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天忽然說:「不過今天到後台來的你那個女粉絲, 其實我倒是想聯繫她,問問她有沒有興趣出道。無論身材長相都過關, 特別是那種氣質, 就算是放在娛樂圈裡, 那也是獨一份,就是感覺這女孩兒估計家境好, 上次生日會還是陳總特地關照過的人,估計不想進圈子裡。」
莊梵卻斜睨了他一眼, 有點不高興地說:「你別打她的主意。」
「什麼叫打她的主意......」田天忽然沒聲兒了, 驚疑不定的看了莊梵一眼,說:「哎, 上次生日會你就特地找了這女粉絲上台, 這次演唱會又送票......你該不會是......」
「滾滾滾!」莊梵不耐煩的說:「我要睡了,到酒店叫我。」然後就閉眼睡覺。
田天眼神在莊梵臉上掃來掃去, 然後說:「你現在可是上升期啊, 可千萬別做什麼蠢事......」
莊梵閉著眼沒說話。
韶清回到家和外婆打了聲招呼洗漱完就睡著了。
第二天蘇易都沒回來。
韶清又接到林洋的電話,質問她怎麼那麼多天都不過去。
韶清只能找了些理由推脫,否則要讓林洋看到她的手這樣子,又得擔心了。
接近傍晚的時候, 太陽西移,後山的陰影把書房後面的大陽台遮住, 隱隱還從山裡吹來一陣涼風, 韶清就坐在搖椅上小憩。
蘇言是回來拿東西的, 來書房拿資料的時候就看到韶清躺在那裡。
他沒想到韶清又回了蘇家, 心裡一陣絕望。
他走過去,韶清睡得沉了,對他的接近全然不知。
蘇言就站在那裡,也不叫醒她,就這麼居高臨下的靜靜地盯著她。
他甚至到現在都弄不明白自己的心,對她的感情太過複雜。
她明明有那麼多令人厭惡的理由,可他卻一點都不厭惡她,即便他很努力的想要討厭她,可是卻又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她。最讓他絕望的是,他居然愛她。
他從來都不知道,愛一個人,有的時候會變成一種絕望的情緒。在他過往的生命裡,他過的一直很順遂,可以稱得上是無波無瀾,他沒有太多情緒,因為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前進著,而韶清就那樣突兀的闖進他的世界裡,在他原本無波無瀾的世界裡掀起驚濤駭浪。
而一切的起源都是那天晚上他打開門以後對上了那雙眼睛,明明是那麼清澈乾淨的一雙眼睛,卻帶著那樣**裸的欲念。
明明應該警醒的,可他卻還是一頭栽了進去,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那蘇易呢?
他又是怎麼陷進去的?
多奇怪,他原本以為蘇易會在三十五歲之前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溫柔又賢惠,而他會像尊重蘇易一樣尊重她。
可是如果這個人是韶清。
他絕做不到。
只是她和蘇易之間的一個眼神,都像是對他的凌遲。
而他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和蘇易抗爭?
少年看著沉睡中韶清的臉,幽深平靜的眼睛再也不像在小巴黎初遇時那般無慾無求。
蘇言默默地來,又默默地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
風暴比韶清預想中還要來的更早一些。
風暴源於韶清在餐桌上的一聲乾嘔。
蘇易和外婆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蘇易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外婆臉上的驚喜卻是擋也擋不住:「清清會不會是懷了啊?小易,快,飯先別吃了,先送清清去醫院檢查。」
蘇易立刻拉凳子站了起來。
「外婆,我沒事。」韶清說,剛說完又幹嘔了一聲,難受的撫著胸口。
外婆又是高興又是急的站了起來:「不管怎麼樣,先讓小易送你去醫院檢查。」
蘇易卻是罕見的有些手足無措,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才好,但是眼底卻是遮掩不住的欣喜。
然而韶清一句話就讓祖孫兩人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盆冰水。
「沒什麼的,應該是我吃的長效避孕藥的副作用。」韶清的語氣很平靜。
外婆和蘇易臉上的神情都在瞬間凝固了。
外婆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的看向蘇易,她是知道蘇易多想要孩子的,但是韶清在吃避孕藥,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而蘇易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過了一會兒,他用一種平靜之極卻沒有帶著絲毫感情的聲音說:「外婆,你先去客廳,我想和韶清單獨談談。」
外婆有點擔心,說:「別吵架啊,有什麼話好好說。」然後看了韶清一眼,眼中滿懷擔憂。
外婆走了出去。
餐廳只剩下韶清和蘇易。
氣氛僵持而又凝重。
良久,蘇易才打破了沉默。
「你什麼時候開始吃藥的?」
這句話甚至稱不上是質問,因為他的語氣很平靜,只是平靜到不帶一絲感情。
韶清坐在那裡,看著蘇易,淡淡的說:「從第一次開始。」
又是一陣沉默。
蘇易坐在那裡,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臉上看不出喜怒,卻能讓韶清清晰的感覺到他身上驟然加強的冷氣,他那雙眼睛一如既往地深邃,讓人摸不清他此時的想法。
