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繼續。”楊存閉著眼繼續聽著。
段大相師在冥敬處德高望重,尋常臣子的這些身後事他都不過問的,當年為楊鳴成選擇陵墓的恐怕是另有其人。而這些盜墓之事他更不會親自參與,所以以前的事情他也是一知半解,並不是太清楚。
“這坐將軍之勢凶猛異常,若不是命格顯硬的猛將也是無福消受。”段大相師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很亮,不停的發出嘖嘖的感歎之聲。
接下來他的話煩瑣而又專業,什麽後有靠山,屋前水勢之類的。那些話別說這一行人聽著雲裡霧裡的,恐怕找個死鬼來也不一定聽得懂,哪怕是死了的人最有發言權。
薛利帶的人裡不少是略懂皮毛的,但段大相師的話實在太高深了,他們聽得是一知半解但卻異常的興奮。這風水學可不是一日半載就能學成的,稍微有些懂行的一聽就知道眼前這個老頭絕對是那種有真材實料的大師。
講解了半天,段大相師有些口乾,喝了口涼掉的茶水後,這才感慨道:“江南俊秀之地,懷以水之柔本該是福澤之所在,沒想到這清山綠水中還有如此的將軍地,果然是山山有龍,地地有虎,錦繡山河不可小覷也。”
按他的話說,這地方就是上好的福地,葬那種戰死沙場的將軍最好不過。
既是風水寶地,那要進行徹底的破壞恐怕不只是墳內之物,安眠的先人。如果是有那手段厲害的大師,那首要的必是破壞這的風水,斷水勢切風脈,將這風水寶地變成凶地。
眼下這將軍呈坐地貪狼之像,從外表上看臥虎的睚眥之形也齊全,那證明這動手之人手段極其的高明。可以在暗地裡破壞了這裡的風水之勢,但從外表一眼看去卻看不出任何的破綻,這除了手段以外也需要大量的人力配合。
畢竟這是一位國公的陵墓,想完全的破壞他也是頗耗時日,一般的盜墓賊要的是那陪葬之物,誰會管你風不風水的問題。他們迷信一些就頂多怕個屍變而已,當然這些都是信則有不信則無,是真是假也無從考究。
楊存說出了自己的疑惑,那段大相師看了看天色後,搖了搖頭說:“馬上就要入夜了,這夜裡看東西看不清難尋那作祟之地,恐怕得明日天亮之時才能一探究竟。”
只是粗略一看,段大相師也有一種棋縫對手的興奮。這人的手段之高明絕不在他之下,眼下這風水地的福相齊全,那他做的手段肯定是隱蔽之極。要將這些作祟之物都找出來可不是簡單的事,段大相師自言也需好好的斟酌才有對策。
皇家的目的的壞了楊門的風水命數,要說這些人隻盜墓毀屍而不毀了風水之勢,楊存是打死都不會相信。
“恩,那今夜就先休息吧。”楊存自然知道這事急不得,也只能耐心等待了。
一眾人開始埋鍋造飯,所帶的乾糧雖然不少,但冬天的大山裡濕氣很重,不喝點暖和東西是很難熬得過去的。青壯尚且如此,那身體文弱的段大相師自然不好受,火一生起來他就坐在一旁烤著。
或者是碰上了行家裡手擺局讓他有些興奮,時不時的拿著羅盤和自己帶的葬書看上幾眼,又環顧四周打量著這的山勢水向,他始終皺著眉頭,由此不難看出這位破了風水的高人手段竟是不在他之下。
旁邊有些土下夫子小心翼翼的靠近,有的想請教一二,有的想試探一下這老頭是不是真有這等手段。可他們開了口段大相師也不理會他們,不知道是在避諱還是真的不堪其擾,過了一會居然有些發惱的把人哄走了。
這群人訕訕的一哄而散,在薛利的嚴令下沒人敢再去打擾他。
薛利訓斥著手下,為明日的事做著準備,仔細的查看著自己帶來的器具有沒有遺漏。
湖邊,海爺沒和其他人一起做飯,而是要了口小鐵鍋和一些生薑,簡單的下了點鹽巴自己熬了點魚湯喝。他始終不喜歡和別人湊在一起,所以這一夜穿了件披風就坐於路口處,最不起眼的他承擔著警戒的任務。
夜裡的風帶著濕氣,讓人感覺更是寒風刺骨異常的難受。樹林裡的一塊大石邊,一堆篝火燃燒著,冒著一陣陣的白煙,乾柴堆積之下的燃燒也有著一股刺鼻的味道。
座下墊了一些木板,隔離了土地的潮濕和寒意。身上那件黑色的披風抵禦著夜裡的寒風,楊存的面色很是平淡,在火光的搖曳下極端詭異的平淡,仿佛他此時的沉靜只是在發呆而已。
人群離得遠遠的,在楊存的囑咐下沒人敢靠近他。誰都知道這位爺現在的心情不太好,這份平靜不過是個假像而已,他只是找不到宣泄的口子,找到的話那怒意肯定如火山暴發一樣的猛烈。
蓮步青挪,那柔媚的聲音這時透著一種關切的好奇:“誰乾的?”
