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衣被他灼熱的氣息包裹,心頭微醺。
她望著他暗沉的眸子,往日裡如蜜糖一般,現在卻像是暗流湧動的海面,不知何時便湧現漩渦,將人一口吞進去。
他從來不是良善之輩。不論他表面上看起來多麼平易近人,溫和可親,但他心中住著一頭猛獸。
現在,猛獸要出閘了。
他終於對她露出這一面,既是威脅,是征服,也是試探,是引誘。
羅衣對他笑了笑,聲音輕輕的,像羽毛一樣撩過去:“你要趕飛機的。”
秦飛的瞳仁縮了縮,隨即他低低笑起來。隨著他笑起來,整個人爆出一股兇猛的氣勢,不容抗拒地壓下來。
羅衣軟軟地迎上他。
雲消雨歇。
羅衣慵懶地伏在他胸口,戳著他結實的肌理。他看起來就不是單薄的體格,沒想到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勇猛。
她從來沒有過這麼好的體驗。
“你什麼時候回來?”羅衣仰頭看向他。
她有點食髓知味。吃了一頓,還想吃。
秦飛攥住她搗亂的指尖,垂眼看她,眼中帶笑:“喜歡我嗎?”
“喜歡!”羅衣往上爬了爬,捧住他的臉,狠狠親了一口,毫不保留地誇讚:“你太棒了!”
技術一流!羅衣之前遇到的男人,沒有比得上他的!
秦飛抿了抿唇,眼底閃過一抹暗色,快得讓人看不清。他攥著她的指尖,用了用力,才道:“那我早點回來。”
沒有從他口中聽到確切的回答,羅衣怔了怔。
隨即,她意識到什麼,從他身上爬起來,下床穿衣。
“你要走?”秦飛坐起來,有點詫異地問她。
羅衣背對著他,很快把衣服穿好了:“嗯。”
是她太快活了,以至於忘了,他是影帝,而她是一個小小的,剛混圈的女藝人。
他怕她纏上他,再正常不過。
她不會纏著他的。雖然她喜歡他,可她不會纏著他。沒有男人值得她纏著不放。最多,等她爬到比他更高的地方,將他抓過來,包養。
“我走啦。”穿好衣服,羅衣轉過身,對他飛吻一記,“想我就給我打電話。”
說完,她乾脆俐落地走了。
不去看身後的男人一臉陰雲。
羅衣最近不是拍戲,就是跟秦飛一起看電影,已經很久沒有單獨出去過了。
想著兩人近來的曖昧,以及剛才那一場雲雨,羅衣失笑。
她打車到了第一次吃小龍蝦的地方。
“來三盆麻辣小龍蝦。”羅衣往街頭一坐,對服務員說道。
服務員認得她,一臉驚喜地道:“好,好,馬上就來。”
套上手套,羅衣等著小龍蝦端上來。
周圍很多人看她。
而且竊竊私語。
“這不是宣傳海報上的那個妹子嗎?”
“是啊是啊,她吃小龍蝦可好看了!”
“什麼吃小龍蝦?我說的是她拍的那個電視劇!”
“什麼電視劇?”
過了一會兒。
“哇!好瀟灑!好帥氣!好邪魅!真的是她嗎?可她看起來是清秀掛啊?”
“人家演技好!懂不懂!”
看過來的視線更灼熱了。
不僅燦星對那部爛劇捧得很厲害,秦飛那邊的資源也大力做宣傳,所以她現在還是有點名氣的。加上她長得又不是大眾臉,氣質很有些辨識度,就被認出來了。
羅衣只做聽不見,等小龍蝦端上來,就開始吃蝦。
不一會兒,有個女孩子磨磨蹭蹭地走過來:“是顧小姐嗎?我可以和你拍張合照嗎?”
羅衣抬頭,朝她看過去。是個很普通的妹子,但是看她的眼神都在發光。
這種眼神有點熟悉。
羅衣就道:“剝十隻蝦,可以拍一張。”
那個妹子呆了呆。
“五隻也行。”羅衣退了一步。
妹子更呆了。
然後她被一個年輕的男孩子擠走了:“我願意!我願意給你剝一盆!”
開玩笑!能跟漂亮妹子坐一起,還是個拍電視的女明星,剝一盆小龍蝦怎麼了?
“我先來的!”妹子終於反應過來,急急擠上來道。
其他人也聽見了,不知道是湊熱鬧還是什麼,也都擠過來:“我也願意剝!”
