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安眼前一亮。
……卡薩迪亞,你真是好人。
微白,微碧,微墨、布丁,希禮,無翼,千琴……蘇明安的腦中劃過一道道名字,忽然問道:“司鵲可以嗎?”
卡薩迪亞的面具僵硬了一剎那,笑容似乎都凝滯住了。
片刻後,祂略顯低了幾分的笑聲才傳出來:
“……唯有司鵲不行。”
“連我也找不到他了。”
蘇明安瞳孔微縮……連二級神也找不到司鵲在羅瓦莎的哪個角落?
要麽是司鵲已經超越了二級神,要麽是有二級神之上的存在掩護了他。
看著色調都黯淡了幾分的七彩大顏料團,蘇明安咳嗽一聲:“好吧,我選擇……”
卡薩迪亞靜靜聽著。
蘇明安勾起嘴角:
“2021年版……蘇明安。”
“——臥槽!那就是啊,真是夠明顯的,頭上頂著那麽一大塊!”
“——我碰到了!一輩子不洗手了!”
“——蘇明安!我要永遠追隨你啊啊啊!”
老板兔雕像的噴泉邊,水花四濺。
黑發少年踩在噴泉池內,召喚出分身,令分身舉著染血的消防斧。他面對狂熱的人們,放低聲線,以殺氣威脅眾人:
“——再靠近,我就殺了你們。”
他本是便裝逛街,卻沒想到自己的頭頂會有一個極為明顯的發光稱號,導致他身份暴露,被狂熱的玩家們圍堵。
人們卻不依不饒,像一群饑餓的食人魚,渴求地撲向他,瘋狂地拍照錄像,甚至試圖拽走他的一片衣袖或是褲腳。
“!你好酷啊!”
“雖然不知道第一名蘇琉錦和第二名的小白是從哪冒出來的,但那都是npc,才是名副其實的棋局第一!”
“貓貓讓我親親親親——!”
在人們的狂熱下,黑發少年逐漸無路可退。
“砰!”
但就在此時,一個身披鬥篷的人突然從天而降,站在了老板兔雕像上。
四目相對,黑發少年抬頭怔住——這是從哪冒出來的玩家?怎麽會從天而降?
“小蘇,跟我走。”蘇明安壓低了鬥篷,一把拽住了黑發少年的手。
蘇明安猜到,如果2021年版本的玩家們是門徒遊戲模擬出來的產物,那麽2021年版本的主神世界應該也存在。所以,他靈光一閃,讓自己傳送到2021年版的蘇明安身邊——這樣,他就會直接進入2021年版的主神世界。
一舉,跨越位面。
不過,樂子惡魔說,只能在這裡待一會,很快就會回到羅瓦莎。
“……你?”小蘇認出了蘇明安,他原先以為蘇明安一頭白發,應該是龍國的呂樹。但通關後,他意識到蘇明安應該是npc,否則不會那麽強大,但這個npc竟然能進入主神世界!?
“這是誰?”玩家們懵懵地望著從天而降的蘇明安。
“我帶你離開。”蘇明安朝小蘇說。
小蘇看了一眼廣場之外,人頭攢動、密密麻麻,他搖了搖頭:“我們沖不出去的,太多人想近距離看,現在還在源源不斷地來人。”
“不必擔憂。”蘇明安一手拉住小蘇,召出機械輪盤。
閃爍著圓形藍光的機械輪盤,是出自第九世界的高精尖產物,玩家們哪見過這麽高科技的東西。
“我靠,能飛的道具?”玩家們面露震驚之色。
“這,現階段怎麽會有這麽強的東西?”
“開掛了吧,這不可能……”
“難道從天而降的這個人,才是真正的主辦方?主持人兔子是他的寵物?”
“果然是主辦方的走狗嗎?”
“好帥的機械輪盤……”
“別走!別走啊!再讓我碰一下吧!!”
