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思沁拿著文件進來時,就看到江紹南面色沈的嚇人,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看的出來他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又是因爲陸依呢?
“江總,這是海濱開發案後期的計劃,您看看還有什麽需要修改的?”仲思沁把文件放在桌面上,嘴角微動了下,終是沒有說出心中的話。江紹南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
在她靠近門時,江紹南突然出聲,“小北這段時間,你多多照看他一下。”
仲思沁的背脊一怔,平淡的嘴角慢慢上揚,“這是我應該做的事。”
江紹南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著遠處的藍天,時間轉瞬即逝,那些年再也回不去了,小北,都已經6歲了。他堅毅的臉角突然湧出一絲追憶。
天色詭谲,陸依出門的時候,明明還是豔陽高照,這會兒,她拎著兩大包東西從超市出來,外面卻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來。
她站在超市地下車庫出口暗處,擡手摸了摸額角的雨水。等了一會兒,看著這雨沒有停止的迹象,她准備就這麽沖過馬路,打車回去。
就在她剛要邁開腳時,前方一對身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仲思沁一手拎著袋子,一手牽著個孩子。
陸依的目光焦灼著,移都移不開。
這時候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他們的身邊,車門打開來,她看著仲思沁和那孩子上車。
陸依整個人處在那兒不知所措,大腦仿佛都被人抽空了。車牌的尾號:102.她怎麽會記不得呢,他的生日啊。
她拼命的吸了一口氣,喉嚨像被堵住了,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此刻是近乎透明,一絲血色都沒有,襯得那雙眼,空洞無神。
陸依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她的心已經涼透了,直到面前一個動聽的聲音將她喚醒。
“小姐,你要去哪?我看你在這裏站了很久了,這雨一時半會也不會停的。”
陸依看著她,片刻的失神,她艱難的找回自己的聲音,“不用了,我家就在對面。”
女孩子不在說什麽,淡淡的點了點頭,堅持把手中的傘遞給她,“我在超市兼職,暫時不需要。”
“謝謝。”陸依木讷的說道。
女孩子沒再說什麽,快速的朝超市入口走去。
陸依沒有撐傘,拎著袋子默默的走著。
回到家的時候,天早已暗了下來,放下東西,她頹然地坐在沙發上,抹了把臉,一手的冰涼,不知道是雨水還是她的淚水。她的大腦亂亂的,漸漸的頭開始疼起來,她尋思著趕緊上樓找點藥吃。
家裏沒有燈光,沒有人怎麽會有燈光呢?她扯著笑,模糊著眼在黑暗中前行。
上台階的時候,她一頭撞到前方突然出現的人,她輕輕的叫了一聲,她愣了下,隨即繞道他一旁。
江紹南眯著眼,長臂一伸,“吧嗒”一聲,陸依一時難以適應,微眯著眼,看著他模糊的輪廓,江紹南不動聲色看著她滿身潮濕,眸光暗了幾分,在掃到沙發旁的購物袋時,微微一怔。
陸依提著沈重的步子,聽到後面傳來的聲音,“你去了超市了?”她略略一頓,隨即輕輕的嗯了一聲。
什麽叫貌合神離,陸依現在才體會到。她看過一句話,感觸頗深:很多時候,甯願被誤會,也不想去解釋。信與不信,就在你一念之間。懂我的人,何必解釋。
她和他這場婚姻,會結束的,至少不是現在。
他們之間隔得實在太多太多了,陸依現在終于相信,自己這一步是走錯了,大錯特錯。
她縮在浴缸裏,暖暖的水流讓她漸漸的舒適了一些,她手裏提著一瓶酒,剛剛順便從櫥櫃裏拿上來。
江紹南很少讓她碰。
酒真是一種好東西,沈醉中可以忘卻所有的事。
她喝了半瓶酒,卻發現自己的腦子越來越清晰,她甚至可以刻畫出那個孩子的每一個細節,白皙的面龐,唇紅齒白,穿著歐美校園裝,俨然一個小紳士一般。他有一雙漂亮的眸子,那雙眸子,清清涼涼的,和江紹南的深沈不同。或許,年少的江紹南就是這般吧。
陸依咯咯一笑,就猛烈的灌了一大口,喝的猛,一時間嗆到氣管,她劇烈的咳起來。
這時候,浴室的門打開了,她沒有轉過頭,卻聽見那熟悉的腳步聲。偌大的空間裏,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然後取走她手中的酒瓶。
陸依莞爾,“我這樣喝,真是糟蹋了你的好酒。”
江紹南沒有回答她,把她從浴缸裏提出來,扯過一旁的浴巾包住她,臉色冷冽,把她推到鏡子前,“你看看你現在什麽樣子?”
陸依愣了一下,目光和他在鏡子中交彙,她忽然笑了,笑容鬼魅,“和你有什麽關系?”她掙開他的手。
同在屋檐下,心在四方。
陸依早晨醒過來的,被子已經大半落在地板上,她的肩頭一陣涼意,怔忪半晌,習慣一旦染上就很難戒掉。比如,她早已習慣了江紹南的擁抱。
風從窗外吹進來,拂過面龐涼嗖嗖的,她咽了咽喉嚨,這才發現一陣腫痛。
穿好衣服之後,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和江紹南結婚之後,衣食住行他安排的妥妥當當,每一季都會有人給她送服飾。這些她本就很少穿,現在自然也不會帶走。瞧,他一直都不懂她不是嗎?
