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養育的孩子死了,這簡直是要了徐博的命,因為這個孩子就是他的命,是他苟活於人世唯一的快樂和希望。
更讓他痛苦的是就算是死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九泉之下的老父,當年他在靈前發誓要好好撫養這個孩子長大成人,可如此孩子就這樣死了,除了喪子之痛之外他更對不起那對他恩重如山的義兄。
他把幼子過續給了自己,最後孩子卻是落個慘死的下場,要是義兄知道的話更是何等的傷心欲絕。
這樣的打擊已經讓徐博崩潰了,他想死卻知道死也無法向義兄和老父交代,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讓他無比的痛苦,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死的是自己,而不是懂事的兒子。
這穿得破破爛爛的老家夥抱著兒子哭了一天一夜,哭到最後幾乎虛脫得只剩下低低的哽咽。馬政的頭兒出來一看,立刻不耐煩的罵道:“還哭什麽喪啊,人都死了趕緊拉回去埋了,真他娘的晦氣。”
其他小兵一看他開了口都不敢說話,被他一訓斥立刻做鳥獸狀的散開,同情歸同情他們也得吃飯,誰都不敢去得罪這個頂頭上司。
馬政頭兒的話還沒說完,已經哭到眼睛發疼幾乎看不見東西的徐博突然來到了他的面前,乾枯的手掌就像鷹爪一樣拍在了他的胸口,一股劇疼頓時讓他感覺眼前一黑,噴出一口血霧後飛出十多米才摔落在地。
“不是,不是,朗兒不是被馬踢死的。”徐博抱著兒子的屍體搖晃著,老淚橫流的眼裡盡是骸人的血絲,這個已經平和了十多年的中年人此時面色扭曲得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你,混帳……”馬政頭兒一句罵人的話還沒說出來就感覺胸口一疼,那穿著破布鞋的腳往他胸口一踩,他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骨頭乃至是心臟破裂的聲音。
殺了他以後徐博搖晃著站了起來,抱著兒子的屍體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嘴裡還一直瘋一樣的念叨著讓人聽不清的話。
“不對,不對,朗兒不會那麽容易就死的,你放心,爹會給你報仇的。有爹在,誰都不能欺負你,爹偷偷的告訴你,爹可比你那師傅厲害多了,爹會給你報仇,報仇的……”
地上的屍體死狀無比的驚骸,等到馬政的人發現時現場立刻亂成了一鍋粥,找來找去也找不到徐博的人了。
當夜馬政所有的官員在睡夢中都被人綁了,等他們眼罩被拉開的時候全跪在一個簡陋的靈堂之前,靈堂是徐家的那間破屋,而棺材裡躺的正是徐朗的屍體。
陰森森的氣氛讓人感覺不寒而栗,尤其是徐朗青澀的臉上掩飾不住的痛苦之色更是讓人害怕,仿佛他隨時會從棺材裡跳起來一樣。
一旁穿得破破爛爛的徐博失神的看著兒子慘白的臉,回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自己撫養他的快樂與辛苦。還有孩子每進家門那一聲爹帶給自己的快樂,可現在這一切全都沒了,徐博心痛欲死,已經痛到了有淚也流不出的程度。
喪子之痛讓他哭幹了眼淚,為人父者絕不會讓自己的兒子死得不明不白,徐博雖然這些年過的是老實日子,但不代表他是軟弱可欺,這時候他已經沒必要再當什麽老實人了。
報仇,爹會給你報仇的,爹會把那些害你的人一個個抓回來,擰下他們的腦袋給你陪葬。
“說,我兒子是怎麽死的?”徐博一開口聲音無比的嘶啞,沉重得如地獄的焚音一樣讓所有人都感覺心頭一顫。
“這,這,馬踢死的……”有的人嚇得是混身顫抖了,徐博臉上的猙獰和徐朗屍體的慘白一比,似乎這個活著的家夥更是可怕。
徐博滿面的陰森,上前一步將開口的家夥喉口直接捏碎,將只剩本能抽搐的屍體隨意的往地上一丟,繼續瘋一樣的問:“說,我兒子怎麽死的?”
徐博快瘋了,他不敢一死面對自己的老父,活著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義兄,甚至現在他都不敢去直視兒子蒼白的屍體,那臉上抹之不去的痛苦仿佛都在辱罵著他這個失職的父親。
徐博已經傷心欲絕但不代表他是傻子,那些兒子往日一起當差的好友說話都閃爍其辭,馬政的人一個個慌張不已唯恐避之不及,這本身就是不尋常的事。
更何況他徐博可不是好糊弄的人,真論起手下的功夫這一畝三分地上又有誰是他的對手,傷心過後他也立刻從兒子身上的傷口處察覺到了異常,憑他的本事一眼就篤定了傷口絕對不是馬蹄所踢,以兒子的身手什麽樣的寶馬都不可能傷他性命。
徐博就和瘋了一樣,一言不合直接殺人斃命,那狠辣的手段早就把這幫養優處尊的官老爺嚇得尿褲子了。
“好一句被馬踢死的。”徐博滿面的猙獰,指著兒子的屍體怒喝道:“這套說辭你們居然覺得能糊弄過去,朗兒的身手我這當爹的比誰都清楚,再怎麽厲害的馬都不可能踢死他。更何況他的手上有和別人過招的淤傷,胸口的那個骨碎也根本不是馬踢的,馬蹄的力氣有多大你當我不知道麽?”
