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夏曉雪看著她的臉色一下子淡下來,側過頭問道。
陸依吸了一口氣,“沒什麽。江紹南讓我晚上和他見一面。”
“夫妻間的事外人永遠無法插手,有些事還是得你自己做選擇。陸依,不要再結局之後再後悔。”夏曉雪振振的說道。
陸依扯了一抹笑,“你是說你現在後悔了?”
夏曉雪目光一頓,“我是後悔了,不過不是因爲離婚。”她看了眼孩子,“當初我是沒有選擇,不然也不會走到如今的地步。”
陸依揉了揉臉頰,“你和他——怎麽認識的?”
車內的氣氛一下子僵下來。
電台裏放著一首經典老歌《當愛已經往事》“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雨,縱然記憶抹不去愛與恨都還在心底,真的要斷了過去,讓明天好好繼續。”
“他原本該是我的妹夫。”夏曉雪幽幽的說道,眼神一瞬暗淡下去。
陸依愕然。
“好笑吧?我自己都覺得詫異。如果可以,我希望從來沒有遇到過他。”
陸依眯著眼,看著窗外模糊的街景,如果可以選擇,那麽她會怎樣選擇呢?
因爲專家門診,很多人都是大清早就來排隊了。夏曉雪雖是托人號排在中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兩個人就帶著孩子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等待著。
陸依看著眼前,不少都是父母帶著孩子來的,爸爸抱著孩子,媽媽守在一端。她看到入神情不自禁的歎息一聲。
陸然和譚玄同離婚之後,她沒少生病的。那時候只有陸然一個帶她,陸然一邊要忙工作,一邊還要照顧她,難免會有疏漏。有一回她發燒,半夜的時候陸然才發現,她整個人都燒糊塗了,陸然一個人把她送到醫院,忙前忙後的,都是獨自撐過來的。
陸依現在想來,母親這個角色實在太偉大了,那種力量甚至可以超乎一切。子女是父母上輩子的債,陸然就是因爲她失去了太多東西,輸個家庭、愛情、健康。
她閉上眼睛,濃密的睫毛輕顫著水珠。
“媽媽,我要噓噓。”墨墨輕聲說道。
陸依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眼睛恢複了清明,“我帶她去吧。”
夏曉雪看著她眼裏的血絲,點點頭。
帶著孩子方便好之後,陸依洗了一把臉,又拍了些乳液,整張臉看上去精神了血多。墨墨站在後面盯著她,“阿姨,媽媽流過淚之後也像你這樣。”墨墨做著動作拍拍臉。
陸依心底某個地方觸動,她蹲□子,抱起墨墨,說道,“因爲女人都愛臭美,所以要拍拍臉。”
墨墨明淨的雙眼緊緊的瞅著她,陸依無奈的扯了扯嘴角。
人來人往的走廊上,她抱著孩子向前走著,轉角的刹那,她愣了一下,驚訝的停了腳步。看著遠處漸漸走近的身影,只是一瞬,她很快便恢複了。
江紹南懷裏抱著那個孩子,臉上難得溫柔,仲思沁走在他的左側,俨然幸福的三口之家。
她的表情淡淡的,可是心底卻如同有千萬只銀針在針紮一般,她看著他們,眼前一片模糊,卻裝作若無其事。
江紹南看到她時,眸光霎時一沈,眼神暗淡,靜靜地她,陸依走在右邊,他走在左邊,似乎隔了萬水千山。
仲思沁也是一怔,隨即彎起嘴角,“小師妹——”她輕喊道。
陸依苦笑了一下,這是當場捉奸吧,如果是,爲什麽卻是這般的理所當然?