她帶過來的東西本就不多,簡簡單單的裝了一個行李箱,她看著箱子,有些訝然。
她拖著箱子剛走出房間,江紹南正好洗漱出來,清清爽爽的面龐,讓人不由的贊歎。他的目光在看到行李箱時,雙眼立刻就冷下來,他極力壓制住心頭怒氣。
陸依此時餓的前胸貼後背,她也沒有精力再和他周旋,索性就把話說開來,她要離婚。那晚上他的話就像一個毒瘤,在她的心裏生了根,她沒發忘記,他惡毒的話語。那些話,她接連兩晚都會夢到。
“陸依,我甚至懷疑當初那個孩子是不是我的!”就像夢靥一般徘徊在她的耳邊。
“江紹南,我很累,我知道你也很累,我們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我——”陸依看著他的眸子,想著那個和他有著一樣的眸子的孩子,心一縮,“我們之間有太多越不過的去的人和事,不如放手吧。譚家和我無關,你愛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陸家的股份,我也不要了。”她說的無力卻又堅決。
江紹南斜著眼睨著她,“不知道老爺子聽到你這話會有什麽表現?”
陸依心陡然一顫,強忍下心中的怒氣,“你不會的。”譚老爺子和江老爺子畢竟有戰友情,就算,譚家現在衰落了,江家也會顧念的。
江紹南的眸子漾起一絲笑意,冷冷的,“你確定?”
她確定的事情從來都沒有對過。她父母的事,她和柏楷,還有……她和他。陸依僵硬著身體,握著行李箱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卻堅決地從他身邊走過。
她的鼻尖萦繞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氣息,突然間她湧起一陣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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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依在電視台一上午忙來忙去的,有什麽都搶著去做。夏曉雪看著她這樣子,心一揪一揪的疼。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了,拉著她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裏。
“陸依,你這是幹什麽?”她難得正色,“有什麽事過不去的,何苦作踐自己呢?”
陸依無力的靠在牆壁上,“小雪,你不懂。”
夏曉雪幹幹的扯了扯嘴角,“我怎麽會不懂呢?”她吸了一口氣,“我老公追我的時候對我很好很好,可是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從外地跑新聞回來,卻看到他和他的漂亮女秘書躺在那張我親手選的大床上。”
陸依只覺得她的耳邊灌過一陣狂風,她凝固在那兒。
夏曉雪輕笑一聲,聳聳肩,“我還不是這麽過來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很好嗎。”
陸依震驚的無法言語,滿是驚愕地看著她,她從來不知道夏曉雪竟然離了婚。夏曉雪拍拍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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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爸,你在想什麽?”小北喊著玩具模型,叔叔今天一直都魂不舍身的。
江紹南撫了撫酸澀的額角,“小北,喜歡這裏嗎?”
小北沈默了一下,“嗯。”頓了頓,他的聲音小小的,“因爲這裏有幹爸。”
江紹南看著他蹙眉的模樣,眼裏閃過幾分憐惜,捏了捏他的額角,“你不是想吃海鮮嗎?”
小北頓時眸裏放光,“幹爸帶我去?可是小姨不同意我吃。”
“沒關系的,幹爸不會說的。”
陸依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江紹南還有那個孩子。她難得的和同事一起出來聚餐,偏偏這麽巧。
江紹南看到她時也是一愣。小北喜歡大廳熱鬧,因而他就選個這個角落。
四下裏突然陷入了沈靜之間,幸好只有夏曉雪發現了她的異樣,悄悄扯了扯她的手臂,陸依收回情緒,和同事進了包廂,江紹南蹙著眉看著她單薄的背影。
“幹爸——”
江紹南眼皮一跳,“小北還想吃什麽?”
小北搖搖頭,欲言又止。這個孩子一直是由江家一個遠方親戚撫養的,聰明懂事卻又是敏感。
陸依聽著同事聊天,她很少參與,但是別人問起她來,她總能搭上話,一來二往,大家漸漸也放開了。
飯桌上,難免的有人開始說起一些段子尋開心,陸依木然的聽著。他們一直吃到十點多,出來的時候,有一兩個男同事已經略顯醉意。
有一個突然沖到陸依面前,一把扯過她的手,“陸依,我——我今天有話對你說?”
周圍不少同事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陸依愣愣地站在那兒,臉上和火燒的一樣。眼前的同事她和他只不過跑了幾次新聞。
“我知道我沒有豪車別墅,但是我是真心喜歡你的——”陸依看著他的臉,暮色幽幽,她依稀能看到他臉上的紅暈。
二十七八的年紀,正直年華,他憨憨的抓了抓頭,焦急的看著陸依。
她淡淡的抽回手,心裏澀澀一痛,仰著頭,嘴角輕輕啓動,“我——”
卻有一個低沈霸氣的聲音先她一步宣示道,“她已經結婚了。”江紹南的手強勢地放在她腰上,不容拒絕。
所有的都怔住了,一臉的錯愕,只除了夏曉雪。他們壓根不知道陸依結了婚,還有她的丈夫竟然是江遠總裁。他們這些媒體人怎麽會不認識呢。剛剛那個男同事雙頰立馬漲紅了,酒也清醒了,他斷斷續續的說道,“不——不好——意思。”
“夫人,可以回去看吧。”陸依聽著他危險的口氣,心裏沒有一絲起伏。
陸依轉過臉,“我和同事要去KTV。”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江紹南嘴角一揚,“是嗎?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帶家屬的?”他的手掌不知不覺中已經握住她的,陸依想甩開他卻不爲所動。
“當然可以。十字路口右轉,錢櫃。”衆人識趣的先前離去,一路暢聊著。
待大家都離去,陸依徹徹底底冷下臉來,“江紹南,你現在不該去陪你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