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一聲,門被上了鎖。
這是防著江凝雪趁機跑出去找楊夫子。
腳步聲很快遠去,江家的院子裡安靜下來。
躺在地上的江凝雪,忍著疼痛,慢慢從地上坐起來。屈起雙腿,將頭埋在腿中,嗚嗚哭了起來。
這半個多月來,她不但時常挨餓,挨罵挨打更是家常便飯。
往日溫和慈愛的江老太太,現在看她便如仇人一般。兩個嬸娘也沒了往日的親切,一張口便是戳心戳肺的羞辱,也會動手打她。隻避開了頭臉。
“這個蹄子,和她娘一樣,生得白淨貌美。這張臉可萬萬動不得。”
“是啊,婆婆。日後將她許出去,多收些聘禮。若是想多些銀子,索性賣了,還能賣個高價。”
兩個嬸娘不懷好意地慫恿,江老太太頓時動了心,這幾日,一張口便是要將她賣進窯子……
難以言喻的驚懼從心底湧起,全身冰冷。
江凝雪身子不停顫抖,淚如泉湧。
幾個堂弟聽到哭聲,跑了出來罵她:“呸!虧你有臉哭,要不是你娘翻臉無情,我爹和三叔也不會被關進牢。”
“奶奶了,遲早要賣了你!”
“將你賣個高價,夠我們一家吃用幾年。”
江凝雪哭著抬頭,一雙眼睛紅腫如桃子一般:“我也是江家人!”
什麽我們一家,聽著實在太刺耳了!以前江老太太可是一口一個“我家凝雪”的!現在她怎麽就成了外人了?
最大的堂弟隻比江凝雪了一歲,十三歲的少年郎冷笑一聲,言語惡毒:“我們才是江家兒郎,以後要傳宗接代,給奶奶養老。你不過是個賠錢貨,遲早要被嫁出去或是賣出去,算什麽江家人!”
“我爹和三叔在牢房裡,奶奶打點要銀子。昨日已經找過了牙婆子,像你這樣年輕美貌的,能賣一百兩銀子。”
“你就等著吧!不出兩,就有牙婆子領你走了!”
……
晴霹靂,也不過如此!
江凝雪怔了片刻,一張俏臉湧起無盡怒火不甘,猛地起身撲上前,一拳打中了堂弟的臉。
堂弟一怒之下,立刻還手,打中了江凝雪的臉。
身後立刻有弟弟提醒:“大哥,別打她的臉。娘了,她這張臉值錢的很。打壞了可就不值錢了。”
這倒也是。
幾個少年一起動手,避開頭臉,將江凝雪痛打一頓。江凝雪本就是纖弱少女,又連著多日沒吃飽飯,站著都頭暈眼花,哪裡是他們的對手。很快便慘呼連連,摔倒在地。
拳頭如雨點般落在她的身上。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中滿是絕望。
“凝雪是奶奶的心頭肉,奶奶當然最疼你了。別人家裡重男輕女,在奶奶這兒,你才是最要緊的。以後,你隻當沒那個狼心狗肺的親娘。有奶奶一口吃的,就不會少了你吃喝。”
“凝雪啊,二嬸沒閨女,只有兩個淘氣子。在二嬸心裡,可是將你當成親生的閨女一樣的。也不知你娘怎麽狠得下心,竟然就不要你了。”
“凝雪啊,三嬸特意給你做了你愛吃的丸子,快些過來吃。你娘狠心不管你,你就將我當成親娘。”
“凝雪,到二叔這兒來。二叔悄悄給你買了朵絹花。起來,本該你娘替你買。她只顧著自己逍遙自在,哪裡姑上你。”
“凝雪,三叔給你扯了塊布料,你留著做件新衣。你爹死的早,你娘以後遲早要改嫁。你以後跟著三叔一起過。”
“堂姐,你就將我當成親弟弟。以後你出嫁了,我就是你娘家弟兄,給你撐腰。保準沒人敢欺負你……”
騙子!
都是騙她的!
他們根本不是真的疼愛她!都是哄她騙她。現在真面目都露出來了!
江凝雪哭暈了過去。除了那張臉,遍體鱗傷。
幾個堂弟總算停了手,各自呸了昏迷不醒的江凝雪一口。
他們半點不怕。反正,奶奶最疼他們這些孫子。便是他們動手打了堂姐,奶奶也不會怪他們。
……
到了中午,江老太太被扶著回來了。
一回江家,江老太太便撐不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喊了起來:“這些黑心肝喪良心的東西,探望一回就要二十兩銀子。請個大夫進大牢,要三十兩!他們這是活生生地要逼死我這個老婆子啊!”
兩個兒媳也各自哭了一路。
大牢裡又髒又臭,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江二郎江三郎又都全身是傷,要是不請大夫去診治,便是以後被放出大牢,人也徹底廢了。
看守牢房的牢頭心肝黑透了,一張口就是五十兩銀子。江老太太攢了幾年的銀子,已經花了大半,現在根本拿不出這麽多銀子來。
眼下,唯一的法子就是賣了江凝雪。
兩個兒媳對視一眼,壓低聲音道:“娘,現在可沒法子了。那牢頭了,隻給我們兩日時間。要是籌不出銀子,二郎三郎在牢裡可就沒活路了。”
“娘昨日不是問過牙婆子了嗎?凝雪那丫頭長得好,不拘是賣給人做妾,還是賣進窯子,都能賣個高價。快些叫牙婆子登門賣了她!”
“對!只能這樣了!”
其實,不用兩個兒媳慫恿催促, 江老太太也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
不過是個丫頭,賣就賣了!也沒什麽可惜猶豫的!
江老太太抹了眼淚,咬牙切齒地道:“今日下午便請牙婆子來,將她領走!”
……
當日下午,牙婆子便登了江家的門。
待看到全身是傷滿面泛紅的江凝雪時,牙婆子立刻不樂意了:“好好的姑娘,怎麽折騰成這樣?全身都是傷,還發著燒。我買到手裡,還要花錢給她治病。這筆買賣可劃不來!”
江老太太滿臉陪笑,盡了好話,又自動壓了價:“……不必一百兩銀子,給九十五兩便是。”
牙婆子撇撇嘴:“八十兩銀子,簽死契,以後這丫頭的去向和你們就沒關系了。想賣便立契!”
六宮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