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棵年份明顯不算小的櫻桃樹,文子熹得把頭仰起來才能看到頂,樹冠鬱鬱蔥蔥把樹下兩個人擋在一片濃陰下。紅紅的櫻桃很像女人首飾上鑲嵌的寶石,一簇一簇嬌氣地擠在一起,與那厚綠的葉子相映,看起來無比誘人。
文子熹咽了口口水。
寧淮拉下一根枝幹摘下一簇,挑了顆最大最紅的遞到文子熹嘴邊。
「嘗嘗。」
文子熹正想張嘴,突然又把寧淮的手連同那顆櫻桃從她唇邊推開。
「阿淮,這棵樹是誰家的?究竟能不能摘。」
上次不過是摘了兩朵花就被個長得虎頭虎腦的丫頭冠上了「小偷」的罪名。氣得她跟寧淮鬧了彆扭,現在身上那幾塊痂就是因為這個來的。
寧淮一愣,隨即又猜到她的心思,嘆了口氣:「這回這棵樹是我家的,咱們怎麼摘都可以。上次是我不好,覺得田丫頭以往都還大方,沒想到突然這麼計較起來。」
「是你家的呀,」文子熹放下心,重新接過寧淮手裡那顆櫻桃吃掉。是阿淮家的也就是她的。
「好甜!」她一嘗到那櫻桃的滋味便忍不住稱讚,嘴裡吐出一顆小小的核。
寧淮笑道:「今年我和我娘都不得閒暇,沒怎麼管這樹,往年結的櫻桃才好,又大又甜在市上賣得很好。」
這樹生的高大,寧淮估摸著依文子熹的身量夠不著,便又伸手拉下樹枝摘下一把遞給她:「你吃我摘,你吃夠了就給我接著,咱們多摘一點兒帶回去。」
文子熹正逗著寧骨頭也吃了一顆櫻桃:「光吃多沒意思,我也要摘。」
寧淮聽後噗哧一笑,手掌在文子熹剛及他肩的頭頂揉了揉:「你哪兒夠的著?」
文子熹甩著頭把頭頂寧淮的手掌拿開,指了指樹上幾根粗壯的樹幹:「我可以爬到樹上去摘。」
這話寧淮一聽便皺起眉頭,差點想沒收他剛剛給這想一齣是一齣的公主摘的櫻桃,「不准上樹,你會爬樹嗎?嗯?上次身上摔得還沒好就又想來這一齣?你就好好吃個櫻桃行不行?」
文子熹不料他又是這麼反對,反駁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會爬樹?上次在圓玉湖我就是從月老樹上摔到湖裡去的。還是你救了我呢。」
寧淮聽得心驚:「你還說,都已經從樹上摔下過一次了怎麼還不長記性?又摔了怎麼辦,反正今天你不能爬樹!」
「你!」文子熹指著寧淮一張嫩白的小臉上有了怒意「又不是我不小心,明明是那燈籠的火偶然點著了我裙子我才不小心掉下去的,你憑什麼質疑我爬樹的技術,憑什麼不讓我爬。」
寧淮乾脆別過頭去。
他好像實在不能遵守母親說的要事事順著公主的話,眼前這個公主不是整天繡花看《女德》的閨秀,要是都處處順著她,慣壞了她以後其實吃虧的還是她。
文子熹蹭蹭跑到寧淮別過去的臉前跟他對視:「我要騎馬你不讓我騎,但最後你看我摔著了嗎?身上這點傷明明是因為你故意要我向你跑我才摔的。我就上去摘個櫻桃,又不是上去翻跟斗跳舞,你哪那麼大反應。」
寧淮把臉別向另一邊,哼了一聲。
「寧淮!」文子熹不悅他的冷淡,聲音提高「我是淑陽公主,我想爬樹就爬,你不准管我!」
她說著就跑到樹底手攀著樹皮腳踩著樹幹想要往上爬。
寧淮一把抱住她腰把扒在樹幹上的女人拖下來。
「就是不讓,在這裡你才不是什麼淑陽公主,是我未過門的媳婦!我怎麼就管不了你了?」
他寧淮這一次是帶著自己的媳婦回來的,又不是帶著淑陽公主回來的。
文子熹怒容的臉頰突然又暈上一層紅,有些滑稽。
