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氣得手不停地發抖,沈嫵身上的衣裳明明只是嫩黃色,卻已經把她的眼睛刺瞎了一般。一幕幕不堪的往事襲來,始終只差一步的不甘與痛恨,口裡就像是含了黃連一般,苦澀異常。
“臣妾見過太后。”沈嫵走到大殿中央,微微一福身,便盈盈拜倒在地。聲音溫潤,端得是雍容華貴的氣度,比之前多了幾分矜持。
太后的雙手仍然在不停地抖動著,她的面色蒼白。皇上這一次的聖旨,顯然未跟任何人商量,就把沈嫵抬到了這個位置上,打了個措手不及。她一絲心理準備都沒有,正想著沈嫵無故遲到,要趁此機會,打壓一下沈嫵的氣焰。哪知道這沈嫵一出面,就把太后給震住了。
太后張了張嘴,卻是發不出一個字眼來,她的嘴唇都在發抖。面對如此大的衝擊,任她在後宮摸爬滾打這麼些年,也依然架不住心頭極度的恐慌和憤怒,導致此刻的嚴重失態。
殿內妃嬪的眼眸,漸漸地從沈嫵的身上移到了太后身上,臉上皆閃過一絲怔楞,轉而又化為一絲了然。
“太后。”一旁的許嬤嬤連忙過來救場,伸手倒了杯熱茶塞到了太后手中,觸碰到滾燙的溫度,才讓她心底的恐慌逐漸散去了,發抖的手和嘴唇也逐漸趨於平靜。
“起來吧!”太后終於恢復了過來,她輕咳了一聲,掩飾方才失態的尷尬,低聲說了一句。
沈嫵依然是笑顏如花,蓮步輕移,慢慢地挪到了世家的第一把椅子旁,悠然自得地坐了下來。她的對面就是德妃,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都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皇上昨日也沒跟哀家說要封位,否則今兒一早定是要準備賀禮給貴妃的!”太后的手裡還是僅僅抓住一盞茶,茶水滾燙,透過青花瓷制的茶盞,源源不斷地有熱源湧過來。她的手心都被燙得發癢,但是卻遲遲不肯鬆手。
太后這句話說得有些突兀,畢竟賀禮這種事兒再補就是了,偏偏太后卻要明說出來。眾人就在琢磨話裡頭的意思,是在點出皇上沒有提前通知她,擅自決定了?按照往常的慣例,雖說皇上升誰的位份不必經過太后的同意,但是總得知會一聲,表示對太后的尊重。這回卻是非常突然的就來了這麼一道聖旨,不止太后,其他妃嬪的心裡也直犯嘀咕。
沈嫵絲毫不以為意,臉上的笑意依然燦爛,她伸出手來捏了一小塊糕點,放在嘴裡慢慢地咀嚼著。直到眾人的議論聲笑了下去,她才咽下口中的吃食,拿出錦帕將嘴角擦了擦。
“太后您莫惱,其實臣妾之前也不知曉,接旨後才有人告訴臣妾,這是皇上要給臣妾的一個驚喜呢!”沈嫵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裡頭的笑意十分明媚,這瞎編的話說得跟真的似的。
殿內的人都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對於沈嫵所說的話,她們已經無心去辨別真偽了。皇上做事兒一向隨著性子來,這完全是有可能的。所以沈嫵這兩句話,無形之中又是拿把刀往她們的心窩子上戳。
太后暗自咬了咬牙,將手中的茶水朝一旁的小桌上輕輕一放,臉上帶著幾分嘲諷的笑意,低聲道:“皇上最喜歡隨性子來了,皇貴妃這位置還是坐得穩妥一些得好!”
太后的話音剛落,殿內的人臉上就露出了幾分驚詫的意味。太后這話是要當著眾人的面兒,就來羞辱沈嫵了。
沈嫵的眉頭一挑,眼中閃過幾絲不耐的神色,卻也努力控制住臉上的神情,低低地哼了一聲,道:“臣妾雖然無能,也不期望著能像太后當初那樣,把這個位置霸佔個七八年的,臣妾只要安穩些日子過把癮就夠了。至於皇上若是改了主意,臣妾自然只有遵守的道理!”
