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憐忍不住又瞪了她一眼,心想你從不知道饑餓的滋味,這會卻讒得和個餓死鬼一樣。行為如此幼稚哪像一個五行之靈,童憐腦子裡頓時恍惚的出現一個錯覺,自己倒不像是水的主人,更像是她的保姆一樣。
楊存從天地之界出來後受了傷,但表現得卻是那麽平淡。童憐除了一開始的好玩外開始有些擔心了,看著楊存溫和的一笑抱著采來的蔬菜走進院內,不知為何心裡總有些難以安定的忐忑。
這種變化實在太明顯了,醒來後楊存和之前簡直判若兩人,完全沒來時那種氣勢衝衝的暴躁。
院內,小水月似是跟屁蟲一樣的在楊存身邊打著轉,笑得極是燦爛仿佛是為楊存打氣一樣。那開朗欣喜的微笑讓人很容易就忘卻了煩惱,誰又曾想過堂堂的五行之靈會是個如此純真無暇又惹人憐愛的小女孩。
屋內倒有一些柴火,也有之前就造好的兩個爐灶,雖然簡單不過一應具全。楊存左右一看立刻利索的動起手來,這會想指望童憐幫忙那是癡人說夢話,這位大姐自己的生活都料理不好,指望她做飯給你吃?
呵呵,珍惜生命吧,不知道什麽叫水火無情啊。
至於小水月更是指望不上,食物是生是熟估計她都分不清,別說讓她幫忙打下手了,估計是劈個柴火她都不懂,在這樣窘迫的境地下想填飽肚子還是靠自己吧,靠她們的話除非有那必死的覺悟,這種境界一般人還是達不到的。
楊存倒是達到了,可無論如何也不能冒著被毒死的危險,畢竟這種死法還是比較窩囊的。
如果為了女人而死,以後有可能成色狼們膜拜的楷模,譜寫一段牡丹花下死的傳奇。人為財死也可以成為商人或者摳門者的典范。但要是吃個飯就死的話那確實夠操蛋的,難道夾完菜還得學神農嘗百草一樣,最後來一句:啊,這個有毒。
想來童憐想出嫁也不容易,以這年頭三從四德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最基本標準來看的話,這確實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最起碼來說當她丈夫想享受所謂的柔情似水太有媽科幻了。
當然也不是說童憐有多另類,這世道也有不少大戶千金也是如此,那些王公貴族的子女更是生活的三極殘廢,所以她們嫁的必須同樣是有錢的人家,否則的話很容易餓死,或許這也是門當戶對的由來。
小夫妻都是飯來張口的貨,沒錢下館子請廚子的話遲早得餓死。在這種情況下陪嫁的丫鬟多是那種比較靈巧賢惠的女孩,一來是討女婿的喜歡,二來也是怕這種懶惰的婚姻會整日有那挨餓的可能。
陪嫁丫鬟?楊存腦子一個恍惚,再一看一旁滿面期待的小水月,真要把她陪嫁過去的話,那恐怖只能加快餓死的節奏了,誰家的陪嫁丫鬟不是心靈手巧的,還真沒聽說過有這一路不靠譜的貨色。
陪嫁丫鬟哦,是要陪姑爺上床的,最大的自然是在自家小姐十月懷胎的時候滿足姑爺的**。不得不說古人的考慮真是周到,有這種老丈人真是一種福氣啊,嫁個閨女連性生活都得幫你考慮,何等的體貼。
楊存惡趣味的笑了笑,不過腦子裡瞬間的調侃而過,接下來還是得好好的滿足一下自己的腸胃才是。剛才過去取菜的時候餓得幾乎都暈過去,腳步也是漂浮無力,想想自己多高的一個高手如果餓死在這的話那才是真正的笑話。
填飽肚子只要把食物入水一煮即可,不過肯定難吃得要命,那不叫食物最多叫做飼料。楊存允許自己禽獸,允許自己禽獸不如,但絕對接受不了吃飼料的現實。
旁邊的小側屋堆著一些比較容易存放的糧食,畢竟在潮濕的西溪不妥善保存的話就是一種浪費。楊存徑直的走了進去,左右的一頓翻騰後不禁感慨魔教的日子是越來越好過了,看這小小的糧倉裡堆積的東西恐怕一般的大戶人家都比不上。
粗麻袋裡裝的米是竟然上等的白米,更是珍貴無比的稻米,讓楊存震驚的是這些米不是普通的水田稻米,更像是以前自己意識裡泰國的香米一樣。形狀又長又尖顆粒飽滿透亮,在水稻技術不成熟的現在,想找出這樣上等的米種幾乎是天方夜潭。
無疑,這是從楊二爺的海上帝國得來的珍藏,魔教的人得到後自然獻給了這位和菩薩一樣存在的大妖女。楊存一邊感慨著一邊繼續翻看著,這裡的食材都很不錯,但一些都是隨意堆放在小心保存已經變了質。
“暴斂天物啊。”楊存看著一屋珍藏的糧食有些發霉,忍不住罵了一聲。(;)
“怎麽了?”童憐正是多愁善感的時候,聽見這一聲罵忍不住探進頭來詢問了一聲。
楊存的面色一時有些發黑,皺著眉頭說:“童憐,這裡頭的東西,你知道的有多少?”