“我願意倒貼錢剝!”
羅衣忍不住笑起來。
“我請大家吃小龍蝦。”羅衣看向服務員,“今天他們吃的記我賬上。”
然後看向最先來的那個妹子:“你過來,拍照吧。”
剝小龍蝦,如果不小心,會傷到手。妹子的手皮膚細嫩,最好還是男孩子剝。
羅衣跟妹子拍了合照,然後把面前的三盆蝦推了出去:“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
“就是,能看美女,還能白吃一頓小龍蝦,今天太賺了!”
這一頓飯,大家吃得都很高興。
老闆也很高興,因為羅衣沒用她那張免費卡,雖然他努力邀請了,但她還是堅持刷卡付帳。
多好的妹子啊!
回到酒店,羅衣發現自己的微博漲了不少粉絲。
剛才吃小龍蝦的人,不知道誰把她小號扒出來了,各種私信,各種評論,各種艾特。
也是因為羅衣沒有遮掩,她的頭像就是自己的自拍照。現在她還沒火,沒人粉她粉到用她的照片當頭像。加上她平時的一些心情、配圖,很容易猜到是她。
羅衣就發了條微博:“今天很開心。感謝幫我剝蝦的小哥哥。感覺被寵愛了呢。”
然後發了一張賣萌的照片。
下麵一水兒的稱讚,誇她漂亮可愛。
羅衣翻著評論,微微笑起來。
第二天,是傅北城和顧琳娜的婚禮。
羅衣照常睡到自然醒。
慢悠悠地吃了個早飯,又給幾個小粉絲簽了名,才打車往教堂趕。
路上,她心裡想著,她現在已經有人要簽名、合照了,以後名氣更盛,找她要簽名的豈不是更多?也不知道像從前一樣,繼續賣高冷的人設,還行不行得通?
傅北城和顧琳娜的婚禮舉辦得很盛大。
很多身份地位尊崇的人都來了。
恭賀傅北城和顧琳娜是舉世無雙的璧人。什麼天造地設,天作之合,郎才女貌,說不完的恭維話。
顧琳娜笑得一臉嬌羞和甜蜜,偎在高大英俊的傅北城身邊,看起來真的很般配。
主要是腦殼子般配。
羅衣這樣想著,下了計程車,往裡走。
“姐姐!”顧琳娜老遠就看到她,揚起手來沖她招手。
她笑得一臉嬌羞和幸福,任誰也不能在這種場合給她難堪。
羅衣也沒打算在這種時候給她難堪。
“恭喜。”她笑著說道,目光在顧琳娜和傅北城的臉上劃了一圈,忽然問道,“你們是先領證,後辦婚禮,還是先辦婚禮,後領證?”
顧琳娜急忙回答:“我們已經領證了!”
“那就好。”羅衣笑得更真誠了些,“恭喜了。”
她一語雙關,可惜沒有人聽得出來。
顧琳娜只覺得她是強作鎮定,心裡指不定多難過。傅北城倒是有點異樣的感覺,可惜他此時心裡亂成一團,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
他盼望羅衣來,可是看到她來了,這樣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裡說不出的不適。
就連顧琳娜在耳邊快活地說話,也都忽遠忽近,左耳進右耳出,一句也沒聽到心裡去。
他面上一派沉著,旁人只覺得他穩重可靠,就連結婚這麼大的喜事,都能沉得住氣,沒有笑成個傻子。
很快婚禮舉行。
羅衣被安排坐在前排。
是顧琳娜安排的,她希望羅衣坐得近一點,近到看得清傅北城給她戴上碩大的鑽戒,近到看得清傅北城虔誠地親吻她,近到看得清她臉上毫不掩飾的幸福笑容。
羅衣順從了她的意思,坐在前排,聽著牧師致辭。
“傅北城,你是否願意娶顧琳娜作為你的妻子?你是否願意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她,對她忠誠直到永遠?”
傅北城看著面前的女人。她很漂亮,他一直覺得她很漂亮。她的眼睛很亮,充滿期待。
可是他的腦中不由得浮現出另外一張臉,更漂亮的臉,更明亮的眼睛,看向他時總是充滿情意。
那個人就坐在不遠處,她此時在看著他。
她會是什麼表情?她會哭嗎?他娶了別人,她會難過到哭出來嗎?還是,仍然維持那張若無其事的面孔?
