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夜臉上的神情在聽到謝木說的話後,慢慢,僵硬了下來。
看清了他臉上神色,還有什麼好問的呢。
謝木怔怔的望著面前的這個男人。
他們從小相識,小時候的謝木,一直視盛夜為自己最親密的朋友。
即使那個時候,他總是喜歡惡作劇,還總是在凶他的朋友。
初中時,他身邊只剩下了盛夜一個,因此也就更加珍惜這個唯一的朋友。
而盛夜的態度也好像因為升入初中而起了變化,不再像是小時候那樣喜歡捉弄,反而總是帶著他到處去玩。
後來,便是那個突如其來的告白。
盛夜說,他喜歡他。
少年一晚上沒有睡,不知道該如何回復這個唯一的好友。
直到第二天,才知道了盛夜離開學校的消息。
他是鬆了一口氣的,但心中還是有著隱隱的憂慮,直到聽說了盛夜回來,身邊鶯鶯燕燕從沒有斷過,謝木才完全放下了心中的隱憂。
可能是小時候還太年輕,盛夜把友情當成了愛情。
他們兩家畢竟認識多年……
可現在,就是面前這個認識多年,也曾經喊過大伯叔叔,喊過大伯母嬸嬸的男人。
殺了他們……
“小木……”盛夜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青年的手辯解。
可他剛才的反應和神情,已經讓謝木無法再相信了。
“你怎麼能……這麼做……”
青年臉上一絲顏色也無,往日的紅潤仿若從未出現過。
他很努力了。
被昔日甜蜜的伴侶囚禁在屋中,知曉了真心疼愛了十個月的孩子的死亡,還有養育他長大的大伯他們的死訊。
他已經接受了。
已經在努力的,想要忘記這些,重新開始生活。
以後,也許沒人再會疼他,他也不再是那個謝家的小少爺,永遠也不會有孩子。
但他還有一個好友,他會一直站在自己身邊,幫著他,保護著他。
謝木以為,這是自己唯一擁有的了。
可現在,沒了。
什麼都沒了。
青年在兩人的注視下,白著臉望著他們,一步步的後退著。
“為什麼呢……”
他不明白的搖著頭,神情近乎癡了,喃喃道,“我們謝家,到底有哪里對不起你們……”
“你們殺了他們,又為什麼,把我留下來……”
盛夜一向是冷靜的,就如同外表一般,他永遠都是有一肚子的壞水,可現在,他大腦中卻滿是亂糟糟的一團。
不該是這樣的。
他做的天衣無縫,所有人都會以為是柏澤庭的手段,畢竟謝家人之所以入獄,不就是這個男人幹的嗎?
那幾個礙事的,只會讓小木整顆心都掛在他們身上的謝家人早就該死了,當初,如果不是他們阻攔,他也不會被送出國,也不會在回來之後得到小木跟柏澤庭在一起的消息。
他步步為營,精心籌畫了這麼久。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走到了這一步。
謝家人死光了,礙事的野種也死了,只剩下一個柏澤庭,也要與小木離婚……
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被查出來呢……
盛夜那雙漂亮的眼中滿是血絲,來不及多想,他幾步上前就要去拉青年的手。
可還未觸碰到謝木,就被另一隻手狠狠打開。
接著,臉上又重重挨了一拳,嘴中,很快泛起了血腥味,他赤紅著眼,憎惡的望向面前的男人。
柏澤庭一把攬住神情恍惚的謝木腰肢,珍惜一般的,輕柔將他按在了自己懷中,再望向盛夜時,眼眸中的溫柔一瞬間便化為了冷意。
“盛夜,我們的賬以後再算。”
等到再垂下眼眸看向懷中人時,那眼中又溫和下來,磁性聲音道,“小木,誤會解開了,我們回家吧。”
滿臉恍惚的青年在聽到回家這兩個字後,臉上更加白了。
“不……”
他堅定地,移開了柏澤庭落在自己腰上的修長大手。
紅了的眼,直愣愣的望向男人。
“告訴我,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恨我們家,為什麼非要我們非死不可,為什麼要裝作喜歡我……”
“你說!說啊!”
柏澤庭臉上神情暗下,他看了眼周圍的人。
“小木,你先跟我回家,回了家,我再慢慢解釋給你聽,好不好?”
“家?”