“什麽,這都是薛利派人送來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童憐一時心裡很是忐忑,眼下楊存有傷在身又饑腸轆轆,為什麽會突然問這樣的話?而且這份憤慨的表情讓她有些害怕,在她的眼裡楊存大多時候都是那個嬉皮笑臉的小流氓。
或許是先入為主的思想導致,童憐從不曾想過楊存為什麽會因為這些發霉的食物而大動肝火。他的眼裡應該只有陰謀算計才是,這些普通人家的東西已經離他太遠了。
“這些,還有這些。”楊存掏著這小房間裡一袋袋的積存,看著裡邊因為潮濕隱隱變色的食物,忍不住咆哮道:“你認得出這些是什麽,這些都是所謂的糧食,即使是平頭百姓不認識的貴重食糧,對於有錢人家來說只是一種奢侈的享受,但對窮苦人家那可是活命之糧。”
“你,怎麽了?”童憐一時不知所措,鬧不明白楊存怎麽會突然發這樣的脾氣。
“你知道這些是什麽麽?”楊存一時惱怒無比,一邊掏著糧食袋一邊說:“這是稻花香米,江南即使再富裕,但在每年兩季的種植中只有氣候最好的地方才能產出這種米。這些是最優質的稻米,只有是特定的地點,在沒蟲沒災的時候才能產出一些。”
“這是上好的黑豆,顆粒飽滿又個頭碩大,可以說一千斤裡頂多挑出一斤,是千挑萬選才篩選出來的上品。”
楊存氣惱不已,猛的看到一個陶瓷的將軍罐在角落裡很不起眼,將罐子一打開後看了一眼臉色更是鐵青,捧出裡邊略帶微紅的米粒後惱聲說:“你懂不懂這是什麽,這可是最好的胭脂米。看起來不多但一斤米不廉價於一斤黃金,你居然就這樣隨意的放著,可知哪怕是知府巡撫尋常一年都吃不上幾頓。”
“這些,怎麽?”童憐被喝問得一時語無倫次,她一時也有些傻了,沒想到庫房裡隨意堆砌的東西竟然是如此昂價。
“哼,這胭脂米拿出一斤,其價值就夠一般的人家吃喝一年了。”楊存冷笑了一聲,把胭脂米小心翼翼的放回罐子內。
“我沒想到薛利送來的東西是這樣金貴的。”童憐一時有些慌了,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慌什麽,按理說這些都是魔教的東西她哪怕倒掉也是無可厚非,但看著楊存如此惱怒心裡一時是忐忑難安。
“哎,算了,也不關你的事。”楊存一陣怒吼完有些後悔,歎息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童憐不懂得這些東西的珍貴是在情理之中的,畢竟她一直就與這些糧食無緣,不懂得饑餓的滋味不知人間的疾苦。楊存惱怒的只是她這樣隨意的堆砌,可以說把百姓為了活命的口糧看得如此的低賤,這是一種沒必要的浪費。
或許,她也不懂這些,自己的情緒是過於激動了,這種譴責對於她來說確實有些冤枉了。
童憐雖然身為魔門之主,即使自幼母親只能充當她的師傅,但她過的生活應該是小公主一樣的生活。眾星捧月般的日子衣食無憂是肯定的,她母親肯定也把最好的全部給於這個女兒,魔門雖然是邪教組織但到底財源豐厚,又怎麽可能虧待了這樣的天之嬌女。
所以所謂的人間疾苦她並不懂,甚至沒有家道中落又背負血海深仇的高憐心那麽深詣。可以說在這樣的環境下,大妖女雖然殺人如麻,但她對於所謂的人道滄桑一無所知,在這婦德貞觀如洪水猛獸的時候顯得極是另類。
