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天下人的目光全關注在了北方定王和新皇的一戰,二是江蘇的官員已經麻痹到了徹底沒警惕性的程度,在這當口上嚴修文投誠老溫忙於為他籌集新一批的餉銀,在這批銀兩籌集得幾乎快完成的時候動手,可以說是一舉奪取了嚴修文之前的努力。
有梁華雄這隻蟄伏許久的猛虎一出手,江蘇一省的兵馬頓時是四起呼應,二十余年積攢下的人心在這一刻見於天日,連年的積怨也讓他們立刻把矛頭指向了最是可恨的巡撫嚴修文。
堂堂一省巡撫立刻就被逼得如喪家之犬一樣東躲西藏,往日的權利在這時反而成了招惹殺身之禍的東西,嚴修文直到現在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落入這般的境地。
光一個梁華雄還好說一點,可有楊二爺龐大的勢力在同一時間發難,恐怕任誰當這個巡撫都無法控制住這種混亂的局面。
這兩人是蓄勢待發又各有強大的實力,即使不是搞突然襲擊嚴修文也不可能抵擋得住。
“梁華雄手上兵強馬壯。”徐博倒是冷靜,眉頭微微一皺:“往年裡他雖然糧草不缺,但現在他攻打下各府手裡握著這一省稅銀的話就今時不同往日了,只要老梁有足夠的糧草那響應者更是無數,我看指望他們從中生亂是不太可能的事。”
“這個不得好死的賊寇,難道他想就憑自己手裡的那點兵馬造反麽?”嚴修文越發的惱怒,一向溫文淡定的巡撫大人忍不住狠狠的拍打著桌子。
嚴修文隱隱知道楊二爺的存在,可他無論如何都料不到這兩人是一丘之貉,在他淺顯的目光看來老梁此舉簡直是在找死一樣,就憑他手裡的幾萬人馬難不成還想反了天了。
就在這時門外有異響,守衛盤查過後店小二將酒菜送進了房間,進門的時候戰戰兢兢的不過也一臉的抱怨。哪有客人擺這麽大架子的,門口幾個守衛幾乎把他裡外搜了一遍,那架勢森嚴得簡直是來面聖一樣。
他一進房三人都停了口,不過臉上的陰沉都讓店小二嚇了一跳不敢吭聲。
放下酒菜以後他匆忙的走了出去,嚴修文看著這一桌酒菜眉頭頓時狠狠的皺了起來,將筷子一摔沒好氣的罵道:“這家是什麽破店啊,竟然拿這些喂狗的東西來糊弄本官,混帳東西,莫非連他們都看不起本官。(;無彈窗廣告)”
徐常二人看了一眼菜肴,六菜一湯還算尚可,有魚有肉還有蝦,比普通的家常便飯強了不少,估計這種慌野小店這已經是最拿得出手的好菜了。
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感覺油然而生讓本就暴躁不安的嚴修文更加的惱怒,一向是人上人的巡撫大人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陳年佳釀,身為一省之首可以說他連夜裡用的尿壺都是玉製的。
這會看著這一桌家常菜和那普通的竹葉青頓時就來了脾氣,怒起之時甚至將一桌子酒菜都掃落在地,還罵罵咧咧的好一頓咆哮,似乎不這樣難以發泄心頭的那股惡氣。
看著他在這撒一通無名火,徐博站在一旁沒說什麽,只是覺得巡撫大人有些沉不住性子了,事實上這桌子酒菜也不算委屈了他。
畢竟現在是逃命的時候,哪還能惦記著錦衣玉食的生活,眼下能安身立命已經算是不錯了。
不過嚴大人也是嬌奢慣了,再加上是獨掌大權的封疆大吏一向過的是揚眉吐氣的日子,受不了這份窩囊氣倒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讓他發泄發泄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常海德則是目光中陰色一閃,臉上隱隱浮現一抹失望之色,看來嚴大人是身居高位久了有些忘乎所以,連這點苦頭都吃不了還談何東山再起。
養優處尊最能磨掉人的耐性,嚴大人有這一通無名火證明他已經失去了冷靜,或者從一開始選擇在這躲藏的時候他就有些想當然了,過份的自信是現在的他最大的軟肋。
一路上嚴大人很是天真的發了許多封的密信,指望著朝廷派兵剿滅梁華雄讓他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他心裡清楚朝廷現在和定王已經打得如火如荼了,不過畢竟江蘇是國之糧倉,想來老溫即使焦頭爛額也不會將江蘇棄之不顧。
江浙二省每年的賦稅佔天下的三成有余,江蘇這麽好的地方想來老溫是不會放任不管的,更何況浙江的敬國公離經叛道根本不受朝廷的管控,一點江蘇也生亂的話朝廷也很容易陷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境地。
畢竟江蘇除了賦稅外還算是朝廷的大後方,富饒的糧食和可以調動的物資絕對是老溫不能不顧及的。
嚴修文想得很是美好,梁華雄為亂朝廷一定不會置之不理,不管他老溫和定王鬥得怎麽水深火熱也會另派騎兵穩定住江蘇的局面。
到時候朝廷剿滅了梁華雄,他忠心耿耿的嚴修文就有雪恥的機會,只要江蘇的兵亂平定的話他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巡撫大人,對於這一點嚴修文一直有著極強的信心。
可惜的是他的想法太天真了,常師爺勸過幾句甚至還被他破口大罵了一頓,要知道往常嚴修文可是對他禮遇有加, 眼見這位虎落平陽的巡撫大人已經氣急敗壞昏了頭常師爺也不想多費口舌了。
“徐兄弟你陪大人坐坐吧,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好點的吃食。”常海德搖了搖頭朝外走去,他心知嚴修文已經惱怒不堪了,這時再勸下去也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他一意孤行幾乎什麽話都聽不進去,想法天真可笑,養優處尊了那麽久腦子已經進了屎,多說也是無益了。
嚴修文是氣不過也覺得混到這地步很是丟人,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張百兩的銀票,怒氣衝衝的喊道:“本官現在是虎落平陽沒錯,但等朝廷平定江蘇的時候本官還是官拜巡撫,不小心點伺候小心本官拆了他這家破店。”
“是!”常海德滿心的失望,不過面色上還是如常,接過銀票後很是恭謹的關上門走了出去。走出門的那一刻常師爺忍不住歎息了一聲,難道是太平盛世讓人嬌奢沉迷麽?為什麽嚴大人官拜巡撫卻又感覺那麽的不堪重任,直到此時此刻還惦記著他的官位,就不能好好的看清自己現在的境地麽?江蘇巡撫,可笑得很,這頂鎢砂帽現在可不值得炫耀,或許這份可以說是愚蠢的高高在上會讓他陷進萬劫不複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