寧淮擋在她身前,推不開。
硬來不是辦法,文子熹漆黑的眼仁轉了轉,臉上的怒氣突然消失,反而更蒙上了一層得意。
她突然拉住寧淮衣袖一角,輕輕搖晃他的手臂開始撒嬌:「阿淮真的不讓我去爬樹嗎?求你了~」
她嗓音本就甜,此時更是添了幾分婉轉嬌媚,寧淮聽了幾句,猛的明白了「酥了骨頭」是個什麼感覺。
但不行就是不行,寧淮酥著骨頭狠心扯回被她捏著的那個袖角。
文子熹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愈加往他身前湊了湊,歪著嘴臉笑得很有深意。
「你要是再攔著我,我就回去告訴你娘,」她故意頓了頓「告訴你娘,說他的兒子老是喜歡對女孩子動手動腳,一天親了我好幾回。」
寧淮垂下的手指動了動,眼神躲閃。
「口說無憑。」他心虛答道。
文子熹立馬抿嘴笑了一聲,隔著衣服指了指自己胸前剛剛被他吻過的地方:「這裡可還有證據,這種地方這麼扎眼的一個紅痕,我自己可種不上去。」
這回變成了寧淮有些手足無措,他向來在母親眼中是個有些守舊呆板的兒子,這若是要讓母親知道他兒子竟會對人家姑娘做出這些孟浪之舉,饒是再解釋她估計也得生氣發怒,還在病中呢,萬不可動心性。
但她胸口那個小小的像草莓一樣的紅痕,可是實打實的證據。
文子熹見寧淮似乎已經在動搖,偷笑這番威脅可算管用,又繼續追加道:「我回去就跟伯母說,寧淮今天把我壓在草地上,不止想要親我,還想……輕薄我。」
寧淮咬牙,心裡盤算著以後該怎樣名正言順地「輕薄」眼前這捏住了他小辮子得意忘形的未婚的妻。
她好像還不明白到底怎樣才算得上是「輕薄」。
文子熹本還惱怒寧淮今天趁機親她那麼私密的地方的事,現下卻十分滿意身上那個紅痕,臉上堆著得逞的笑,就差恨不得讓他再多種幾個。
寧淮沒說話,文子熹已大搖大擺地抱住了這棵櫻桃樹樹幹。
她故意等了一會兒,腰上已經被一雙溫厚的手扶著。
「你慢著點兒,注意看腳下。」
男人妥協的嗓音磁性又迷離。
——
寧淮從未見哪個姑娘家爬樹這麼利落過,他仰著頭,看文子熹手腳並用像隻猴子一般竄上樹幹,待他剛想要讓她爬慢點的時候她就已經找了根平整的粗樹乾坐著。
怪不得珠棋宮的院子裡,樹都那麼禿。
文子熹身後是夾著紅色櫻桃點綴的綠蔭,她坐在樹幹上,一手抓住了身下穩固的樹幹,一手在不停地摘櫻桃吃,兩條垂下來的腿時不時地悠閒晃悠,配上她的相貌,像極了個深山裡跑下來的無所事事的妖精。
寧淮現站在與文子熹地面正對的位置,微長著雙臂,似乎隨時都在提防著要接住掉下來的她。
「阿淮你也太小心了,」文子熹看著下面一副緊張樣子的寧淮搖搖頭:「圓玉湖邊上那月老樹可不比現在這棵櫻桃樹還高大,那我都能爬上去,這棵又算得了什麼?」
小時候她就因為帶著文子延在御花園裡爬樹而受了好多罰,如今好不容易能出個宮,偏生又有了個要做她駙馬的人接著管她。
淑陽命真苦矣~
「接著。」她從上往下給寧淮拋了一把櫻桃。
唰唰的櫻桃像雨點兒一般打來,寧淮反應再敏捷也只接到了部分,剩下的都落在地上,轉眼間便進了寧骨頭的肚子。
寧淮也回憶到了圓玉湖邊那棵生得繁茂蔥蘢的古樹。
「你當時爬到月老樹上做什麼?那樹上又沒果子吃。」
文子熹把嘴裡的櫻桃核咻地吐出來:「我去繫紅繩兒求姻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