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太太覺得這水除了黏糊糊的沒有什麽稀奇。
如果造紙作坊不要的話,不知能不能吃?若是賣不出去,大家用來做口糧,也沒白費力氣。
陳子庚沒有陳老太太的憂愁,聲音清脆地道:“阿姐說,這藥的根可以賣給藥鋪,杆賣給造紙作坊。”
阿姐就是厲害,一個藥材能賣兩處,賺兩筆銀子。
陳老太太想要偷偷地說說孫兒,不要你阿姐說什麽你就信什麽,抬眼就看到院子裡有孩子一人拽了一根楊桃藤在玩。
陳老太太急了眼:“別耍壞了,這杆和根都能賣哩。”
陳詠勝愈發覺得良辰之前說的“滑水”可能是真的,什麽都不懂的話,就不會安排的這樣明明白白。
“二舅舅,”謝良辰道,“我們進屋說話吧!”
陳詠勝被謝良辰讓進了屋,兩個人在土炕上坐下。
謝良辰直接開口:“我父親之前買了些山地,就離陳家村不遠,明日您能跟著我和阿弟過去看看嗎?”
陳詠勝有些意外:“明日不是還要繼續采藥?”
謝良辰道:“大家都識得了藥材,只要讓外祖母跟著就好。”
陳詠勝聽到這裡點頭:“我去問問你外祖母那山地的情形,明日一早就帶你們過去。”
陳詠勝走出屋子,陳子庚立即上前來:“阿姐你是不是想去尋更好的藥材?”
謝良辰看向陳子庚,她心裡想什麽阿弟都能猜到似的。
陳子庚道:“今天在山上,阿姐不就在到處找藥材嗎?不過阿姐什麽都沒采,定是沒有找到滿意的。
姑父的山地離村子更遠些,荒種了好多年,阿姐說過深山出好藥,所以阿姐想要去山地裡找好藥。”
謝良辰伸手摸了摸陳子庚的頭頂:“我阿弟這麽聰明,將來能中狀元。”
陳子庚卻不稀罕:“整日關在家中讀書做文章有什麽好?等我長大了,要去海那邊看一看。”
謝良辰道:“阿弟能做到。”她也想去海上,都說父母葬身大海,可是沒有找到他們的屍身,她心中始終懷著一線希望。
將來他們一家人登上大船,暢行於海上,就算她的債主,也追不到他們,只不過這件事要緩緩計劃。
“阿姐,”陳子庚低聲道,“明日我們要尋什麽藥?”
謝良辰將桌子上的紙張拿起來,上面是她剛剛畫好的畫,只不過她畫的並不是什麽花鳥、山水,而是一株藥材。
陳子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幅畫:“它的葉子,花的顏色,這裡是它結的果?這藥叫什麽?”
謝良辰道:“黃精。”
陳子庚道:“這藥很貴嗎?”
謝良辰頷首:“富貴人家才會買。”炮製後的黃精更貴重。
陳子庚臉上難掩喜色,他深吸口氣又去端詳畫上的黃精:“阿姐畫的太仔細了,無論是誰,一看就識得了。”
謝良辰道:“采藥的人要識藥,才會清楚賣的是什麽,價錢又是多少。”
陳子庚忽然起身將門關好,生怕吹進屋的風將畫損壞了:“阿姐,你要畫多少?”
“我知曉的都畫,”謝良辰道,“現在不知曉的,將來知曉了也會畫出來。”
陳子庚面頰激動的發紅:“阿姐是做大事的人。”
陳老太太不知道外孫女和孫兒兩個嘀嘀咕咕在說些什麽,她就知道辰丫頭給她和陳詠勝都安排了活計。
辰丫頭這麽會使喚人,定是個夫人命。
第二天一大早,陳詠勝帶著姐弟倆離開了陳家村,陳老太太帶著村中的媳婦們繼續采藥。
“都不要偷懶,將來賣了銀錢,采的多分的就多,”陳老太太腰背挺直,雙目炯炯有神,“我可都看著呢,誰騙我老太太,這輩子吃不上稻米飯。”
……
宋羨出城之後,宋家上下都松了口氣。
榮夫人想趁著這個機會,為兩個兒子說說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這次不是宋啟正一人說了算。
李佑帶著隨從突然出現在鎮州衙署,在衙署大堂上審了宋羨抓的那些人。
那些官員和商賈都被宋羨嚇破了膽,痛痛快快地將徇私枉法之事交代了,牽扯到了許管事和宋裕。
雖然李佑給宋啟正臉面,沒有立即責罰宋裕,但是這件事免不了要稟告給皇上。
宋啟正隻好人前誇讚長子宋羨及時查明此事,果斷動手整飭,這才沒有為害鎮州百姓。
宋啟正吩咐管事:“將宋裕帶去衙門領二十棍。”
聽到這話,榮夫人臉色大變,伸手拉住宋啟正的袖子:“老爺,裕哥兒身子還沒好,您這樣罰他,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宋啟正揮袖甩開榮夫人:“現在還想包庇他,是想要李佑親自到家中抓人不成?”打了二十棍,就是讓李佑知曉,他已經罰過了。
榮夫人掩面痛哭:“妾身知曉,不該為他們說話……要不是裕哥兒和旻哥兒小時候被遼人抓走,受盡了折磨,我也不會如此心疼他們。”
宋啟正皺眉,當年遼人以兩個幼子為質勸降他,他不為所動,依舊帶兵攻擊,兩個孩子差點因此命喪遼人之手,從那以後他對兩個孩子心存愧疚,這些年不免多有縱容。
宋啟正站起身道:“他們再任意妄為,我必不姑息。”
宋啟正離開了院子,榮夫人的哭聲也漸漸止住。
“母親,”宋旻從角落裡走出來扶起了榮夫人,“您放心,我讓人去衙署打點,盡量打得輕些。”
宋旻說到這裡,臉上都是憤恨,他們在鎮州籠絡官員,就是想要讓二哥戍守鎮州,現在不可能了。
不過宋羨想要拿下鎮州也沒那麽容易。
宋旻道:“兒子聽說西北關隘不太平,您與父親說說,應該讓大哥帶兵去守關。”宋羨這般凶名在外的武夫,著實不該留在這裡。
畢竟除了打仗、殺人,宋羨別無所長。
榮夫人心中頓時透徹起來,對,既然宋羨壞事,就該將他支走。
即便過些年宋羨回來,裕哥兒和旻哥兒早就站穩了腳跟,還怕他不成?
……
李佑從鎮州衙署回到住處時天色已晚。
坐在書房中,李佑看向管事:“先生還不肯見我?”
管事搖頭:“先生說身上不舒坦,誰都不見。”
李佑歎了口氣,這次除了查看北疆情形之外,他還要見那位先生,皇上在京中翹首以盼,他不能辜負皇恩。
雖然先生不肯見,他總算知曉先生落腳之處,那就緩緩再說,先辦眼前之事。
宋羨在鎮州施展手腳,做的事委實不少,他要多看看才能向皇上稟告。
李佑思量著緩緩將下屬收來的消息打開查看,宋羨在造紙作坊抓了幾個管事之後,明日還要在作坊試用新的造紙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