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茂以為自己醒來後就會回到現代,小宮女和小順哥的故事就是一場夢。他會原原本本地給秦毅講述這段夢境,儘管知道這種事情極有可能讓秦毅發飆到懲罰他三天三夜,可他有種一定要說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他會穿越一樣那麼不可思議,那種必須讓秦毅知道有這件事發生的強烈渴望。
可是誰想到,再一次醒來後,他居然變成了一個才剛剛會走路的奶娃娃,尼瑪連話都說不清楚啊,十分慶幸的是,這次他終於穿成一個男子漢了,而且這孩子已經斷奶了。否則讓他一個有意識的大人再去直接喝母乳,他想他這次可能會因為絕食而死QAQ
由於只會說簡單的音節,蕭景茂這一次的處境比小宮女還被動。好在這次他貌似是個官宦家的獨苗苗,簡直受寵到不忍直視,跟小宮女時簡直天差地別。
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奶娃娃是最能收集資料的,他漸漸地知道自己居然還是在小宮女那個時空,只是年份上距離死去時已經過了十五年了。在不斷吸收這世界知識的時候,蕭景茂是在對秦毅和家人的思念中熬過去的。他自從到了學習的年紀後拚命地吸取知識,或許是為了發洩,或許是為了不讓自己那麼空虛。思念和無法歸去的念頭太讓人絕望,他甚至沒辦法去死,因為上一次的死亡證明他根本無法穿回去。他瘋狂地學習,接受著一般孩子完全無法承受的知識,一切只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否則他會瘋。
這次穿越的是個武官家中,不過他的母親也是這家主母卻是個通文墨的小家碧玉,於是蕭景茂便開始了痛苦的學習,文要精,武也要強。如果他不是個成年人的精神,正常孩子只怕要被這種學習量壓趴下了。不過努力學習並非沒有回報,漸漸地曲將軍家獨子是個天才傳遍了整個京城,文武皆令人驚艷。四歲時一首詠鵝讓整個京城文學界都轟動了。
蕭景茂表示,他其實也就會小學到高中的詩文,就是這些課文還總記不全,而周圍的小孩子都特別天才,尤其那個誰誰誰學士家的嫩男孩,才六歲就會寫長詩了,這TM還是人麼?天生帶他爸記憶力出來的吧!現在蕭景茂在這些孩子中還能驚采絕艷,不過等十歲後,估計就沒啥突出的了╮(╯_╰)╭
他有自知自明,於是漸漸地棄文從武,他在那個天生喜歡舞刀弄槍的爹爹面前表示自己學識上也會努力,但更多的還是想像爹爹一樣為國出力,守護邊疆!爹爹很開心,就是娘有些不忍,女人麼,都是不希望自己孩子受苦的,但這個世道,女人的意見沒有任何用處。
在這些年的成長中,蕭景茂有時也會想起小順哥,那種悸動仍在,但是漸漸淡去,只剩下對秦毅的思念。也是,秦毅那邊說不定他一睡醒又穿回去,而自己原本的時空沒有絲毫變化,誰都不知道他做過有這樣的經歷。可現在這世界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當初十五六歲的少年,現在也已經年逾四十了吧?
如果他現在還活著,那一定活得很好;如果他死了,說不定和那小宮女華菱共同葬身枯井中,也算是死同穴了。無論是哪個結局,他都可以放下了。
蕭景茂這具身體在武學上相當有天賦,加上他為了放空大腦玩命一樣鍛煉,竟是才十餘歲便有小成,讓武將爹樂得哈哈大笑。如果不出意外,曲崢嶸十三歲就會上戰場,砍兩年沒砍死再立個小功勞,就成年紀輕輕的白袍小將了。
可是意外發生了。
從五歲時,他就開始從大人耳中聽到這樣一個名字——林福。十分普通,普通到讓人過耳就忘的名字。最開始這個名字出現時是那個年過五十的老皇帝大病初癒的時候,據說他病得要死太醫院的太醫都要集體上吊了,就是這個林福以身試藥與太醫共同配出良藥,救了老皇帝。他本是沒名字的,只有這麼一個姓氏,那之後老皇帝便賜名「福」,對一個太監來說,算是無上榮寵了。
那時武將爹也就是那麼一提,誰都沒注意這麼個運氣好的太監。誰知短短五六年的時間,林福漸漸把持了後宮,並開始干涉朝政了。朝中大臣結黨營私,林福開始一點點清除異己,曲將軍作為對立黨,又是個官不大不小的武將,自然是他最開始下手的好對象。
曲將軍上戰場,打了個敗仗就被人換了下去。大軍勝利歸來了,曲將軍因為那場敗仗被莫名扣了個通敵的罪名,滿門抄斬。
抄家抓人的那天,曲將軍和夫人已經被關押天牢了。老管家把蕭景茂藏在大堂的暗格裡,之所以安置在正殿大堂,是因為曲將軍認為,大堂這種光明正大的地方,誰也不會想到暗格在這裡。
老管家是個聰明的,他又火速藥暈了一個與曲崢嶸年紀差不多的小乞丐,把人藏進臥室的暗格中。蕭景茂被點了穴道封了體內經脈流動,像個死人一樣透過暗格的一點點縫隙看著外面,聽著男人怒吼女人哭喊的聲音,十來歲還沒長開的身體,縮在小暗格裡咬牙,漸漸嘴裡傳來血腥味兒。
他忍啊忍,忍到吵雜聲沒了,忍到只剩下一群惡犬抄家翻櫃子的聲音。他聽到有人找到臥室暗格裡那個被洗得白嫩的小乞丐,那人大聲喊:「福公公,找到曲家少爺了。」
於是,他聽到了聲音,一個人走步的聲音,這人走路的地方,離他不過2、3米的距離。懂武功的他心中大驚,他一直在凝神聽外面的聲音,大堂雖亂但是基本沒有人逗留。那這個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離他這麼近的地方的?到底有多高的武功,讓他一點都沒察覺到?他有沒有發現自己?