“師姐——”很慶幸她還能如此平靜,她淡淡的掃了一眼江紹南,還有他肩膀上趴著的孩子。江紹南也學不會成爲一個好丈夫,但是他肯定會是一個好父親。
“小北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磕到了頭,江總陪著我們來看一下。”
陸依點點頭,原來如此啊。他一直很——博愛的。
仲思沁看著她懷裏的孩子,嘴角輕動,“這個小朋友是——”
“我朋友的孩子來看專家門診,估計快到我們了,我們先回去。”
“是徐之鳴老師的門診?”陸依在離去時,江紹南的聲音突然傳來。
她駐足,“是的。”
“他是我同學的父親,我去打個招呼。”他的語氣依舊如常。
陸依連連擺手,心裏有種莫名的煩躁,只想快點離開,“不用了,醫者父母心,打不打招呼都一樣的。”她有些急切的推卻著。
江紹南的臉色定了定,直視著她,似有千言萬語。
“幹爸,我頭疼,我想回家了。”小北瞅了瞅陸依,雙手緊緊的環住江紹南的脖子。
“江總,您不用送了,小北沒多大的事,我們可以自己回去的。”
“我不要,不要,我就要幹爸送我回去。”小北一臉的不爽。
陸依看著江紹南的臉色突然一凜,她的嘴角抽了一下,“ 我先走了,墨墨和叔叔阿姨再見。”說著也不顧他們的表情,腳步微微淩亂的向前走去。
江紹南放下小北,“我讓司機過來接你們。”他淡淡的一句話,沒有過多的情緒,卻還是透著十足的震懾力。
小北憋著嘴,卻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仲思沁摸了摸他的腦袋,朝著江紹南點點頭。
江紹南隨即轉身。
仲思沁眼角湧過一陣失落,毫不掩飾,小北擡頭看著她,“小姨,我真不喜歡她,都是她幹爸都不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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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回來的。”仲思沁淡淡的說話,目光久久地定在前方。轉過頭,朝著小北輕輕彎起嘴角。
小北聳聳肩,“要是小姨和幹爸在一起就好了。”
在他的心裏,江紹南俨然是至高無上的地位,他扮演了太多的角色,誠然除了仲思沁,江紹南是他最親近的人了。
陸依抱著墨墨回來,江紹南追上她的步伐。墨墨趴在她的肩頭,烏黑的雙眼時不時的看看江紹南,“阿姨,你看叔叔跟著我們。”
陸依把她放到座椅上,細心的替她理理衣服,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一般。
夏曉雪遠遠地就看到江紹南了,她在心裏默默歎了一口氣,不動聲色,“還有兩個人就到我了我們了,我一個人帶著墨墨進去就好。”
陸依沈默了幾秒,點點頭,安靜的坐在那兒,心裏一陣空蕩的沈靜。
江紹南的目光稍稍停在夏曉雪的身上,眼裏一閃而逝的疑惑,陸依這個同事他也是知道,只是看著年紀和陸依也差不多。
他微微蹙眉,“夏曉雪結婚了?”
陸依放松了身體,倚在木椅上,“是啊,結婚了,又離婚了。”
江紹南微微一怔。
“離了婚也沒啥大不了的,你看她還不是活的很開心。”
陸依透過余光看著江紹南的表情,見他眉宇間出現的皺褶,她歪過頭正視著他的雙眼,“你就這麽走了,那孩子該是難過了。”
“小北很懂事的。”江紹南說道。
陸依聳聳肩,視線在他身上短暫的停留,聲音淺淺的,“你是愛屋及烏。”
一陣冗長的沈默之後,她有些不耐煩的想要離去,只是她知道今天該是把一些事情說清楚了,不得不坐下來。
“我對思情虧欠太多了,當年要不是我思情也不會在二八年華就去了。”他的雙眼宛如一池深不見底的水,沈靜的看不清情緒。
周圍行人不斷,陸依恍惚了片刻,說道,“很感人的故事。”
她的目光定定地鎖著前方一家三口,眉眼漸漸變得深邃。江紹南也感覺到了,那孩子因爲生病不停的抽泣著,父母在一旁哄著。陸依看著那個父親,冷硬的臉上,浮現的慈愛,那樣的溫暖。
她拉開包的拉鏈,從裏面拿出幾張A4紙,動作緩慢卻又堅持,輕薄的紙張仿若有萬千重量一般。
“我已經簽好了。”如果在之前還要一絲猶豫,那麽在看到江紹南抱著那個孩子時,她最後一絲猶豫都被完完全全的沖擊而去了。這份離婚協議書,她准備的時間不短了,只是她還是欠缺了她母親身上的魄力,遲遲未拿出來。
那幾個字恍然映入他的眼,江紹南手蓦地一緊,下颚繃得緊緊的,強制地壓下心口的悶氣,臉色一陣好看。
“你——”
“我已經告訴公公婆婆了。”她說,嗓間一片灼痛。
突如其來的這一出確實在他的意料之外,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第一次感受到那種無力感,她的雙眸裏分明可見的倔強與不可逆轉。
他略略掃了掃協議,“淨身出戶!”他嗤笑一聲,“陸依,我不至于對你到底地步。”
陸依呼了一口氣,擰著眉頭,“只要你肯簽字。”
他的目光榴蓮在她的簽名,強勁有力,怔忪的一瞬,把協議書折起來。這時候,陸依突然伸出手拉住他的手。
江紹南動作一僵,雙眼裏浮現出一絲絲的暗喜。隨著陸依一點一點的拉開他的手,那種暗喜隨之慢慢消逝。
陸依堅定的咬了咬牙,抽出協議書,又從包裏掏出一支筆遞到他的手邊,“簽字吧——”
在這一生,大抵她只堅持了一件事,那就是和江紹南離婚。
江紹南默了片刻,微微歎口氣,接過她的筆。陸依心中的郁結,突然散去,這是又盈滿了另一種不名的東西。
她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待他寫下了他的姓,他稍稍停頓了下,似在思考什麽。陸依默然的歪過頭,不如不見。
手機這時候突然突兀的響起來,她的心頭一陣震動,好像有什麽是發生了一般。
江紹南握著筆,也停下來。
陸依一看電話,心立馬就沈下來,照顧她媽媽的護士。她拿起電話,置在耳邊。
“陸小姐,你在哪?趕快回來,你母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