青年自嘲一笑,帶著滿臉的苦意,後退了一步。
“沒有家了……”
“我哪里還有家……”
“我大伯,大伯母,哥哥,姐姐……都沒了,我哪里還有家??就連我們謝家的祖宅,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不會的。”
見青年滿臉崩潰的要走向馬路,柏澤庭連忙從後面拉住了謝木,像是要安慰他一般,緊緊地抱住了他。
他能感受到謝木在自己懷中顫抖,像是,很害怕一般。
“你有家,小木,之前是我的錯,是我不好……”
“我們把謝家祖宅買回來,以後,我會補償你。”
“只要你能跟我回去,你要什麼我都能答應。”
懷中的青年動了動,緩緩地抬起了頭,他望著柏澤庭,輕聲問,“我要謝家,你答應嗎?”
男人眼中一絲猶豫也無,“小木,謝家是你的。”
“我把謝家還給你。”
“還給我。”
謝木怔怔的重複了一遍,“還給我……”
青年笑了,笑著笑著,眼角的淚,便落了下來,流了滿臉。
帶著淚,他笑著望著柏澤庭,“你說,你要把他們還給我?”
“大伯,大伯母,哥哥,姐姐……你還,你把他們的命還回來啊——”
謝木幾乎是嘶吼著,含著淚,一把推開了抱著自己的人。
一雙原本清澈無比的眸子,此刻已經滿是恨意。
“你還啊,你現在就還!!”
柏澤庭僵硬的站在原地,彷彿被嚇到了。
也是,從他喜歡上這個人,到他們結婚,謝木什麼時候對著柏澤庭發過脾氣。
男人最終還是走上前,將蹲在地上哭的泣不成聲的謝木抱住。
“小木,不是我……”
“我從沒有想過要他們的命,就算是為了你,你的家人也會好好地放出來。”
柏澤庭是認真這麼說的,一開始,他的確是恨不得謝家人都死絕了,可在察覺到自己心意後,他怎麼可能做出讓謝木恨自己的事。
如果由他來做,自然不會像是盛夜這樣粗暴。
他會一點點的養廢謝家人,而不是直接這樣死去。
“小木,之前是我對你不好,是我豬油蒙了心……”
男人一邊溫聲說著,一邊輕輕地,將蹲在地上的青年拉了起來,將不停顫抖的他抱在懷中,磁性聲音低低的誘哄著,“我愛你,我只是怕失去你……”
“小木,你剛剛也看到了,是盛夜對你的家人出手,我什麼都沒有做。”
“別怕,跟我回家……”
早就崩潰了的青年顫抖的在柏澤庭懷中流淚,像是相信了這個曾經約定好要相伴一生的男人,“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孩子出事了……”
男人眸子沉了沉,眼神更加溫柔,一下一下的拍著情緒激動地青年後背,“是我的錯,小木,你太喜歡孩子了,我怕你知道了傷心……”
謝木搖著頭,哽咽著聲音,“他還那麼小,他一個人在停屍間,那麼冷,你不告訴我,如果不是我去了,他連個墓地都沒有,他是我們的孩子啊……”
“是我們的,我們的……”
青年如同野獸失去了幼崽一般的嗚咽著,正滿心哄著他的男人拍著後背的手也頓了頓。
他想起了那個孩子,那個曾經厭惡,後來,卻有了淡淡期待的孩子。
柏澤庭真的後悔了。
如果決定了早產,也許孩子就不會出事。
那是,他和小木的孩子啊……
“是我沒有考慮周全,小木,別哭了,我們回家裏,你把孩子葬在哪了?我們一起去看望他,我跟他道歉,好不好?”
說著,男人不動聲色的攬著青年的肩,往車上帶著走。
“小木,別跟他走。”
後面,盛夜的聲音突然響起。
謝木的腳步頓住,柏澤庭眼沉沉的暗下,溫柔的哄著,“不用管他,我會讓他為大伯他們付出代價。”
青年面色慘白的,聽話繼續往前走去。
盛夜站在原地,看著謝木再一次信了那個男人,眼神冰冷下來。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柏澤庭要這麼對提拔了他的謝家嗎?”
謝木停下了腳步,柏澤庭的臉色猛地沉下。
“小木,別聽他說……”
卻是晚了。
盛夜抹了一把嘴角咬出的血,報復性的,直勾勾冰冷望向柏澤庭。
“他是你爸爸的私生子。”
“所以他恨你,恨你們謝家。”
“小木,從一開始,他就在騙你。”
“柏澤庭,根本就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