“你,到底怎麽了?”童憐這次的語氣不再咄咄逼人,而是顯得有些小心翼翼,因為她不懂楊存為什麽要發這麽大的脾氣,而是在餓成這樣的情況下還有心情為了這點小事生氣。
“沒什麽,應該是我的錯。”楊存搖了搖頭,這都是自己的一己之見,強加在童憐的身上確實不適合。
自己適應了勤儉樸素的生活,敬國公府上下確實是大行簡樸之風。可事實上在這年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事情卻是不爭的事實,並不是說這些人心腸狠毒,畢竟他們從小就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之中,指望她們理解這世道的苦楚並不現實,因為他們不曾接觸過那種到了得易子而食的悲慘境地。
西晉惠帝司馬衷就是這種典型的白癡,有一年天下大災,百姓餓死遍地。有大臣上奏說現在的百姓們連口米湯都喝不上,很多地方甚至易子而食,這腦殘當時就天真萌了:為什麽要喝米湯,為什麽不吃肉。
這就是典型的腦殘級成長環境受害者,現在來看很是可笑,但想想悲哀之余似乎也是情理之中。因為他自小就沒受過半點疾苦,怎麽可能設身處地的站在百姓的角度去著想。
“抱歉了,我似乎說得有點多。”楊存歎息一聲轉身繼續忙碌去了,一頓脾氣發完感覺自己似乎有點太過敏感了,老子又不是什麽好人,為什麽要在這悲天憫人亂發無名火。
童憐傻了,楞了,朱唇微張顫抖著根本閉合不上,在這男尊女卑的時代。男人永遠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一言不二的代表,即使錯了也不會承認。平民百姓尚且如此,更別提一般的高官富戶,這種風氣在王公貴族間甚至是一種霸道而又正常的存在。
在這個年代女人低微如玩物,若得男子垂憐可以說已是三生有幸。一聲抱歉,那曲折的不只是女子難以追求的道義和公理,更是一個男人倔強得有些變態的自尊,而在這個年代男人都有著病態般的倔強,這一聲抱歉想說出口的話難於自刎。
尤其是在面對女人時, 男人即使錯了也理直氣壯,別說道歉了,甚至會毒打女人一頓以振所謂的夫綱,讓挑挑剔剔的女人迫於他們的夫權而不敢言語。
可想而知,這簡單的一句在楊存看來是可有可無,可在童憐聽來是何等的震驚。
童憐感覺驚世骸俗整個人都楞住了,楊存卻渾然不覺,撒了一通不知道哪來的脾氣後開始料理著自己的吃食,倒不是說對吃的有多講究。畢竟眼下餓得要命有一口糧食就算不錯了,只是清水煮物實在難以下咽,再加上餓過頭的情況下不宜馬上暴飲暴食,所以楊存才會刻意的拖拉這一點時間。
這小院裡的東西很是齊全,不少都是民間少見的稀罕之物,可惜了明珠蒙塵主人並不懂得欣賞。楊存將這些用具一一取出時都苦笑了一下,哪怕是手裡握著的菜刀那冶煉的鐵質都比軍刀強上不知道多少倍,看來魔教的日子已經比自己想象的強出許多。拿起刀來一頓切,幾乎是秀著刀功一樣的處理著食材。嫻熟的程度別說是一旁的水月看得如夢如幻,就連依舊莫名其妙的童憐也是傻了眼,雖然品嘗過楊存做過的美食,但她怎麽沒想到的是身為堂堂的國公這刀法比起一般的廚子還強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