一眾官老爺已經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了,誰都想不到往日熟悉的老實人徐博會是這麽一個深藏不露的人,那雙手只是隨手一捏就要人命,這種力道根本不是普通人有的。
“骨頭盡碎,什麽樣的馬有這種橫練的外家功夫。”徐博已經瘋了,怒起的咆哮道:“這哪是什麽馬踢的傷,這明明就是一個外家功夫高深的練家子下的狠手。他這一招可以說歹毒至及,一出手本意就是要拿人性命,朗兒雖然身手也不錯但青澀生疏絕不是他的對手,為什麽要對一個孩子下這種毒手,說,他是誰?”
徐博已經紅了眼,拳頭握著嘎吱做響,那滿面的猙獰讓人不敢直視。他此時滿心的仇恨,眼見這幫人猶豫著不由分說伸出了手,硬生生的捏斷了最近兩個人的脖子。
“說啊!”徐博面色扭曲,只是隨意的一抬腿又踢斷了一人的脖子。
骨頭斷碎的聲音很是清脆,嘎吱的一聲過後那人屍體橫飛出去,腦袋沒了脖子的支撐軟趴趴的摔落在地,血水伴隨著腦髓噴了一地。
一群官老爺嚇得不敢再想撒謊的話,立刻是哭爹喊娘的求著饒把真相說了出來。
徐朗果然不是被馬踢死的,而是當差的時候和一夥來挑馬的人起了衝突,雙方一言不合動起了手。結果等馬政的人聽到消息跑過去時徐朗已經被人打死了,而那夥人馬政的官員惹不起,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殺完人後大搖大擺的離開。
馬政的人也招惹不起那群人,心知即使出了人命案子也奈何不了人家,只能是謊稱徐朗是被馬踢死的希望能糊弄過關。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那位公子哥遊玩到這裡興致一起想吃馬肉,仗著家裡有權有勢就上馬政這想挑一匹活馬回去殺了,好巧不巧他挑到了徐朗精心飼養的一匹白馬,徐朗自然不肯讓他們把馬帶走吃肉。
朝廷有律令在先,不管耕牛還是戰馬都不能擅殺吃肉,違者杖三十。不過這律法也有貓膩,尋常的時候想開開葷只須丟幾個銀兩賄賂一下,將活馬說成是閃了蹄或者是老死的就可以殺了,這是馬政官員一項重要的油水來源。
因為病死的畜生要掩埋否則的話容易發生瘟疫,而傷死的則可以殺之食肉。不管耕牛還是戰馬都適用這個套路瞞天過海,舉國上下當政者對於這一套路都是睜一眼閉一眼,因為這是他們自己的生財之道。
徐朗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當時就硬攔著不讓,還義正言辭的搬出了朝廷的律例想嚇跑他們。
可惜的是這位公子哥囂張跋扈慣了,眼高於頂連馬政的頭都不放在眼裡,現在卻被一個毛頭小兵攔著他頓時是氣炸了,指揮著兩個狗腿子上前想教訓一下徐朗誰知道被徐朗兩三下就乾趴了,這讓他更是感覺顏面盡失,立刻讓手底下一個好手給他出這口惡氣。
公子哥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這時候吃不吃馬肉已經無所謂了,更重要的是得教訓這個不知好歹的楞頭青,否則的話傳出去他還有什麽臉面在江蘇混下去。
他可是姓嚴的,江蘇的官他見多了哪個碰到他不是點頭哈腰的,今天被一個小兵折了面子他當然忍不下這口惡氣,不找回場子的話說什麽都不甘心。
公子哥帶來的爪牙橫練功夫很強,一出手就看得出無比的老辣,招招凶狠絕不是那種花拳繡腿的花架子。
徐朗自幼雖然習武但怎麽可能是這種老油子的對手,只是幾個回合青澀的徐朗就備感吃力露出了破綻,這位主殺性很重一出手就想要人命,也不管眼前的少年無不無辜,直接一招碎石爪將徐朗活活打死。眼見死了人這位公子哥也沒了吃馬肉的興致,死了人他倒是不怕,鬱悶的是今天有點晦氣。一個小小的士兵都敢和他過不去,這讓嚴公子感覺很是丟人,就算把人打死了他也覺得很丟面子。嚴公子帶著人就大搖大擺的走了,礙於他家的身份馬政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趕緊派人通知徐博並說出了被馬踢死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