蘇明安帶著小蘇乘風而起,將狂熱的玩家們丟在身後。小蘇有些不習慣這麽高的飛行,臉色略顯發白,卻仍然強撐鎮定。
看來門徒遊戲的模擬很還原,這個時期的蘇明安確實有點恐高,還有點普通學生的畏懼。不過後面死得多了,就連恐懼是什麽,都顧不上了。
“害怕就別往下看,我很快把你放到沒人的地方。”蘇明安駕駛著機械輪盤,看了眼旁邊蹲著的小蘇。小蘇的雙手緊緊抓著輪盤邊緣,狂風吹起短短的黑發,眼神微抖地盯著輪盤表面。
明明心裡已經發怵,表面上卻仍然淡定。
蘇明安不禁開始回想……他最開始也是這樣的嗎?
他現在,好像不會感到恐懼了。又或者,這一路上丟失的東西太多,他已經沒什麽好失去的了。
連哭泣都逐漸失去意義,畏懼也開始模糊。
“……這沒什麽可怕的,就和海盜船差不多。大擺錘和蹦蹦傘我都不怕,還怕這個。”小蘇強撐鎮定。
“你沒去過遊樂場,不必裝了。”蘇明安一言點破小蘇的嘴硬。
小蘇神情略顯崩裂,他沒去過遊樂場,這個白毛怎麽知道?
“你到底是什麽人?”小蘇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完美通關紋印,警惕道:“我拿到了完美通關,你也拿到了完美通關,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這說明我們之間的身份不沖突。你不是玩家,可你為什麽能進入主神世界?”
“npc有很多方法進入主神世界,甚至只需要一朵紅玫瑰。”蘇明安淡淡道。他感到有趣——明明在自己的視角來看,自己是玩家,小蘇是門徒遊戲模擬出來的npc。但在小蘇的視角來看,小蘇才是玩家,蘇明安才是副本中強到過分的npc。
他們之間的定位,在彼此的視角下相互置換,且都認為自己的視角才是正確。
“紅玫瑰?什麽意思?”小蘇沒明白。
“不可說。”蘇明安做起了謎語人。如果門徒遊戲搞反套路,最好不要形成思維定式。
小蘇盯著蘇明安,蘇明安看出了小蘇的想法——小蘇正在痛恨謎語人。
質疑,理解,成為。
“我之前便感到奇怪,明明是末世副本,但竟然出現了龍皇、精靈王、亡靈之主……這種畫風格格不入的人。”小蘇嚴肅道:“我願意相信你是燈塔,與你的交談也很愉快。但我還是想問——你們是世界遊戲中的bug嗎?”
蘇明安想了想:“你可以這麽理解。我們比你們強大太多了。”
小蘇點了點頭:“我想與你成為盟友。”
蘇明安:“……可以。”
他現在察覺……明明他們之間只差了半年,卻仿佛差了幾輩子。他能清晰地理解小蘇的一舉一動,甚至能推算到小蘇每時每刻在想什麽。但小蘇看著他,卻像全然看著一位陌生人。
一位……名字並非“蘇明安”之人。
一個人到底是經歷了什麽,才會與半年前的自己大相徑庭,甚至二者相見,也全然感到陌生?
明明小蘇也是他,憑什麽能露出這麽鮮活的表情?為什麽小蘇的笑容如此陌生?為什麽他們明明表面上都是一樣的完整鮮活,他卻感到自己內心已經幾近空無一物?
