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從軍是一個軍人,他在黃埔軍校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是一位優秀的軍人。他愛國但同時也以黨國利益為自身的追求,他與其他人不同,腐敗和奢靡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影子,但同時他又能屈能伸,在權貴面前,他也能放低身段去賄賂。
他始終懷疑內部有奸細,並多次破壞了主角的計劃,讓主角沒能將消息傳遞出去,甚至有一次還抓獲了與之接頭的人,讓主角很是焦急了一番。這樣的人,才是主角真正的敵人。
這個角色,卻與秦毅原本的性格沒有絲毫相像之處,而且最困難的,卻是他是一個軍人。
秦毅學過功夫,誓死保護過皇帝,他組建過私兵,他甚至掌控著兵符。可是就算有這些,他依然沒見過真正的軍人應該是什麼模樣的。他無法理解「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的袍澤之情,他無法展露出那鐵一般筆直的堅毅。
廠督是圓滑的,是陰狠的,是奸詐的,是邪肆的,是低調的,甚至可以是忠厚的,但他不是堅毅的、熱血的、不屈的……作為一個曾經的下等人後來的權貴,他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守衛家國的軍人氣息。
為了瞭解這個角色,他看了很多關於抗戰時期的電視,看了許多特種兵的片子,甚至最出名的一部關於軍人、熱血、訓練、上進、勵志的電視劇他也去看了,但只有看是不夠的。
還有半個月開機,可這段時間他和安芸共同努力,不斷演繹閆從軍這個角色,卻始終無法達到滿意。若是閆從軍像劇情中另外兩個專門搞文職的角色一樣,喜歡勾心鬥角喜歡算計來算計去,那麼秦毅能夠很好地演出。可閆從軍是局裡唯一一支武裝力量的領導,他的主要職責是保護城市,而不是去玩政治鬥爭。所以他是直來直去的,但同時也一樣是聰明的,能夠看透人心的。
看透人心秦毅會演繹,但如何在筆直堅定中保持那份聰慧警醒和細心,對他來說真是巨大的挑戰。
單單只論演技,倒還能過得去。秦毅是個擅於偽裝的人,他能夠裝出軍人的樣子,卻是形似而神不似。若只是之前太監統領那般的龍套角色這樣的演繹足夠了,偏偏閆從軍這部電視劇中主角最大的敵人,占的份量很重,只是表面上的相像是不行的。
陪著秦毅對戲了幾天後,安芸也有點失望了。她知道秦毅真的很努力而且也做的很好了,可是有些感覺不是只靠這種簡單的努力就能做到的。秦毅從小就是個被寵大的孩子,現在雖然改了不少,但要讓他演出那種鐵血的感覺,卻像是讓京巴裝藏獒,根本就不是一個品種的。
「這樣吧,我看看能不能找個退伍兵什麼的幫你特訓一下,說不定就有感覺了。」安芸寬慰說,這也是她最後的辦法了。雖然想過讓秦毅進訓練班學習,可是現在一來時間不允許,二來現在這麻煩也不是進學習班就能解決的。
她說到退伍兵,卻提醒了秦毅。廠督眼睛一亮,對著安芸擺了擺手說:「不用找了,我有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安芸一臉狐疑,旋即便一拳打在秦毅身上,厲聲說:「你要去找蕭景茂對不對!」
秦毅那晚夜不歸宿,安芸自然也是知道的。殺青宴那天,秦毅被蕭景茂送來她也聽後來察覺到不對勁兒的韓哲說過。要說到軍人,除了軍三代的蕭景茂,娛樂圈內又有誰能想到辦法。
被安芸戳破,秦毅也不反駁,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見他這樣安芸可受不了了,她幾乎要抓狂,這種自己辛苦養大的豬被別人給宰了端上桌的感覺太堵心了!安芸同志一把揪住秦毅的衣領,怒氣沖沖地說:「你知不知道跟著蕭景茂有什麼後果?!好,他能給你帶來很多好處,可是萬一有一天他甩了你,你什麼都不是,而且只能淪為別人的玩物。的確在螢幕上你光鮮亮麗,但是私底下又怎麼樣,只能靠著不停換金主來過日子!你那晚是不是已經和他發生什麼了?你說啊!」
安芸真的是生氣了,她的憤怒和以往的完全不同。秦毅自知這次無法用老好人的面目瞞住她,卻覺得稍稍露出一點自己的真面目倒也可以。無論是從能力還是關係上來講,安芸是他注定不能割捨掉的人,她總會漸漸發現自己的真面目,與其突然改變讓她懷疑,還不如一點點潛移默化地改變她的印象。
「其實,那天王堯的話我聽懂了。」秦毅艱難地開口解釋,「我知道自己得不到那個角色了,可是也不想和蕭景茂示弱,就用那種方法搪塞過去了。沒想到後來我又得到了這個角色,我以為當時是我多想了,理解錯了,可是後來,蕭景茂直接跟進劇組了。」
「這我知道,不過我也知道你一直和張銘住在一起,拍戲又忙,除了那晚和蕭景茂去參加殺青宴夜不歸宿外,其餘時間都沒有什麼。難道那天發生了什麼?」安芸見秦毅開始試著跟自己解釋,也冷靜下來,要發火也得等聽完全部再發!