「這是曲家少爺?怎麼睡著?」一個涼寒的聲音響起,語調中不帶絲毫感情,明明是好聽的聲音,卻好似毒蛇冰冷的身體貼在人身上一般。
「小的看了下,是喝了迷藥。想必是怕這孩子哭鬧被我們發現了,便迷暈了在這裡,等抄家完,總有餘黨來看有沒有活口,幸好我們發現了。」
「是麼?」那人聲音輕輕的,「曲家少爺,手掌上傷疤和老繭倒是不少。」
「聽聞曲家小爺是個武將,功夫極高,一直以為是虛傳,現在看來是真的,不是每日勤奮習武,只怕不會有這樣的傷吧。」那手下的聲音也有些發抖,應對得不那麼流利。
「這樣啊,」那人淡淡道,「既然你說是,那便是了。」
那手下帶著小乞丐走了,大堂又是亂哄哄的,不知過了多久,周圍都安靜下來,蕭景茂的身體也能動了。他不知道外面還有沒有人,只能握著拳頭等著,拳頭攥得死緊,牢牢咬著下唇,鮮血慢慢流了下來。
他要忍耐,不能這樣貿然出去,出去也會被守在外面的官兵抓走。他只能期待,期待爹爹那些舊部還會有人來救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又聽了腳步聲。不是有人來探的,而是和剛才那個聲音冷冷的人一樣的腳步聲,而且還是就在他身邊不遠處!
那人,在這屋子裡待了多久?他恢復知覺後,呼吸心跳經脈的流動有沒有驚動這個武功高強的人!
腳步聲漸漸接近蕭景茂的藏身處,蕭少緊張得心臟都要炸開了,那人在離他不過兩尺的距離停住,站了一下後自言自語道:「浩然正氣,這牌匾寫的真是不錯。可惜這世道,有幾個人能真正配得上這四個字,又有幾個配得上的人能壽終正寢?」
他的話語像是在嘲弄,這聲音讓蕭景茂忍不住透過暗格的縫隙向外看——
他看到了,一個穿著宦官服侍的男人,全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的樣子。聽別人叫他福公公,可是據說林福已經是個中年太監了,怎麼會只有二十多歲呢?這人是誰?
他正看著,突然那人低頭,視線掃過他的暗格。優美卻毫無血色的唇勾起,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對視了!蕭景茂有一種感覺,那一瞬間兩個人對視了!他發現自己了!小男孩握緊拳頭,打算拚死一搏。誰知這時那人抬腳走了,離開了這蕭索的大堂,只剩下一個因為放鬆脫力的蕭景茂。
蕭景茂驚嚇之餘腦子裡只有一個問題,那人,到底發沒發現自己?
飢餓、黑暗、驚嚇,這些都不是一個孩子的身體能承受得住的。蕭景茂想出去,但不能出去。他等在暗格裡,漸漸變得無力,眼皮垂下,想要睡覺。
等啊等,也不知等了多久,終於有人出現,蕭景茂迷糊中聽到他們語氣中滿是沉痛。他用盡全身的力氣錘暗格,終於被人救出。
那夥人不敢留他,便派了個心腹將他送到邊境,那裡遠離權力中心,又多是對曲將軍忠心耿耿的舊部,林福就算想找也難以下手。
蕭景茂就在那黃沙滿天的邊境小城待了五年,他在邊境瘋狂練武,十一歲就跟著部隊打,拼了十年,加上有舊部照顧,十五歲時他成了一個參將,二十一歲因為擒住了蠻夷族的重要人物,被破格封將,回了京。
經歷了二十餘年的生命,已經完全融入這個世界的年輕將軍,望著前方不遠的京城,攥緊了韁繩。
林福,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