹到一旁說話。也不知道到底商議了什么,總之,薛玉樹回屋的時候面泛紅光,精神極了。
葉清芙好奇的追問:“表哥,妹夫剛才叫你去說什么了?”
薛玉樹牢記著顧熙年的叮囑,因此并未說實話,含糊的應道:“他聽我說要經商,就建議我留在京城。畢竟京城是天下最繁華之地,達官貴人官宦富商到處都是,想賺錢也更容易些。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所以打算寫封家書回去,告訴爹娘一聲。暫時就不回去了,先好好的走走看看,到底做什么生意更好些。”
能留在京城當然是最好了。葉清芙頓時喜笑顏開,也不再追問細節。
薛玉樹暗暗松了口氣,想起顧熙年對他說的那番話,又喜上眉梢。
葉清蘭對顧熙年和薛玉樹私下商議的事情也很好奇,笑著問道:“你特地喊姐夫說話,該不是打算指點他做生意吧!”
顧熙年挑了挑眉,算是回答。
居然真的是!
葉清蘭啞然失笑:“你以前不是一直都不喜歡他嗎?怎么這次又要主動幫他了?”
“以前不喜歡他,是因為他對你有非分之想。”虧顧熙年好意思理直氣壯的把這番話說出口:“現在他都成你姐夫了,又和你二姐感情和睦,我當然待見他了。”
葉清蘭咬著嘴唇,一個勁兒的笑。
她笑的這么燦爛明媚,當然很可人。顧熙年笑著將她摟在懷中,心里忽的浮起一絲疑惑。真是奇怪,這些日子,她的情緒特別容易波動,也很輕易的就流露在了臉上。和以前的淡然從容大相徑庭
因為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忙碌,顧熙年很快就將這一絲異常扔在了腦后。
而薛玉樹,從這一天過后每日都早出晚歸,每天回來都是一臉疲倦,精神卻又異常亢奮。葉清芙好奇的問過幾次,他都是含含糊糊的不肯明說,只說是出去轉悠看鋪子去了。葉清芙懷孕勞累,便也沒有多問。
薛氏也覺得奇怪,挑了一天晚上特地等薛玉樹回來。這一等就是亥時初。薛玉樹滿身的酒氣,雙眼放光的回來了。
薛氏皺了皺眉,有些不悅的問道:“你這幾天都跑哪兒去了。芙兒懷了身孕不久,你也該多陪陪她才是。怎么倒出去和狐朋狗友喝酒取樂去了?”
薛玉樹頗有些委屈:“姑母,你這么說可真是太冤枉我了。我這幾天可不是出去玩鬧,是有正事。”
正事?薛氏沒有說話,可她的眼神很明顯的流露出來一句話:就你也有正事可做?
薛玉樹稀少的自尊被薛氏這一眼徹底激發了,本來還有些許猶豫退縮害怕,這一刻全都不翼而飛了。
妹夫說的對,不管做什么,只要做出一番成績來,別人都會刮目相看。就算做的不好或是失敗了,也沒什么關系。反正他還年輕,就算失敗了還可以從頭再來!
薛玉樹下定了決心,語氣也堅定多了:“姑母,我現在做的事情,確實不便告訴你。不過,我向你保證,我現在做的事情絕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將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薛玉樹不是窩囊廢。總有一天,我會讓所有人都對我刮目相看。我會給芙表妹最好的生活,你就放心吧!”
這番慷慨激昂的話,著實讓薛氏動容了,遲疑片刻,不怎么確定的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聽她的語氣有些松動,薛玉樹暗暗一喜,連連點頭。
薛氏認真的想了半天,才勉強點頭:“好吧,那我就相信你一回。”
薛玉樹還來得及高興,就聽薛氏又說道:“要是做生意走了眼賠本或是被人坑騙了,告訴姑母一聲,姑母一定替你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