「沒有,那天王堯也跟去了,其實他人不錯,就沒讓我吃虧。可是我……」秦毅的表情更加苦澀了,「我發現,我可能喜歡男人。」
安芸:……
「你之前結婚生子並對蘇沁然癡心不改,甚至還打算為她自殺!」安芸決定把秦毅點醒,同性戀在社會上本來就難混,演藝圈更是苛責,如果秦毅過早地被爆出性向,那他就再也沒有未來可言了。
「事實上,我確實自殺過,就在《深宮》試鏡之前。」秦毅突然下重藥,「我吃了不少安眠藥,但不知為什麼胃不舒服又都吐了出來,撿回一條命。那時候我躺在床上,看著破舊的棚頂,突然間好像有什麼東西消失了,世界都變了個模樣。」
「原本我對拍戲是很牴觸的,根本不想好好演,這點你也看出來了。可就是那天,你把我從房裡拽出來,看著外面的陽光,看著去試鏡的人,我突然有些恍惚,想不起之前的日子自己到底是怎麼過的,為什麼要那麼過,憑什麼把自己活得那麼可憐!我拍戲,我努力展現自己,哪怕是會毀掉形象的角色我也不在乎。我想上位,想在演藝圈佔有一席之地,我想……要回我兒子。」那一刻,秦毅的表情那麼悲愴和渴望,半真半假間,他是真的在渴望自己的孩子。
身為一個太監,有什麼比知道自己已經有了一個骨肉親子更開心的?前生有多少宦官甚至去從自己親眷家中過繼一個孩子,視如親子,真心愛護。秦毅沒有那麼做,他不會欺騙自己還能得到這種感情,他只要權力。
可是現在,他得到了,他已經擁有了,廠督又怎麼會讓這世間自己唯一的骨血流落在外。蘇沁然是個正常女人,又嫁了別人,她完全可以再生一個。而他不一樣,他就算能夠因為女人而有反應,但他從內心深處是排斥和女人有友情以上的關係的,否則只要選擇安芸,他完全可以過普通人幸福的生活,廠督有的是辦法讓安芸迷上他,感情根本不是問題。
但他不行,他喜歡男子,迷戀男子的氣息,他不能讓自己選擇跟自己共度一生建立家庭的女人獨守空閨。寂寞的感覺,他承受了一生。如果他不愛那個女人,那麼結婚就是寂寞一生,再度重複前生他是不願意的。
不過現在沒關係,他還有一個孩子。他要得到地位,從蘇沁然手中奪回屬於自己的孩子,那一刻他才是真正的男人。
「安芸,你是我朋友,你瞭解我,你知道我一個人做不到這一點。就算我真的能在演藝圈出頭,也不可能搶得過蘇沁然,她現在已經是影后了,又嫁給一個富豪,你覺得我可能贏過她嗎?」
安芸不說話了,她想起韓哲曾告訴過她,秦毅拿著幼兒園教材看得認真。就算平時秦毅不說,她也能感覺到,這個男人除了恨蘇沁然外,更多的還是愛自己的孩子。
「我自己做不到,可是蕭景茂能!」秦毅抬頭看著安芸,眼神認真又灼熱,「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不介意和蕭景茂接觸讓他對我更感興趣,不介意……利用他!」
「芸姐,你會看不起這樣的我嗎?」
最後一句,秦毅甚至用上了顫音。那鼓起勇氣剖白,將自己黑暗的一面展現在別人的面前,不乞求原諒。只是從那聲音中,安芸便能聽出來,就算自己不同意,秦毅也一樣會這麼做,而她甚至沒有阻攔的理由。
安芸沉默了,她眼睜睜地看著秦毅拿起手機,調出蕭景茂的電話號碼,聽見秦毅說:「現在,我要求他幫我想辦法看到軍人訓練。之前醉酒的晚上,我雖然沒和他發生實質性的關係,但我卻意識到,我已經沒辦法喜歡女人了。所以,接下來半個月我有可能會不住在這裡,和他一起去軍隊看他們訓練,瞭解他們的生活,或許就……」
「如果你反對,我就不會打這個電話。」秦毅將手機遞給安芸,由她選擇。
安芸捏著手機,低著頭,肩膀都顫抖。她痛苦地握緊拳頭,沉默了許久後,才慢慢抬頭。她臉上沒有淚水,只有堅定的目光。
將手機還給秦毅後,安芸說:「既然你要利用蕭景茂,就聰明點。學著黑心一些,陰狠一些,昧著良心做些別人看不起的事情,無論如何,跟著他不要吃虧,在他對你還感興趣的時候,盡可能得到最大的好處!」
秦毅接過手機,用力擁抱了安芸一下:「謝謝。」
一個原本正直剛烈的人,卻會勸你要變「壞」一些,對安芸來說有多難秦毅清楚。可是即便如此,安芸還是這麼說了,就證明,比起自己心中的原則,她更在乎她的朋友是否幸福。
她是一個值得相交一生的朋友,就算是到最後,秦毅也不會放棄這段友情。
而現在,他在安芸心中種下一顆種子,就算有一天他大變模樣,有了今天的對話,安芸也不會懷疑什麼了。
他會讓安芸成為娛樂圈第一經紀人,實現自己的夢想,這是他的承諾,對自己的承諾,一定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