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一直養病的俞四老爺俞光正,忽然病愈,和俞三老爺俞光德爭奪家主之位。
俞三老爺身為俞太后的庶弟,背靠大樹自驕自矜,一開始根本沒將俞光正放在眼底。
沒曾想,俞光正聯合了一些族人,竟直接告了禦狀。狀告堂兄俞光德縱然族人行惡。呈上來的狀紙裡,列滿了俞家子孫犯下的種種惡行。
強行兼並土地,貪汙索賄,隨意杖斃家仆草菅人命,強搶民女……等等不一而足。
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家族大族人多,有些違法亂紀的事也是免不了的。別說俞家,任何一個名門望族,也少不得藏汙納垢之事。
只是,這般被揭開臉皮鬧騰開來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俞光正本人只是閑散官員,可他還有一重身份,他是俞淑妃的親爹,是建安帝的外祖父。他呈上的禦狀,盛鴻“不得不”接下。
當著一眾朝臣的面,身為天子的盛鴻滿面為難地詢問陸閣老:“朕登基半年來,母后對朕時時提點,朕才未出差錯。如今母后還在病中,朕豈忍心調查俞家之事?若母后因此事病情加重,朕有何顏面再面對母后?”
陸閣老身為首輔,極有城府,應對老練:“太后娘娘品性高潔,深明大義。定會以國朝之事為重,絕不會因此事怪責皇上。”
李閣老也道:“俞家深蒙皇恩,俞光德身為家主,理應約束族人。若俞氏族人真得犯下大錯,俞光德難辭其咎。想來,太后娘娘也絕不會姑息縱容娘家人為惡,損了太后娘娘的賢名。”
有讚成的,自然也有激烈反對的。
顧大人身為俞家姻親,此時挺身而出:“俞光正病了幾年,一直未露人前。現在忽然病愈來告禦狀,其中頗有蹊蹺。定是有人意圖謀害俞家,故意羅織罪名,誣告俞家。”
臨江王是宗親裡的實權派,張口說話極有分量:“太后娘娘還在病中,皇上最重孝道,便是為了娘娘鳳體,也該暫將此事壓下,不宜大張旗鼓地調查俞家。”
朝臣們很明顯地分為三派,一派支持,一派中立,一派反對。
盛鴻不動聲色地掃了一圈,將眾臣或慷慨激昂或義憤填膺或滿面赤膽忠心的模樣看在眼底。
待眾人一一慷慨陳詞後,盛鴻才一錘定音:“俞家之事,眾說紛紜,到底如何,一查便知。”
“朕亦不敢相信,俞家會有這麽多不肖子孫。所以,朕定要讓人細查,還俞家一個清白。”
“母后若因此惱怒,朕便親自去椒房殿請罪。”
……
散朝後,俞顧兩黨的官員面色都不太美妙。
天子一席話,說得漂亮動聽,內裡到底是怎麽回事,眾人一想便知。
后宮爭鬥不休,俞太后在病中也未放權,將宮務交給了先蕭皇后。天子心疼自己的謝皇后,這是要出手折騰俞家為媳婦出氣啊!
狀紙上告的那些事,沒揭穿時不算什麽,誰家都有那麽一點。一旦落於紙端呈至朝堂,意義可就完全不同了。
這是天子要對付俞家的清晰信號。
更令人心驚的是,首告之人正是俞淑妃的親爹俞光正。事涉殉葬的俞淑妃,更牽扯到俞家內部爭鬥,十分棘手。
想讓一座城牆損壞,最快的辦法,莫過於從內部著手,挖牆腳什麽的,委實可恨可惱啊!
俞光正既甘願做帝後手中的棋子,拿出來的這張狀紙,肯定頗有“分量”。
這一回,俞家不知要有多少人倒霉了。
盛鴻確實是“孝順”天子,散朝後便去了椒房殿,俞太后的鳳榻邊,一臉誠懇地請罪:“……兒臣已命刑部受理此案,嚴查到底,一定還俞家清白名聲。”
“請母后勿要聽小人之言,對兒臣心生嫌隙。”
俞太后早已氣得面色鐵青,冷笑連連:“哀家親父死了還未到一個月,皇上便開始清理俞家。有你這等好兒子,哀家真是三生有幸。”
然後,又滿面悲戚地喊起了先帝:“先帝,你走得太早了。留下哀家,如今竟要看庶子的臉色度日……”
盛鴻有備而來,任憑俞太后如何冷嘲熱諷,甚至氣得暈厥過去,都未再辯駁。在床榻邊跪了許久,做足了孝子模樣。
……
當晚,福臨宮。
子時後,萬籟俱寂。
帝後如往日一般,相擁著躺在床榻上。
盛鴻今日跪了很久,膝蓋處倒沒什麽青淤。皆因早有準備,今日穿的褲子是特製的,膝蓋處逢了幾層厚棉布。
“明曦,你從何時起在俞家安插的人手?又是如何挑唆俞光正告的禦狀?”盛鴻低聲問道。
謝明曦眸光一閃,淡淡道:“在你迎回建安帝的屍首後,我便已暗中布局。”
盛鴻:“……”
那時,謝明曦已料定他必會登基為帝,也定會有和俞太后相爭之日。所以,早已提前在俞家下了一步棋。在俞光正的身邊安插了人手。
這一招禍起蕭牆,謝明曦用得爐火純青,十分高妙。
這份手腕,盛鴻自歎弗如。
“此時其實不是對付俞家最好的時機。”盛鴻心思敏銳,很快窺出了不對勁:“俞大人屍骨安葬不久,母后還在病中。此時動手,極易落得不孝的名聲。”
這委實不像謝明曦的行事風格。
以謝明曦的性子,應該會耐心地等上幾個月,等俞家喪事平息俞太后病愈再動手才對。
謝明曦怎麽會突然動手?
謝明曦抬頭,迎上盛鴻疑惑的目光,眼眶微微泛紅:“盛鴻,我已半年沒見阿蘿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短短幾句話,便令盛鴻所有的疑惑土崩瓦解。
盛鴻心尖似被擰了一下,又酸又澀,用力將謝明曦摟進懷中:“明曦,我也想女兒。”
“好,我們不等了。早些動手!”
謝明曦將頭埋進盛鴻的胸膛,掩住眼底閃過的寒意。
俞太后膽敢對顧山長動手,就要付出代價。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先撐不住先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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