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木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期待高興過了。
自從大哥過世,他雙腿廢了之後,這三年來,沒有一天是讓他覺得可以高興的。
他努力維持著謝家,防備著冷槍暗箭,日日夜夜的承受著雙膝疼痛,活著的每一天,都在擔憂看不到第二日的陽光。
謝木很累了,他想休息,想要像是從前想的那樣,背上畫板,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見識不同的風景,看最美的雪。
可不行,他雙腿廢了。
曾經的他哪里都可以去,現在卻只能龜縮在屋子裏,甚至就連到走廊來看雪,都要忍受著雙腿刺疼的痛感。
這太苦了,饒是男人已經在三年中習慣了苦澀,可聽到能夠結束這一切,心情還是抑制不住的激動起來。
他沒有注意到推著自己輪椅的人變成了謝時,青年一直推著男人到了房間內,在謝木靜靜等待著程川抱起自己時,一雙結實有力的臂膀,將他抱在了懷中。
“小叔,如果治好腿,你想做什麼?”
青年微微低下頭,唇離得謝木很近,熱氣噴灑在因為體虛而泛著冷意的白皙耳尖,那裏像是慢半拍的過了一小會,才一點點的,染上了紅意。
從謝時的這個角度,可以看著正被自己抱著的男人臉上多了幾分不自在,他微微側了側身子,避開了侄子灼熱鼻息。
“我大概會去北方吧。”
青年的手緊了緊,卻很快放鬆力道,速度快到謝木根本沒有察覺的時間。
“小叔想去北方,不是因為那邊氣候乾燥嗎?如果腿治好了,還去幹什麼呢?”
他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是閒話家常一樣,平緩的語調漸漸讓男人放鬆了下來,他答,“北方到了冬天就是大雪,我一直想去看看。”
謝木有些倦意,聲音也微微放低,整個聽起來簡直軟了一層,“一直聽說天有鵝毛大雪,我還沒真的見過。”
青年神情暗了暗,語氣不變,“小叔喜歡雪嗎?”
“嗯。”
“一直想要畫百雪圖,我們這裏的雪,到底還是太小了。”
謝木被青年輕柔放在了床上,他靠在牆邊,眼望向外面的雪,“今年的雪,應該是這幾年最大的一場了吧。”
謝時微微垂著眼,幫他蓋好被子,“是,和北方也不差了。”
男人眼神微微怔楞,有些放空的看向窗外,聲音幾不可聞,可謝時還是聽到了。
“不,差遠了。”
謝時蓋好被子抬眼,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男人側著身子,長長睫毛在玻璃透進來的光下微微卷翹,顯得平日裏那雙總帶著清冷的眸子溫和了些。
謝木的長相是很好看的,應該是看了讓人移不開眼的迤邐,可因為這三年的雷厲風行,手段淩厲,已經沒人再敢討論他的長相了。
說起來,都是說謝家這位沒有謝家血的家主,手段如何高超,如何整治真正的謝家人。
當然,在提起謝木時,都會心照不宣的順嘴提一下謝時這位原本該是繼承人的謝家少爺。
這是挑撥,也是對謝家大權旁落的嘲笑。
但在謝木主動讓位後,這種嘲笑就成了一種徹底的笑話。
謝時看著男人漂亮的側臉,心裏陰暗的想著,他到底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等著他下臺。
又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覬覦這張臉。
儘管心底暗暗湧動著如同想要惡作劇一般的念頭,面上,青年還是陽光而又溫和的笑著,“小叔想要去北方,等到腿好了可以住幾天再回來,反正現在又不是古時候,很快就能到了。”
謝木慢慢轉過了頭,可能因為青年這些天對他的尊敬,以及為自己找醫生的感激,他的眸子中多了幾分溫和。
“約瑟爾醫生自從宣佈不再診治病人之後,不少顯貴都去找過他,都沒有鬆口,你怎麼會有把握的?”
謝時笑容不變,依舊還是那麼陽光,“我和他家的小孫女關係很好,約瑟爾醫生看在他孫女的面子上,會幫我的。”
他說的平淡,但顯然男人誤會了。
“小孫女?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
看著他因為有了點興趣微微撇過來的目光,謝時心中莫名有些不舒坦,“是個六歲的小姑娘,長得可愛,也很討人喜歡,我走的時候,一直對著我哭呢。”
知道自己誤會了,謝木露出了個淺淺的笑。
“是捨不得你嗎?你還挺討小孩子喜歡的。”
想到那個被槍指著,嚇得嚎啕大哭的小姑娘,謝時也笑,“是啊,小孩子總是喜歡跟我玩。”
男人看著他的視線更加添了幾分溫意,他說,“小孩子的眼睛很亮,喜歡你,是因為你很好。”
說完,謝木的眼神有些黯然了。
他苦笑一聲,眼望向窗外,“我倒是不怎麼討孩子喜歡。”
可能,是因為他手上沾的煞氣讓小孩子看到了吧。
誰能想到,現在這個遠遠見了就能讓人們退避三舍的人,當初是抱著哪個孩子哪個呵呵笑的呢。
正在心裏難受著,突然旁邊傳來了謝時清亮的聲音。
“小叔,我需要把你雙腿的情況摸索清楚,遠端發給約瑟爾醫生。”
謝木神情微微有些僵硬了,他下意識想要往後退,卻忘了自己雙腿根本動彈不得。
“不是有醫案嗎?”
“那是很久之前的了,小叔這段時間,不是根本就沒有看過醫生,只開了止疼藥吃著嗎?”
謝時態度溫柔,手下卻一點都不遲緩的掀開了剛才自己蓋好的被子,手,輕輕落在了那雙穿著厚重衣物的腿上。
明明感覺不到的,可男人還是縮了縮身子。
“算了吧,讓程川檢查就好。”
他這副明顯不想讓謝時看到雙腿的樣子,卻更加激起了青年的興趣。
想也知道,謝木殘疾了三年,在輪椅上坐了三年,這雙腿,一定是不怎麼好看的。
他這人性子惡劣,別人越是要遮遮掩掩藏著不給人看,謝時就越是想要掀開來看個清楚。
尤其是,做出這副神情的人,是謝木。
青年嘴上溫柔的說著,“小叔你不用怕,我就摸一摸裏面的骨頭情況,雖然我不是專業的,但也會一些簡單的。”
“摸清楚了,才好方便讓約瑟爾醫生訂出方案。”
這樣說著,他輕輕將謝木的腿抬了起來,帶著一絲等待看男人狼狽神情的惡作劇心態,褪下了他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