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親眼見過這等情形的人,很難想象出此時的情形。
士兵們身披盔甲,手持利刃,如潮水般湧向皇陵。三米高的圍牆,以木梯架之,很快便能攀爬上牆頭,跳入皇陵內。
皇陵裡的“逆賊們”,看似一體,實則隱隱分了三派。也各有統領之人。日夜皆有人警惕戒備,一旦發現情形有異,立刻便會有人以哨聲示警。
尖銳的哨聲劃破夜空。
原本熟睡中的“逆賊”士兵,其實在哨聲之前就已被驚醒。一開始倒也沒怎麽驚慌。
一個月之內,這樣的進攻發起過三回。每一次扔出一具官員屍首,對面就會很快鳴金收兵草草收場。
這一回進攻的時候挑在了黎明前人最困乏無力之時,令人始料不及。不過,自己這方早商量好對策。設在皇陵最醒目處的瞭望高樓裡,早已安置著幾個朝廷官員。殺一個扔出去,足以震懾住對方。根本不用動手,就能將朝廷的軍隊逼退。
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
也因此,從睡夢中被驚醒的“逆賊”們並不如何慌亂,動作極快,片刻間穿衣拿起兵器,衝了出去。
皇陵佔地數千畝,極為寬廣。大齊的先帝們都葬於此,另有大片的空地,留給盛家後來的子孫。
因皇陵極為寬闊,圍牆便有百裡,萬余“逆賊”根本無力守住這麽長的戰線。在朝廷精兵舉著火把如潮水般湧進圍牆內時,“逆賊”們隻余苦苦抵擋的份。
守在瞭望高樓裡的“逆賊”見勢不妙,立刻斬殺了一個朝中官員,像往常一樣,將屍首扔下高樓,血淋淋的頭顱懸掛在高樓處。
數名逆賊齊聲高呼:“立刻退兵!”
然而,對面軍鼓絲毫不息,朝廷大軍還在源源不斷湧入。在暗夜中如潮水般湧來,簡直令人絕望。
一方萬余人,另一方卻有十萬士兵,兵力足足是逆賊一方的十倍。兵力相差巨大。而且,這十萬士兵,皆稱得上精兵。一交手,“逆賊”一方便節節潰敗。
就如當日埋伏圍剿三千禦林侍衛一樣,一面倒地收割人頭。
約莫七八米的高樓裡,十余個負責瞭望戒備的“逆賊”終於感覺到大事不妙。
“不妙!他們根本沒有退兵!”
“他們這是要在今夜徹底攻下皇陵!”
不知是誰罵了句粗話:“他們竟連朝廷命官的生死也不顧了。真他媽的狠辣無情!惹毛了老子,索性將那幾十個官員都拉過來殺了!”
“沒錯!不如拚個魚死網破……”
一個身著黑衣臉孔有刀疤的男子怒喝一聲:“都閉嘴!”
十余個“逆賊”心中一凜,不約而同地住了嘴。心裡卻都浮上了濃厚的陰雲。現在,他們該怎麽辦?
時間緊急,不容猶豫。
刀疤臉男子先令眾人守住高樓,又命人擊鼓,自己則迅疾下了高樓。
……
喊殺聲,刀劍交擊聲,響徹皇陵內外。火把燃起的火光處處皆是,一眼看去,令人心驚膽寒。
被關押了一月有余的朝廷官員們,紛紛被驚醒。
他們在皇陵裡沒受太多苛待,每三個人住一間屋子,一日三餐也勉強能填飽肚子。只是,每日都有凶神惡煞滿臉冷笑的“逆賊”進來轉上幾回,目光在他們的脖子處來回打轉。仿佛在找最方便的下刀之處。
這等無形的威脅和懸在頭頂的長刀隨時會落下的驚懼,才是最大的折磨。
一個月下來,官員們都瘦了一大圈,一個個面色頹唐神色不振。
皇室宗親們的待遇稍好一些,如臨江王這樣的親王,獨居一間臥室。不過,在門外看守的逆賊也頗多,足有五六個。
幾位藩王也是獨居一間屋子,屋外看守的逆賊多達十余人。
至於建安帝……在皇陵遇襲的第一日身受重傷,身上中了數箭,滿身鮮血。之後便被抬走,再無人見過。是死是活,無人知曉。
“朝廷又發兵了!”
方閣老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努力聽著外面的動靜,目中閃過一絲希冀,聲音卻漸漸低沉:“希望這一回,能順利鏟除逆賊!”
趙閣老有氣無力地歎道:“他們顧慮著皇上的安危,豈敢全力出兵!這些逆賊也著實心狠手辣,幾個武將都被殺了,又殺了三個文官。今晚朝廷一出兵,又要有人身首異處了。”
顏閣老也是悲從中來,低聲喃喃:“或許,很快就輪到你我了。”
方閣老趙閣老對視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底的驚恐和不安。
只是,他們到底為官多年,俱是閣老重臣。心裡再驚懼,面上也得做出鎮定的樣子來。彼此安慰“被斬殺於此也算為大齊盡忠”,心裡各自怒罵不已。
這些藩王,沒一個老實安分的。這一場滔天之禍,皆因皇位而起。他們都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只是,這等話,他們不敢說破也不能說破。
……
皇陵裡的密室中,燭火通明,亮如白晝。
魯王閩王寧夏王各自面沉如水,目中燃著不甘又憤怒的火光。
密室位於地下, 能阻隔許多聲音。然而,此時外面正在進行規模宏大的慘烈的廝殺。淒厲的嘶喊聲透過密實的地面,傳進密室中。
第一個出聲的,是魯王:“現在,該、怎麽辦?”
這些時日,對魯王來說,亦是油煎火烤一般的煎熬。此時,魯王面色暗淡,聲音嘶啞難聽。
閩王右手握拳,用力擊打桌面,發出咚地一聲悶響:“一定是老七回來了!”
誰有膽量這般不管不顧領兵攻擊皇陵?
唯有蜀王盛鴻。
閩王越想越是惱火,低聲怒道:“我們謀劃這麽久,聯手出擊,費盡心思才有今日的局勢。這個盛鴻,倒是狡詐陰險得很,一回京就迫不及待地動手。這是想將我們兄弟一網打盡啊!”
寧夏王冷冷說道:“現在說這些廢話還有何用。當日我就說過,現在動手太過倉促。是你堅持要提早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