小蘇閉上眼時,能看到光輝亮麗的未來,還有他們一起回家的願望。
蘇明安閉上眼時,看到的是漫山遍野幾十萬幾十億的……墳塚。
那是黑白,而非彩色。
是沉默而冷肅,而非年輕亮麗。
“無論你們這些npc為何出現在副本中,我的願望唯有完美通關。既然我們的完美通關不沖突,我希望與你共贏。”小蘇撫胸道。
“……好。”蘇明安握了握小蘇的手。明明手掌的大小都差不多,他卻感到自己握住了一道小小的影子。
他這才意識到,其實早在一開始,他就已經實力不俗。在那種平均戰力四五千的棋局上,戰力只有一兩百的小蘇居然獲得了足足7片書頁。
運氣,情商,智商,缺一不可。
蘇明安囑咐了小蘇一些注意事項。將小蘇送到無人之處,蘇明安離開了。
回到薩曼特裡大學後,樂子惡魔極為好心,把他直接傳送到了單人寢室裡。
一股濃烈的困倦傳來,自進入副本,他就一直沒有睡過。
倒在了床上,蘇明安很快陷入睡眠。
眼前是一張精致的甜點桌。
蘇明安沒想到,自己這倒頭一睡,能夢到吃甜點。
焦糖布丁泛著一層誘人的棕黃色,咖啡飄散著輕微的奶香,三粒方糖沉澱在杯中。刻著雙喜喜鵲逢春的紫金色圓碟呈放著香蕉千層蛋糕,旁邊的彩虹色馬卡龍排成一列,色彩明艷。
極為精致的布置,卻又不失巧思,能看出茶點主人的品味不俗。
蘇明安感知到桌對面坐著一個人。
那人懶散地靠在椅子上,雙腿擱著小圓凳,單手托腮抵著桌面,另一隻手捧著一本書,似乎在垂眸閱讀。流瀉如星海般的紫色發絲順著他的脊背滑落,略長的睫毛微微顫著,眼瞼微垂,眼皮泛著一層白潤。
窗沿紫藤花垂落於他的肩頭,像為他的發絲點綴繁花。
“……嗯?”看到蘇明安出現,青年合上書本,眼瞼垂著,懶懶地望過來,他的太陽穴處有一副微蜷的喜鵲翅翼,隱於濃密的紫色長發之間。眉眼略顯艷麗,又不失棱角,眼下有輕微的青灰,嘴唇顏色極淡,好似沒有血色:
“你終於睡覺了,燈塔先生。”
“……?”蘇明安能感到自己在做夢,但意識又很清醒。
“本來以為第一晚就能與你聊上,沒想到你第三天才睡覺……”青年打了個哈欠,眼眸彎起,眼角揚起淡淡的緋紅:“邀請你來我的夢裡,是想和你玩個遊戲。”
蘇明安望著眼前堪稱綺麗的紫發青年。這位青年算是他見過樣貌頂尖的那一類,眉眼似水墨所畫,眼角又添了幾筆艷麗的緋紅與青灰,像是鵲的顏色,偏偏總是垂著眼瞼,嘴唇極淡,令金色的眼眸銳氣稍褪。
青年隻用半眼瞧人,不知道該說是懶散還是傲慢。對於這位羅瓦莎的大藝術家、萬年最有靈氣的創生者,也許他確實有這樣的資本。
“……司鵲·奧利維斯。”蘇明安用的是肯定句。
“嗯。你很聰明,沒有開口就問我是誰。”紫發青年再度打開了書,單手托著下巴,懶懶地說:
“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疑惑,我都會一一解答……不過,我們采取有趣的方式。”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再問我一個問題。雙方都只能回答‘是’、‘否’或‘我不知情’,一直持續到我失去興趣為止。全程必須說實話。”
“所以,如果想要獲得更多信息,你需要留住我提問的興趣。”
“怎麽樣,想玩嗎?燈塔先生。”
“病嬌你好。”蘇明安卻說。
青年的眉毛一抖,似是不理解蘇明安這個稱呼的意思。
“我看到你未來抱頭大笑,你將來會輸給界外文明吧。”蘇明安說。
司鵲睨了他一眼,忽而笑了,聲如冰粒碰撞:
“你很聰明。的確,陳述句不算問題,我看不到你語中的問號,所以無法發起反問。不過,別耍小聰明了,請說問句吧。”
……看到問號?什麽意思?
蘇明安眼神動了動。
“要方糖嗎?這是我的夢境,你想喝什麽都可以。”司鵲紆尊降貴地放下了托腮的手,五指並攏,示意了一下桌面精致的碗碟。即使這樣,他的視線依然定格在手中的書本。
……這個人居然在夢中都要看書。
蘇明安算是感受到了這位大藝術家的熱愛。唯有熱忱,才能寫出有靈氣的文字。
“什麽都可以?”蘇明安問。
“什麽都可以。”司鵲緋紅的眼尾上挑。
“香菜折耳根草莓香蕉白菜肉湯。”蘇明安說。
司鵲打了個響指,蘇明安面前出現了這樣一杯奇異飲品。
……看來,這確實是司鵲的夢境,這麽奇異的飲品不可能事先準備好。
短暫的試探後,蘇明安雙手合縫,置於桌上。
司鵲似有所感,側目望了一眼蘇明安,視線交接,他金色瞳眸中的懶散好似稍微鮮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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