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資料與謝時所說的話絲毫不差。
謝木微微垂著頭,明明心裏清楚謝時說得對,可心底,又怎麼願意承認。
他說,“是你騙我。”
“大哥若是真的假死,怎麼可能不對我說。”
大哥是那樣的信重他,他的一切都是大哥給的,大哥明明知道,他甚至可以為他丟了性命。
“是你騙我……”
謝木喃喃的重複了一遍,抬起了眼,一雙漂亮的眸子裏滿是執拗,“是你挖了大哥的墓,是你騙我……”
謝時靜靜的看著面前這個仿若整個信仰崩塌,只要輕輕一碰觸便會碎掉的男人,半響,挑了挑眉。
他甚至是有些寵溺的道,“是,是我騙你。”
“只要小叔能高興,你說什麼便是什麼。”
男人怔怔的望著他,慘白著臉,一絲顏色也無的唇動了動,像是要說什麼,最終只是落除了和之前一般的話。
“是你騙我……”
他這副樣子倒像是陷入了魔怔,謝時早就有了預感,也並不驚訝,拍了拍手,外面便進來了幾個黑衣大漢。
謝木依舊毫無所覺,木木的坐在原地,絲毫反應也無。
“小叔。”
青年來到了他身前,溫柔的蒙上了他的眼,感受著那長長眼睫在自己手心中顫動,心軟成了一片。
“這些人都是我在M國的親信,平日裏只做一些見不得人的背地事務,還從未出現過在人前。”
謝木安靜的聽著他說,感覺自己的四肢都被按住了。
他這才微微反應了過來,虛弱問道,“你要做什麼。”
“小叔不乖,我當然要幫著小叔變乖一點。”
謝時察覺到手下的人想要掙動,一隻手蒙住了他的眼,另一隻手死死按住了他,對著一邊正拿著針頭的手下使了個眼色。
謝木還未掙扎,便感覺到一股微小刺痛。
接著,那陣位置快速麻痹起來,並且傳到了身體各個部位。
“謝時!!”
當身體不再屬於自己,也控制不了時,他這才慌了。
他拼命地掙扎著,卻只能感覺到自己被人死死按住,身體中的麻痹正在迅速的染著,手腳一點點無力下來。
“你做什麼!!放開我!謝時!”
謝時始終蒙著他的眼,謝木什麼都看不到,眼前的一片黑暗讓他更加想要掙脫這一切,可很快,他連聲音都喊不出了,意識卻還清醒著。
男人被蒙著眼,聽著耳邊傳來謝時帶著笑意的聲音,“程川,你手最穩,你來。”
什麼?
他們在說什麼?
謝木從未這樣慌過,整個身體不受控制的感覺讓他拼命地想要動作,可卻只能微弱的動一動手指。
耳邊傳來了跟隨他五年的男人聲音,依舊那樣醇厚,忠心。
“是,少爺。”
程川半跪在地,看著面前的一雙修長長腿。
謝木是被按在椅子上的,指尖垂在兩邊,恰好是程川能看到的地方,此刻,那蒼白的指尖,正一下一下,像是抗爭一般的,微微抖動著。
平頭男人垂下了眼,遲遲沒有動作。
謝時依舊笑著,“程川?”
謝木的手抖得更加厲害了。
他想要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曾經最信任的下屬。
——救他!
——程川!
可接著,男人聽到了程川的聲音。
“對不起,先生。”
接著,就是刀具器械打開的聲音,鼻尖傳來了消毒水的味道,彷彿還有血腥味。
謝木猜到了。
他垂在兩邊的手徹底僵硬,沒再動作半分,就像是,死了一般。
謝時一直沒怎麼變過的神情突然怔住,他垂眼望向被自己遮住雙眼的男人,那被修長手覆蓋的下面,正一點點的潤濕。
小叔,居然哭了麼?
【叮!謝時好感:92】
系統被面前的血腥一幕嚇壞了,抽抽噎噎的出了聲:【宿主,宿主你沒事吧?嗚嗚嗚疼不疼……】
謝木唱著歌,【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不快,跑不快,一隻沒了左腿,一隻沒了右腿,真奇怪,真奇怪……】
唱完,他吹了句口哨,【傻子,忘了我感受不到疼了?再說了,這不是打著麻藥呢嗎。】
【不是我說,二號這也太渣了,你瞅瞅,我都掉眼淚了他才漲這麼點,嘖嘖嘖鐵石心腸,跟誰學的你說。】
系統聽著宿主沒心沒肺的語氣,這才不哭了,認真的想了想,遲疑道:【一號?】
【我猜也是。】
謝木閉了眼,【行了,你跟我一塊睡覺吧,別再給嚇壞了,我又得拿積分去換你。】
系統聽話的答應了,跟著謝木一同陷入了沉睡。
謝時感覺到手下人沒了動靜,慢慢移開了手。
男人果然已經合上了眼,長長眼睫還是潤濕的,臉上淚痕清晰可見。
程川忍不住抬眼去看,等看清那淚痕後,手下動作不禁頓住了。
青年溫柔的掏出手帕將謝木臉上的痕跡擦乾淨了,等看到程川那副怔怔望過來的模樣後,英俊的臉上立刻帶上了幾分冷笑。
“怎麼?現在心疼了?”