“你應該想象得到。”楊存抬起頭來,看著這傾國傾城的容顏,勉強的一笑:“你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在那實際裡給雪人當老婆,從此退出江湖,安心的過起那相夫教子的生活。”
“一點都不好笑。”童憐幽怨的白了楊存一眼,坐在了楊存的對面,烤著篝火輕聲的說:“我和薛利的想法是一樣的,只是我們都沒想到楊家身為百年忠烈,這些先人死後卻落得如此慘絕人寰的下場。”
“我們也沒想到。”楊存苦笑了一下:“不只是我,其他的二公,恐怕乃至京城的鎮王都料不到。我們還沉浸在那第一武家,沉浸在那滿門忠烈的虛榮之中,所有人都沒察覺到這暗地裡發生的一切。”
“接下來,你打算幹什麽?”童憐輕聲的問著,她輕輕的拿下了面紗,俏臉上隱隱有期待之色。
昏黃的火光在搖曳著,如同與天上的明月相呼應一樣,水般的柔媚中始終有種說不出的妖嬈,月色下這傾國絕代的容顏是那麽的有誘惑。
精美絕倫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帶著無法抗拒的美麗,禍國殃民的尤物啊,恐怕紅顏禍水這詞都難以形容她給人的震撼。冰肌玉膚吹彈可破,宛如是上好的良玉琢磨,在這曖昧的火光下給人一種無比溫潤的感覺。
不知為何,她依舊是妖嬈嫵媚,依舊是媚氣橫生。可隱隱給她感覺又多了幾分的柔和,幾分飄渺的仙氣,似是月下的仙子,似是夜裡的狐魅,交織著那迷惑蒼生的完美誘惑。
“你想幹嘛,想教壞我啊。”楊存溫和的一笑,難得有心性的調戲說:“妖女姐姐,人家已經長大了,你還當我是那個輕易被劫財劫色的小家夥啊,幾顆糖可騙不了我的哦,我可是一等一的忠臣。”
“你還有心思說這些。”童憐嫵媚的白了楊存一眼,哭笑不得的說:“眼下這事可以說是慘絕人寰,於你們這樣的大家望族而言更是奇恥大辱,都這時候了你怎麽還有心思說笑啊。”
“人家沒有說笑啦。”楊存忍著把年夜飯吐出來的惡心,繼續裝傻賣萌著:“老師說了,做壞事的人肯定是有報應的,舉頭三尺有神明,小孩子隻管吃飽穿暖,記得看樹不爬離水邊遠一點就好了,其他的事就不用關心了。”
“你呀。”童憐撲哧的一笑,一副無奈的口吻搖了搖頭。
夜色下少許的安寧,或許是氣氛太過沉重了,在這麽重大的事情面前誰都沒心思再開玩笑。自然以一直惦記這與朝廷對抗的魔教立場而言,眼下是拉攏敬國公的大好機會,有了他的相助那自然是如虎添翼。
可不知為何,這個少年沒有意料中的六神無主,更沒有那種衝冠而起的雷霆大怒。相反他是苦澀的笑著,表現得是這麽的平靜,這讓人感覺是極端的心酸。
童憐張了張嘴, 欲言又止,那些原本準備的說辭卻是說不出口。眾人都道敬國公心狠手辣,眼下權勢滔天已是浙江之王,重振敬國公一脈的威風可謂是少年英雄。
或許站在外人的角度,如此的少年英才叫人敬佩,敬畏。童憐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盡管一開始是依靠著世襲而來的權勢,但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人的手段,城府,其老辣的程度是十個自己都望塵莫及。
可在此刻,腦海裡總是閃爍著楊存那平靜中一閃而過的苦澀之笑,這一笑包含了太多的無奈和辛酸,瞬間讓她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開始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待這少年得志,看待這風光背後的疲憊和付出。
年紀輕輕,父母雙亡,家裡長輩也是過世,乃是家中的獨苗沒其他人的幫扶。幼年時體弱多病不得以上山學藝,下山後還沒來得及品味花花世界,一把接一把的膽子就押在了幼稚的肩上。回到了江南,接手的並不是一個如日中天的敬國公府,而是一個日落西山已經落魄無比,卻又不得不硬抗起來的旗號而已。空有一座府邸,空有一個虛名,實質上那時的他是什麽都沒有。他只有楊家的血脈和尊嚴,初回浙江之時,他柔弱得連區區的魔門都對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