「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你不想,我們可以做別的保護措施,為什麼要吃那些對身體有損害的藥。」
「你不是不喜歡嗎?」韶清很平靜的看他:「我也不喜歡。而且長效避孕藥的副作用很小,你不用擔心。」
「我不喜歡是因為我希望有一個孩子。」蘇易抿了抿唇,頓了頓,說:「我們兩個人的孩子。」
韶清的神情冷淡:「那你可能得去找別人了。」
蘇易曾經引以為傲的冷靜在韶清面前被輕易地瓦解,他定定的看著韶清,她的眼睛清亮,就像他第一次見她時那樣,他忽然覺得這一段時間都像是他做的一場夢,從頭到尾,沉溺其中的都只有他而已。
他冷聲問:「我們兩個的關係,在你眼裡,算什麼?」
韶清輕淺答:「不是一開始就說好了的嗎?我們是僱傭關係。」
「.....僱傭關係?」蘇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韶清,一字一頓的重複了她的話,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這四個字像是化成了一支利箭,噗的一聲刺進了蘇易的心臟,刺出了一個窟窿,冷氣嘩嘩的往裡灌,讓他渾身上下冰涼徹骨。
韶清不閃不避的看著他,即便被他眼神裡的傷痛刺痛,也沒有移開目光,一臉平靜的說:「你忘了嗎?我們是有合約的。而我遵守了合約裡所說的一切,遵守本分,沒有產生不該有的妄想。」
蘇易如墜冰窟。
她說的沒錯,他當初會選中她,就是因為她有**,但是她的**很理智,她知道自己的本分,不會過分的奢求那些不屬於她的東西。
可是那個時候他沒有想過,他有一天,會無比痛恨她這一點。
蘇易說:「合約裡並沒有讓你和我上床。」
韶清默了一默,然後略扯了扯嘴角,看著他說:「成年人之間你情我願的上床,沒什麼問題吧。」
不等蘇易說話,她就說:「蘇易,我們的合約就到這裡吧。」
韶清說完,站起身,拉開凳子往外走,走出兩步,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轉身走回來,從手腕裡取下外婆送的鐲子,好好地放在餐桌上,然後決絕的,轉身就走。
蘇易坐在那裡,五臟六腑都尖銳的疼痛起來。
外婆一直站在客廳裡,看到韶清走出來,立刻迎上來,擔憂的說道:「清清啊,你們......」
「對不起外婆,我恐怕沒有這個榮幸能成為您的外孫媳婦。」應付蘇易,已經讓她身心俱疲,無法再面對外婆的失望了,她說完這句話就上樓了,腳步匆忙的像是逃離。
她的行李一如既往地少,她早有先見之明,衣服都在箱子裡沒掛出去,所以把剩下的幾件衣服收拾一下,就能走了。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待得越久只會陷得越深。
在還沒有徹底陷下去的時候,逃跑吧。
拉著行李箱走到客房門口,就看到站在那裡的蘇易。
他站在那裡,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目光幽冷:「韶清,你喜歡過我嗎?」
韶清有那麼一個瞬間,遲疑了一下,然後她抬著頭看著蘇易,輕輕的笑了笑:「喜歡的。」
蘇易幽冷的眼眸裡瞬間亮起一絲亮光,像是看到了某種希望,微微往前走了一步:「清清.....」
然而韶清卻往後退了一步,她看著他,眼神是那樣的冷漠和譏諷:「但是對我而言,喜歡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
然後她提著箱子從他身側徑直走過。
「別走。」
胳膊忽然被人拽住。
蘇易的聲音緊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別走......」
「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別走。」
「如果我要蘇林集團呢?」韶清露出貪婪醜陋的一面來,試圖讓蘇易知難而退。
蘇易的聲音卻很冷靜,絲毫沒有被她嚇倒:「只要你和我結婚,除了外婆母親還有小言的那份,我的那份,全都可以給你,如果你不相信,我現在就可以讓律師過來公證。」他說著就把手機拿出來,像是現在就要叫律師過來。
韶清幾乎是狼狽的把胳膊從他的手裡掙脫出來,低低地說:「對不起。」
她轉身就走,似乎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只留下蘇易一個人拿著手機狼狽的站在那裡,像是被人拋棄在一片沙漠中,帶著巨大的絕望和孤寂。
看著韶清飛快逃離的背影,心臟的疼痛幾乎痛不可忍。
過了一會兒,外婆急匆匆的跑上樓來:「韶清拿著行李出去了!你還不去追?」
靜默了一瞬之後。
他捏著手機,面無表情的說:「不用了。」
眼神裡的疼痛慢慢地全都被掩埋進了眼底的最深處,那雙因為韶清而日漸生動起來的眼眸,再次變得深不可測,冷漠而又拒人於千里之外,日漸柔和的棱角甚至比之前更加冷峻、高不可攀。
外婆眼看著蘇易在這一瞬間發生的變化,心驚不已:「小易......」
蘇易打斷了外婆,淡淡的說:「外婆,我去公司了。」
外婆說:「你不是休息嗎?清清那兒......」
「我走了。」
蘇易說完徑直走了下去。
韶清坐在出租車上,突然一輛車從後面以出租車極近的距離急速超過,帶著轟鳴聲揚長而去,把司機驚出了一身冷汗:「這些有錢人,開車都跟開飛機似的不要命!」
坐在後座的韶清淡淡的收回了目光,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