“當初,可也沒見你對小叔留手。”
程川猛地攥緊了手中的器具,低下頭沒再抬起過。
***
謝木醒來時,已經是七天后了。
他原本就舟車勞頓,回來的時候就有些發燒,又被按住,強行斷了腳筋,再加上對於謝南恩欺騙的重大打擊,這一閉上眼,整整七天就沒再睜開。
他醒來時,正是陽光最好的時候,淡淡的光照在了窗前,外面兩隻小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著。
謝木睜開眼,床邊趴著謝時,神情疲憊,下巴上甚至還有鬍鬚,這對於愛乾淨的謝時來說,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床上的男人頓了頓手,覺察到了腳踝的疼。
他沒有意外,只是靜靜躺在枕頭上,雙目泛紅,怔怔望著窗外嘰嘰喳喳跳躍的麻雀。
謝時昨夜一夜沒睡,今天撐著身子在謝木床前處理了一上午的檔,剛剛才趴下,可就是這樣,他睡的也不安穩。
不過十幾分鐘,青年就睜開了滿是血絲的眼,可他看見的卻不是靜靜閉著眼的男人,而是正微微睜著眼,望向窗外的謝木。
謝時有那麼一瞬間,甚至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三秒鐘過了,他才清醒了過來,“小叔……小叔你醒了……”
青年的手在半空中不知所措的動了動,好半響才敢落在了謝木身上,隨即如同小孩子一般,將自己的臉貼在了男人身上。
“小叔,我好怕,我好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這幾日都沒有打理自己,面容狼狽,此刻顫著聲音說話,再加上紅了的眼眶,看上去還真的有幾分可憐。
而被他抱著的那個男人,卻始終沒有言語。
謝時慌了,連忙抬頭去看,卻撞進了男人帶著嘲諷的眼裏。
並不是多麼嚴重的恨意,只有淡淡的嘲諷,可就是這絲嘲諷,卻能讓謝時仿若入墜冰窖。
渾身,都像是寒了下來。
“小叔……”
他喃喃的叫著,總感覺,與自己的計畫不一樣了。
“謝時。”
謝木開了口,神情明明是淡淡的,卻看的人全身發冷。
“你恨我嗎?”
“為什麼?”
青年愣住了,“小叔,你怎麼這樣問。”
他怎麼可能恨小叔呢,只是小叔做錯了事,給了一點懲罰罷了。
謝時是振振有詞的,但這些話在看著面前男人那彷彿已經淡然了的視線,這些話就說不出口了。
謝木看著他,蒼白的唇開合,“我做錯了什麼?”
“小叔……”
“這三年,我對你是不夠關心,可我做過對你不利的事沒有?”
“我整頓謝家,清理公司,你與鄭鶯私奔,當著全城人的面打了我的臉,我可有怪過你?”
謝時一向沒皮沒臉的,可看著面前人認真的質問,那不要臉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原本滿心都是如何掌控面前人的**,也在這七天被他的病重嚇得暫時藏了起來。
見他不答,謝木疲憊的閉上了眼。
輕聲道,“你恨我,也不必如此折辱我。”
“小叔覺得這是折辱嗎?”
謝時終於開了口,“若不是小叔騙我逃開,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若是不禁錮住小叔,你又逃了可怎麼辦。”
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理所當然的態度,殊不知自己這副模樣在床上男人看來,要多麼可笑有多麼可笑。
“真的要怪,小叔該怪父親才對,是他騙你。”
“呵。”
謝木冷笑一聲,突然道,“你跟大哥,雲泥之別。”
“你做了錯事,只會推給別人,可看得出來,你從骨子裏就是黑的。”
謝時臉上的笑容落下了,與謝南恩相似的神情陰沉了下來。
“我不反對小叔說我骨頭黑,但說我比不上謝南恩?”
“那便讓小叔看看,誰才是雲,誰又是泥。”
他的手,溫柔的輕輕摸著男人包裹著紗布的腳踝,看他反射性的輕微抽動了一下,臉上重新露出了個笑。
“小叔,這七天,可是有謝南恩的消息啊。”
謝木的一雙眸子,再淡然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