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的勢力已是滔天但一直蟄伏於暗處,這個強烈的想法纏了他很久。但卻很難真正的付諸行動,尤其是在那時他已經沒了子嗣的情況下,這個原本堅定的想法已經開始搖搖欲墜了。
魔門一心與朝廷為敵,他本不想將之剿滅,甚至還有過將其拉攏到麾下的想法。而楊存關鍵時候沒有去救世子,反而把精心放到了劫掠魔門的物資上。事後對當地官員的栽髒嫁禍,處理這些事時的狠勁都讓楊鳴羽心裡開始猶豫了,這個子侄或許並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樣忠於朝廷的迂腐之徒。
最後,一向心狠手辣著稱的楊二爺還是手軟了。他一直暗地裡觀望著楊存回了杭州之後的一舉一動,看著楊存的勢力日漸龐大越看越是心驚,最後才會選擇重新定位與這子侄的關系,借了龍池之口發出了這次的邀請。
“那現在不殺我了,是因為什麽?”楊存聽完沉吟許久,或許這樣的答案是自己最希望也是最不想聽到的。倘若二叔說不曾想過要自己的命,那楊存就很難再信任他說出的任何一句話。
“或許是因為你現在羽翼豐了,二叔也不得不顧忌你眼下的勢力。”楊鳴羽站起身來,沉重的歎息了一聲:“或許也是因為二叔老了吧,我不得不考慮敬國公府這一脈的傳承問題。我膝下已是無子了,倘若把你殺的話,我們這一脈就真的絕後了。”
“二叔,為什麽要掉包那麽多東西。”楊存憋了許久,這才問出了自己最困惑的問題,這問題也關系到了楊鳴羽為何那麽敵視朝廷。
“你隨我來。”楊鳴羽沒多說什麽,只是轉身走入了其中一間內室。
這個內室裡的東西頗多,有玉如意,有酒壇子,還有不少珍稀的賞物。楊鳴羽看著這一屋貴重的物品,突然恨得直咬牙說:“就是這些,斷送了我楊家那麽多的子嗣,讓我楊家眼下人丁凋零,試問我又怎麽不恨。”
細問之下,楊鳴羽滿面恨意的道來,楊存感覺骨髓都一陣的做冷。
百年以來楊家身為大華的第一武家都受著最大的恩寵,禦賜的金銀珠寶之多可以說是數不勝數,就連府裡的酒水都是皇家一直賜的禦酒。可以說這百年來每一年大小的恩賞都不斷,楊家各脈少不了這些外人看來眼紅之極的恩賜。
而那時楊鳴羽察覺出異常逃出江南也正是因為這些恩寵之物,這些東西看似都是人間難尋的精絕。可後來他托人仔細的驗明以後,這才有了對皇家濤天的憤恨,從此誓於皇室趙家不共戴天。
賜於誥命夫人之物精美無比,大多都是裝飾和日用之物,婦人都愛美也貪慕那天性難以拒絕的虛榮。自然這些東西不是佩帶在身上就是擺放在房間內,時刻的章顯著身為誥命夫人的榮耀和高貴。
可事實上禦賜的保胎藥看似恩寵,但裡邊的成分卻是讓人心驚。不只有那惡名昭彰的麝香,還有不少性陰寒可導致流產的列食之物,比如水銀和一些少量得幾乎察覺不出的砒霜,從藥理上來說可以說是陰損之極。
而那些擺設之物也或多或少的有那破身壞血的功效,雖然藥效比較淺薄,不過放的時日多了也是惡效極大。這是很多楊門的妻妾流產或者血繃的原因,而所有人直到死了也想不明白為何養胎養得那麽好,生下的孩子卻大多都是夭折,甚至是母子雙雙斃命。
倘若孩子幸運的安然降生那自然是一件極的大幸事,恩寵馬上又來了。滿月酒所用的酒水,長生鎖和孩子的衣物繈褓,還有不少強身補中的靈藥。事後還是證明這些東西都含了極大的毒素,會在孩子剛降生之時就敗壞了那先天的體質,讓剛剛降生的孩子體質虛弱到了極點。
楊家的孩子,能活下來的是鳳毛麟角的幸運兒。到了這百年之後,第一武家的人丁已是凋落不堪,可想而知在這些年頭裡到底死了多少孩子。而活下來的一些大多身體有所不適,也難有那長命安康的時候。
至於男子,那更是簡單,賜的靈丹秒藥和禦酒裡早就做了手腳。甚至一些兵器上都有些滲膚而入的藥物,一般過不了四十都已是不舉,體弱的話連三十都過不了。沒那傳宗接代的能子,任你妻妾無數最後還不是沒子嗣繼承。
說完這些,楊鳴羽的面色更是毒辣,幾乎是扭曲般的咬著牙:“還好我發現得尚早,請了高人為我驅逐體內之慢毒。可自小就服食了那些皇家賜的藥,想要清除又談何容易。眼下我只有傾雪和傾詩兩個女兒,這一切都是拜那看似仁善的老皇帝所賜。”
“二叔,我明白了。”楊存聽完已是滿色發白,心情沉重得難以言表。
