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紅著眼眶拆了信,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
信上字跡清雋,秀逸不凡。顯然是由謝明曦代筆。
“母妃,見信如唔。”
“我在山間養傷半月有余,傷勢頗有好轉。再過數日,便能下山去行宮養傷。八月之前一定回宮。”
“明曦陪在我身邊,顧山長也特意留下教導我課業。母妃勿為我憂心,也勿要傷心感懷。安心等待我回宮……”
梅妃邊看邊落淚,兩張信紙看完,已滿面淚痕。
琴瑟深知主子性情脾氣,並未出言安慰,遞上乾淨的絲帕。
梅妃接了帕子,擦拭眼角淚痕。半晌,情緒才稍稍平息“琴瑟,能有今時今日,已是我的運氣。我隻盼著鴻兒傷勢早些痊愈,早些回宮。”
琴瑟柔聲應道“七皇子殿下定會平安無事。有謝三小姐貼身照料,娘娘盡可以放心。”
梅妃聽到此言,略略舒展眉頭。
是啊!謝明曦聰慧無雙,細心敏銳。有她在,自己確實沒什麽可憂心的。
……
天色漸暗。
寢室的門被敲響。
琴瑟上前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是送飯的宮女。
琴瑟忙笑著接了食盒,右手塞了一個輕巧的荷包過去。
宮女收了荷包,緊繃著的臉和氣了幾分“飯菜還是溫的,請娘娘趁熱吃了,奴婢待會兒來收拾食盒。”
琴瑟道了謝,關上門,打開食盒,端出飯菜。
梅妃被幽禁,和往日的養病又自不同,衣食用度頓時縮減了一大半。
換在往日,至少六菜一湯。此時送來的,卻只有幾個饅頭,兩道蔬菜,外加一大碗米粥而已。連個葷腥都沒有。
好在琴瑟時常打點,送飯的宮女領的都是溫熱的飯菜,尚能入口。
梅妃接到了兒子的來信,今晚胃口頗佳,吃了一個饅頭一碗熱粥。剩余的,便由琴瑟吃了。
主仆兩個本就親近,如今梅妃被打入冷宮,身邊只剩下琴瑟,頗有些相依為命的意味。
琴瑟一邊伺候梅妃梳洗更衣,一邊輕聲安撫“娘娘,或許過些時日,皇上消了氣,就會放娘娘出寢宮了。”
梅妃自嘲地一笑,銅鏡中的美麗臉孔也露出了一絲悲涼自嘲“若沒有鴻兒搏命救駕,我們母子現在怕是已經悄然‘病逝’,不在人世了。如何還敢奢求更多?”
建文帝看似多情,實則最是薄情。
有俞皇后,還有一個年輕鮮嫩的蓮香在側,怕是端妃也會就此失寵被扔至腦後,更何況是犯下欺君之罪的自己?
當年她最得寵的時候,建文帝愛屋及烏,賜了她身畔的宮女名字。琴瑟的名字,因此而來。
琴瑟,象征著琴瑟和鳴,何等甜蜜美好。
帝王的寵幸,又是何等的飄忽易逝!
梅妃咽下心頭的悲涼,淡淡笑道“我倦了,歇下吧!”
……
半個月後,七皇子傷勢頗有好轉,下山到了行宮。
消息傳進宮中,建文帝龍心大悅,補品藥材源源不斷地送往行宮。李太后俞皇后也各自命人送了補品去行宮。
建文帝病了一場,養病月余,龍體已痊愈。只是,建文帝依舊住在椒房殿,並無搬回移清殿之意。
李太后要探望兒子,不得不親自來椒房殿。
當著俞皇后的面,李太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挑刺“皇上乃當今天子,當以國事為重,整日流連后宮,委實不成體統。皇后素來賢明,也該好生勸慰皇上才對。”
流連后宮也就罷了,可氣的是只在椒房殿“流連”。其余嬪妃的寢宮,建文帝壓根未去過。
長此下去,后宮豈不是盡入俞皇后之手?
俞皇后也不辯駁,隻恭敬地應了一聲是。
李太后便如一拳擊中了棉花,心裡萬般不快。
正要繼續呵斥,建文帝已張口道“朕痊愈後,便開始上朝,每日處理朝事批閱奏折,並未耽擱政務國事。母后緣何因此等小事,便怪罪皇后?莫非有人在母后面前出言挑唆?”
“這等小人,朕絕不會饒過!”
李太后“……”
婆媳爭鬥多年,孝順的建文帝素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般明明白白地偏袒俞皇后,還是第一回。
李太后好險沒被氣出個好歹來,狠狠瞪了俞皇后一眼“哀家長了眼睛會看。何須別人稟報。”
俞皇后依舊未出聲。
又是建文帝代為張口“朕和皇后是多年夫妻,住在一起理所應該。母后難道不願看朕和皇后琴瑟和鳴?”
李太后又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
李太后今日卯足了勁來找茬,絕不肯輕易罷手。目光一掃,落在了蓮香身上。
這一看,李太后心火嗖嗖直往上湧。
當年,俞皇后嫁給建文帝時,便是這般模樣。
時隔多年,俞皇后不知從哪兒找了這麽一個肖似自己的美人,調教得言行舉止都一般無二。以建文帝的多情念舊,被勾~得神魂顛倒,也不稀奇。
李太后按捺著火氣,故作親切地笑道“這個就是蓮香吧!果然生得貌美如花。皇上既是喜歡,便給她封個婕妤之位吧!”
在后宮,位列婕妤,便已有資格獨住一座寢宮。
如此一來, 建文帝想寵幸蓮香,便無需再來椒房殿。俞皇后的椒房獨寵,也就到此為止了。
李太后出招迅捷,簡單犀利,不愧在宮中混跡多年終至太后之人。
“母后所言,臣妾也曾向皇上提議過。”俞皇后溫婉地接了話茬“只是,蓮香初承寵未久,既無功勞也無身孕,暫且不宜封妃。”
李太后略一挑眉,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能伺候好皇上,便是最大的功勞了。皇后這般推脫,莫非存了什麽私心?”
俞皇后略有些無奈地輕歎一聲“母后這麽說,委實冤枉兒媳了。如此,便請皇上做定奪。”
李太后和俞皇后你來我往地過招,蓮香根本沒插嘴的資格。
蓮香滿面驚惶地立在一旁,水盈盈的雙眸飛速瞥了建文帝一眼,流露出無言的懇求。
六宮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