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底下養的五萬私兵,不能露於人前,皆被留在了蜀地。這五千可以擺在明面上的精兵,便是盛鴻可以動用的全部力量了。
謝明曦將自己豢養的暗衛也帶了大半。
這一番趕路,和來蜀地就藩時的快意悠閑截然不同。
來時心情愜意,在路上耗費了兩月有余。
此番歸京,心急如焚,越快越好。眾人每日隻睡三個時辰,再除去吃飯喝水,其余的時間一律在馬背上。
一連幾日,便是身強力壯的親兵們也覺疲乏。倒是蜀王殿下,不見半分疲色。
極少展露身手的蜀王妃,此次才是真得令人刮目相看。每日騎馬疾馳趕路,七尺高的漢子們也有些熬不住,看著美麗又纖弱的蜀王妃,竟是半分未落人後。
盛鴻卻是心疼不已,到了晚上休息之時,拿著上好的藥膏,細細地為謝明曦紅腫的大腿內側塗抹一層。
男人粗皮厚肉,遭點罪也就罷了。謝明曦皮膚細嫩,體力毅力再佳,也禁不住這般折騰。
在盛鴻面前,謝明曦也沒了逞強的心思,蹙著眉頭低呼:“痛!”
是真得痛!
細嫩的腿側,被磨得發紅,幾日下來,已經紅腫了一片。白日硬撐著面不改色,到了晚上,和盛鴻獨處時,便加倍地委屈自憐……
由此可見,前世她無堅不摧的冷漠堅強,都是因為無人心疼心憐,也都是被逼出來的。
有人全心愛她疼她,她便格外嬌弱起來。
盛鴻目中溢滿了憐惜,湊過頭來,在謝明曦的臉頰上輕輕一吻:“趕路實在辛苦。要不然,我先走一步,你坐馬車,慢幾日到京城也無妨。”
謝明曦蹙著的眉頭平複:“不必了,我們一起回京城。”
“可是……”
“我能撐得住。”
謝明曦輕聲打斷盛鴻:“我們所知道的消息,皆是京中密探搜羅而來。或有許多疏漏之處。此時情形到底如何,我們並不清楚。母后特意召我一同回京,用意為何,現在也不知曉。我們兩人不宜分開。”
他們確實不宜分開。
盛鴻沒有再說什麽,隻用力地握緊謝明曦的手。
他的手,有力而溫暖,令人無比安心。
謝明曦抿了抿嘴角,回握住盛鴻的手。
不管前路如何,夫妻兩人攜手同心,便無懼風雨。
……
又過幾日,盛鴻謝明曦一行人,終於抵達京城。
五千蜀地駐兵,因攜帶糧草兵器,行軍速度稍慢。要再過五六日才能到京城。盛鴻謝明曦自不會停下等人,領著一行親兵先回蜀王府。
兩人剛踏進闊別兩年多的府邸,尚未坐下喝口熱茶,宮中已經來人了。
前來蜀王府的正是芷蘭。
年已三旬的芷蘭,依舊風姿楚楚美貌動人。隻眼角多了幾絲細細的紋路。
時間緊急,一應寒暄客套的話無暇多說。芷蘭匆匆行了一禮,張口便說道:“太后娘娘命奴婢來傳口諭,請蜀王殿下和蜀王妃娘娘一起進宮覲見。”
盛鴻謝明曦對視一眼,一起點頭。
兩人坐馬車進宮。
照例在東華門外停了馬車。
站在東華門外,謝明曦有一刹那的恍然。
兩年多的時光,不經意地溜走。如今歸來,重新站在宮門外,往昔的記憶瞬間襲上心頭。
朱紅色的宮門緩緩打開的那一刻,謝明曦心中湧起極其微妙的預感。似有無形的大片陰雲籠罩於頭頂。
仿佛這一次歸來,便再難掙脫這座牢籠……
“明曦,怎麽了?”盛鴻低聲問道。
謝明曦定定心神,隨意地扯了扯嘴角:“沒什麽。母后急著要見我們,我們動作快些,別讓母后等急了。”
盛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緊緊握住她的手。
兩人攜手,一起進了椒房殿。
此時日頭正高,熾烈的陽光灑在巍峨的椒房殿上。可看在謝明曦的眼中,椒房殿已透出垂垂老矣日落西山的蒼涼。
就如俞太后一樣。
兩年多未見,俞太后已滿頭白發,滿面皺紋。那雙深沉的眼,也不再如往日那般銳利不可摧,透出了無力和疲憊。
“兒臣(兒媳)見過母后。”
盛鴻和謝明曦一起下跪,行了全禮。
俞太后扯動嘴角,聲音有些乾澀:“你們總算回來了。起身坐下說話吧!”
兩人應聲起身,緊挨著一起坐下了。
坐在他們對面的,是消瘦憔悴不堪的蕭語晗,還有同樣蒼白憔悴的趙長卿李湘如尹瀟瀟。
天子和藩王們盡落於逆賊之手,蕭語晗等人憂心焦急,這些日子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焉有不憔悴之理。便是身體最健朗的尹瀟瀟,也瘦了一大圈。
相較之下,謝明曦那一絲因趕路而起的疲乏,根本不值一提。
“七弟,你回來就好。”
蕭語晗聲音乾啞晦澀,也不知這些時日哭過了多少回:“皇上和幾位藩王皆被俘,如今朝中宮中連個主心骨都沒有。你回來就好了。”
俞太后也不計較“宮中沒有主心骨”此等冒犯之語了,接過話茬:“你們夫妻兩個, 就在宮中住下。全力救皇上他們回來。”
謝明曦眸光微閃,不動聲色地看了過去。
俞太后是真的老了。
不是因皺紋,也不是因白發。而是順風順水多年的俞太后,在面對掌控之外的驚天變故時,竟慌了心神和手腳。
自事發之日起至現在,已近一個月。俞太后竟還未能想出解決的法子。將這一重擔壓到了盛鴻的身上。
當然了,如今安然無事的庶子,除了年少不當事的安王,只有盛鴻了。俞太后將盛鴻召回京城主事,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盛鴻半點沒推脫,目光堅毅,聲音冷然:“母后放心,兒臣一定將皇兄們救回來。”頓了頓又道:“此中事,母后一定最是清楚。懇請母后將此事原委全數告訴兒臣。”
下一句是什麽,眾人都聽明白了。
不能有半點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