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瀟瀟心痛如割,將霖哥兒緊緊摟在懷裡,淚水猛地湧出眼眶。
小小的霖哥兒,還不知什麽是謀逆~造反,更不懂什麽是十惡不赦的重罪!
三位藩王聯手合謀,刺殺了當今天子。三千禦林侍衛盡數被殺,另有幾位朝廷重臣死於皇陵。
等待閩王等人的,會是什麽命運,不必深思,也能想得出來。
她唯一的希望,便是閩王能僥幸逃得一死。只是,這個願望委實渺茫。
說不定,明日的相見,便是他們夫妻的最後一面。也是霖哥兒最後一回見親爹了……隻盼著,霖哥兒萬萬別被牽連。
母子兩人抱頭痛哭,霖哥兒哭累哭乏了,蜷縮在尹瀟瀟的懷中睡著了。眼角猶自掛著晶瑩的淚珠。
尹瀟瀟哭啞了嗓子,哭紅了雙眼,積壓在心底的煩悶愁苦,也消散了一些。小心翼翼地將熟睡中的兒子放在床榻上,然後躺在兒子身側。
這一夜,尹瀟瀟徹夜未眠。
趙長卿和李湘如也沒好到哪兒去。隔日清晨出現在椒房殿之際,一個個花容憔悴。尹瀟瀟身邊跟著霖哥兒,趙長卿的左側站著霽哥兒,右側站著蓉姐兒。李湘如的身邊則是霆哥兒。
蕭語晗也領著芙姐兒來了。
謝明曦和盛鴻攜手而來。
盛鴻今日穿著明黃色的龍袍,原本有幾分憊懶嬉笑略顯不正經的俊美臉孔,此時多了幾分威嚴和沉肅。
唯一和天子威嚴氣勢不太搭調的,是盛鴻一直握著謝明曦的手。
蕭語晗看了盛鴻身上所穿的龍袍一眼,腦海中閃過建安帝意氣昂揚的模樣,眼角忽地生出澀意,迅速垂下眼。
“兒臣見過母后!”盛鴻拱手行禮。
“兒媳見過母后!”謝明曦襝衽一禮。
俞太后的目光在盛鴻的龍袍上駐留片刻,目中也閃過一絲唏噓。
幾年前,盛鴻全力相助三皇子爭奪儲位,緊接著自請去就藩。誰也沒料到,最終大齊帝位會落在盛鴻手中。
“都平身吧!”昨日謝明曦的主動退讓,令俞太后心情頗佳,對著盛鴻也比往日和顏悅色得多。
盛鴻要去上早朝,請安後,告退去了金鑾殿。
幾位藩王妃眼巴巴地看著俞太后。
謝明曦既已下了決定,自要將事做得周全好看。主動張口說道:“母后是否已命人擬好鳳旨了?”
俞太后並未留難,淡淡道:“芷蘭,拿鳳旨來。”
芷蘭捧著已蓋好鳳印的鳳旨,呈到謝明曦面前。
謝明曦微笑著接了鳳旨,轉身對趙長卿尹瀟瀟李湘如三人說道:“幾位皇嫂,我這便陪著你們一起去天牢。”
這一刻,便是李湘如,也對謝明曦生出了一絲稀薄的感激之情。
……
幾位藩王,俱被關在宮中的天牢裡。
相比起宗人府,宮中天牢守衛更為森嚴。數百禦林侍衛,輪班看守。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幾位藩王妃就住在宮中,也未能進天牢探望夫婿。
今日,謝明曦手持太后鳳旨前來,領頭的侍衛統領看了鳳旨,才開了天牢的門。
謝明曦看在眼底,目光微微一閃。
俞太后在宮中經營的勢力,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深厚龐大。竟連專司負責看守天牢的禦林侍衛統領,也聽從俞太后號令。
三位藩王妃,各自領著兒女,幾乎迫不及待地邁步進了天牢。
天牢裡氣味不佳,光線晦暗。
謝明曦刻意放慢腳步,離關押藩王們的天牢十余米處,便遠遠地停下了。如此一來,便能一直盯著眾人,不出什麽意外。又不至於影響了這三對夫妻相聚說話。
三位藩王,被各自關押在不算寬敞的天牢裡。彼此相隔數米,想說話,非得揚聲不可。
事實上,這一個多月來,他們三個根本沒有交談過。
他們合謀刺殺天子,鐵證如山。新帝登基後的第一件事,隻怕就是嚴懲他們這三個藩王。他們再無活路,不過是等死而已。
自知必死之人,哪裡還有閑話的心情?
牢門被打開,妻兒出現在眼前的一刻,藩王們的心情俱十分複雜。
這是來送他們最後一程嗎?
……
“殿下!”李湘如第一個哭出聲來:“殿下受苦了!這些時日,我一直憂心牽掛殿下,直至今日才被應允前來。殿下……”
李湘如積壓了許久的驚惶淒涼惶恐懼怕絕望,俱化作洶湧的熱淚。
年幼的霆哥兒見了發須凌亂消瘦得快脫了型跡的親爹,被嚇得直往李湘如的身後躲。
李湘如緊緊攥著霆哥兒的手,哭著說道:“霆哥兒,你別怕,這是你父王啊!你快些叫父王!”
霆哥兒的手被攥得生疼,想躲也躲不開,被李湘如硬扯著站到了寧夏王身前,和寧夏王四目相對。
霆哥兒被嚇得嚎啕大哭。
他長這麽大,見到親爹的次數寥寥可數,對寧夏王根本沒什麽印象。今日先被天牢裡壓抑沉悶的氣氛嚇到了,此時更被寧夏王陰冷的模樣嚇得不敢動彈,只會扯著嗓子哭喊:“母妃,我要走!我不在這兒!我要走!”
這就是他的兒子?
怎麽這般好哭沒用?
寧夏王皺了皺眉, 看向李湘如:“我死了之後,你若沒被牽連,一定要將霆哥兒養大。”
頓了頓,又道:“如果你們母子被我牽累,也被一同處死,算我對不住你們。”
這是成親以來,他對她說過的最溫情的話了。
李湘如淚如雨下:“殿下不會死,我去求我祖父,我去求母后,我去求皇上,求他們放了殿下……”
寧夏王對別人狠,對自己也夠狠,聽了這番話,並無感動之色,反而怒道:“盛家兒郎,隻流血不流淚。我盛灝,寧可站著死,也不跪著求生。”
“李湘如,你給我聽著。絕不準去跪求任何人。否則,日後到了黃泉地下,你也別來見我。”
李湘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再也說不出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