“我願意。”定了定神,傅北城回答道。
接下來,牧師又問了顧琳娜同樣的問題。
“我願意!”顧琳娜激動得快要哭出來,她兩眼淚光,感動地看著傅北城。
傅北城被她的神情打動,之前混沌的思緒終於清晰起來,他對她露出一個溫柔到極點的笑容:“此生能夠娶你為妻,是我最大的幸運。”
“新郎新娘交換戒指!”
“新郎新娘親吻彼此!”
傅北城捧住顧琳娜的臉,虔誠地親吻上去。
這是他的新娘。是他愛了多年的,視若珍寶的人。
他應該給她一個幸福的人生。他將再也不去想那些總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他要一心一意對她。
就在這時,台下響起輕輕的拍掌聲。
與此同時響起來的,是女人真誠的感慨:“真好。我從砂礫中把你挖出來時,真沒想到,你會成為我的妹夫。”
傅北城猛地轉過頭:“你說什麼?!”
“我說,當初我把你從砂礫中挖出來。”羅衣笑著對他做了個貓爪的可愛動作,“徒手哦。磨得我的手指血肉模糊,再也沒恢復成纖纖玉指。”
傅北城目光犀利,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跟一般人的手指不一樣。
他腦子裡炸開一道巨雷!
一時間,他什麼也聽不清,什麼也看不見,只有她微笑的,鎮定的,平靜到近乎可惡的臉。
“是你救的我?”他聽到自己這麼說。
羅衣點點頭:“是啊。我當時又累又餓,還要打起精神給你唱歌,生怕你睡著了。還挖空心思編笑話給你聽,逗你笑,叫你有活下去的鬥志。”
她把當初顧言笙救他的細節,一一說出來。
然後才道:“哎呀,你快跟妹妹舉行婚禮啊,只差最後一步了。看我,真是糊塗,這種時候打斷你們,真不好意思。”
傅北城抿著唇,大步往台下走去。
他怎麼還會跟顧琳娜舉行婚禮?他從始至終想娶的只有一個人!
他看著她若無其事的模樣,心中湧動著巨大的憤怒,被欺騙的憤怒,被隱瞞的憤怒,被她挑這種時候拆穿的憤怒。
他死死地盯著她。又氣又恨。只想把她抓過來,按在懷裡,狠狠的,讓她永遠也不能再離開他,永遠只能看著他,永遠不許再作弄他。
心中湧動著激烈的情緒,一時火熱,一時冰涼,將他折磨得整個人的表情都有些猙獰了。
“北城!”顧琳娜尖叫,試圖去抓住傅北城。
但傅北城理也不理,他氣勢洶洶地走下檯子,朝羅衣走過去。
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迷茫,所有的糾結,所有的掙扎,所有的逃避,所有不敢去想的事,經過她那番話的點撥,全都想通了。
原來她才是那年救他的人。
他愛她!
他愛的是當年救了自己的人!
他愛對了!
“攔住他!”一個蒼老的聲音,沉沉喝道。
一群保鏢飛快湧上,按照傅老爺子的指示,圍住了傅北城。
“我不跟她結婚!”傅北城看向臺上的顧琳娜,他目光冰冷,“我不跟一個騙子結婚!我要娶的是顧言笙!”
說完,他看向羅衣。
目光中一半是憤怒的火焰,一半是濃烈的情愫:“你這個小騙子!你真壞!你害慘我了!”
她像耍猴戲一樣,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他看向她,目光又愛又恨。
“由不得你任性!”傅老爺子沉聲說道,“押住他!”
他已經任性了一次,傅老爺子不會允許他任性第二次。
何況,這一次傅家的人脈圈子都來了,更由不得他鬧這種笑話。
傅北城踹翻了兩個保鏢,但是隨即有更多的保鏢湧上來,很快將他制住。
他髮型亂了,西服敞開了,整個人狼狽得不像新郎官,像是囚犯。
“爺爺!”他沖傅老爺子大吼,“我想娶的是誰,您始終知道的!”
傅老爺子看著他的眼神很冷靜。目光對視,他沒有多說,移開目光,看向羅衣說道:“阿笙,你……”
“抱歉,我這就走。”羅衣不等他開口,就站起身,乾脆俐落地往外走。
她來這一趟,也只是為了說那一句話而已。
“阿笙!”傅北城大急,想去追,可是他掙不開保鏢們。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越走越遠。
“你回來!不許走!”傅北城大叫,拼命掙扎,目中都充了血:“放開我!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