心裡自然明白這叔父已是失去了那人倫的能力,否則的話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怎麽可能只有兩個女兒。他的兒子恐怕也是死在了朝廷的陰謀之下,所以他才會有如此敵視朝廷的恨意。
不過反過來一想他一但有個兒子的話,恐怕自己回了江蘇就遭他的毒手了,換一個思路想想,似乎也得感謝皇家對於楊家孳孳不怠的迫害。楊存心裡也不知道這一切是好是壞,但起碼也是因為這個問題,這個二叔為了楊家不絕後才會在那時候手下留情。
眼下的問題楊存事先已經考慮過了,開朝以後皇家已對第一武家的楊家很是忌諱了。雖然表面上是無可奈何,不過歷代的皇帝似乎都達成了默契,否則的話楊家也不至於到了這一代人丁凋落到了如此骸人的地步。
暗地裡的迫害,到底殺了多少楊家的孩子,恐怕這百年來已是數不清了。楊存的神色一時凝重異常,只是孩子麽?那歷代一王三公的死呢,真的全都是戰死沙場嗎?還是在他們衝鋒陷陣的時候,背後有人放冷箭,或是最親信的人已被收買,暗地裡下了狠手偷襲。
歷代的一王三公全是死於非命。一想到這,楊存頓時混身都是冷汗,皇家的陰謀也太過於狠毒了吧,這百年來的細水長流得多少代的皇帝一起圖謀,他們為的是讓勢力滔天的楊家從此絕後,從此在大華的歷史上銷聲匿跡。
而這麽苦心的經營,皇家為的也是不想背上罵名而已。楊存腦子一個恍惚,突然想起了開朝時被迫害得家破人亡的童家,倘若那時楊家不是盡握三兵之權,在民間有著極高的聲望又是大華馬上將軍眾多的一家那會不會和童家落個一樣的下場。
如果與童家一樣只有財勢的話,恐怕後來這所謂的一王三公就不會存在了,開朝皇帝恐怕早就在那時候把楊家的一切扼殺在了歷史之中。歷代的皇帝忌憚的還是楊家的兵權,所以只能采取這種溫水煮青蛙的謀略,百年啊,整整百年的時間全是為了消滅掉楊家這個幾乎可以說功高蓋主的家族。
“從那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你父親和歷代楊家先列的死了。”楊鳴羽面色陰冷:“但凡進了萬烈忠祠者有幾個是善終的,楊家自先祖楊鼎坤開始,一王三公八成是死於非命,說是戰死沙場為國效命,可他們死的時候全都是如日中天之時。”
“二叔,我想知道,那枚大印是怎麽回事?”楊存內心已是震撼,這些事帶來的衝擊讓腦子一時有些發暈難以消化。
“哼,恐怕你心中早有猜想。”楊鳴羽的面色越發的猙獰,一轉身道:“隨我來。”
主事堂巨大無比,內裡的乾坤肯定不少,除了那間儲藏物品的暗室之外。楊鳴羽來到了一把燭台之前,輕輕的轉了一下就見旁邊的一扇牆嘩的一下移開了,露出了一條小小的縫隙。
隻足夠一人通過,裡邊是一條很朝又略有幾分潮濕的樓梯。楊鳴羽喚來了面色沉重的關老一起走了進去,楊存心裡依舊是疑惑重重,趕緊就跟了進去。
長長的樓梯走過後就是一條細長的走廊,兩邊的油燈昏暗無比,牆壁和地上都有些潮濕的水痕看起來更是陰森。這一條小道就這樣修在了巨大的莊園之下,那這個莊園的地下恐怕也是別有洞天。
如此浩大的工程和設計,楊存想想都覺得觸目驚心,哪怕是現在的自己都難有這麽大的財力物力投入。更何況這一切都要瞞天過海不能被人察覺,這二叔除了手下的魚民之外,又是從哪調集來那麽多的人力。
走廊裡隱隱有海浪聲在回蕩著,走到了盡頭的拐角處時那種潮濕的感覺更甚。拐角處的一道鐵門門口,一個披頭散發的人穿著一件破舊的衣物蹲在了角落裡,一看到來人他只是描了一眼也沒多問。
這人很是奇怪,似乎對一切都麻木了一樣。懷裡抱著一把古樸的寶刀,就那樣蹲在角落裡一言不發,手裡的酒壺掉落在了一邊。一走近就能聞見一陣刺鼻的酸味,還有一股類似於捂臭了那樣的嗖味。如此的頹廢,可那呼吸卻又沉穩有度,分明是個功夫不錯的高手。整個人看起來空洞無神,似乎因為在這呆了太久沒見天日,連身上的衣服都散發著一股發霉的味道。楊存沒來得及疑惑之時,楊鳴羽已經掏出了鑰匙將鐵門打開了。鐵門一開隱隱可聽見裡邊有一陣陣驚悚的粗喘,鐵門內是一個巨大的天然岩洞。中間只有一條石橋可以通過,前面就是一塊潮濕而又空曠的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