沈嫵的話音剛落,太后整個人就跟著抖了一下,她簡直快要被氣炸了。沈嫵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她蠕動了一下嘴唇,似乎要放出狠話來。
一旁的許嬤嬤連忙走近了幾步,又倒了一杯熱茶推到太后的手邊,若有似無地喊了她一聲。
先前那兩句交鋒,太后和沈嫵兩人都已經有些出格了,若是太后這回再開口,恐怕真的撐了眾人的笑柄了。
“哀家身子不適,退下吧!”太后被許嬤嬤這麼一提醒,總算是恢復了些神智,輕輕一揮手直接攆人離開了,她是再也不能多看沈嫵一眼了,否則一定會鬧得更加難看。
待太后被人攙進了內殿,沈嫵才慢條斯理地站起身,理了理鬢髮,悠哉地出了壽康宮的大門。直到她的身影不見了,殿內的其他人才回過神來,跟著站起來,陸陸續續出了大殿。
只不過關於皇貴妃的流言卻是一下子就流傳了出來,沈嫵比原先變得更加張揚,也更有資本張揚。
太后似乎是真的被沈嫵氣到了,第二日便臥倒在床上,免了一切的晨昏定省。沈嫵只是讓派人送了些許東西過去,並沒有親自前去。
太后這回的病,無論是真的還是裝的,沈嫵都不打算探究。不過暗地裡,這後宮中的人卻都感覺到錦顏殿的勢力一下子擴大了不少,沈嫵開始對後宮裡的事宜慢慢掌權了,就連六局二十四司中,也有不少人紛紛向這位皇貴妃投誠。
眾人的心裡不斷打鼓,以前有賢妃當著,所以沈嫵從來沒有插手後宮的事宜。這回卻是趁著太后病倒的時機,大規模攬權,不得不讓人心生警惕。
太后躺在床上,聽著穆姑姑彙報來的消息,險些氣得暈過去。這沈嫵當真是一刻都不讓人安生,她是真的有些病了,昨兒晚上更是發熱不止,此刻渾身發軟。都拖了好幾日,還不見好轉的跡象。
原本許嬤嬤和穆姑姑準備瞞著她的,但是沈嫵的手段越發厲害,這幾日太后燒得迷迷糊糊的,她倆就攔著消息沒報給太后,結果手裡頭的勢力明顯就少了許多。再不說的話,恐怕這整個後宮都要成了沈嫵的天下了。
“那個上不得檯面的狐媚子,當真認為自己是這後宮的主人了?哀家爬上皇后之位用了那麼多年,她能例外了?”太后氣得近乎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以她現在的身子狀況,做什麼事兒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雖說許嬤嬤和穆姑姑看著人前風光,卻也是看在她這個太后的面兒上,況且她們畢竟都是奴才,如何爭得過身為皇貴妃的沈嫵。
“太后莫要動怒,小心傷了身子。依奴婢看,皇貴妃背後肯定是有皇上授意的。不然皇貴妃從來不理會這些事兒,如今一出手就如此純熟,根本沒繞彎路,而且還一打一個準兒。德妃幾人也曾暗中使過小手段,皇貴妃卻都沒上當,依然按著自己的路數來。”許嬤嬤往前走了幾步,輕聲地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太后腦子裡混沌一片,但是對於沈嫵的惱恨卻是越發清明,像是無數根針刺進心臟裡似的,難受異常。
“快讓許老夫人進宮一趟,哀家有事兒要和她商議!”太后稍微想了想,腦子裡就是一片天旋地轉的,根本容不得她想出反擊的對策來。
沈嫵比她想像中的還要精明強幹,平日裡沈嫵給人的印象大多是糾纏在聖寵之上,絲毫不碰後宮中的掌權。即使她身居淑妃的時候,在旁人的心底,她也頂多算是個寵妃,皇上一時興起喜歡的玩物罷了。
可是這回卻不同了,沈嫵當了皇貴妃之後,便直接把權利往手裡頭撈,頗有幾分大權獨攬的意味。後宮裡的所有女人才明白過來,皇貴妃這是要駕馭後宮之中所有的女人,若是她成功了,那麼與皇后有何區別!只是一個位份罷了,但是手裡頭的權利卻是一分不少。
太后自己無法想出一個周全的法子,便琢磨要把許老夫人請進宮來,一起商議著。總能有法子整治這個小賤人的!
許嬤嬤應承下來了,親自派人出宮去許侯府。太后這才安心了下來,再次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只是她迷迷糊糊之中,卻是被身邊人的交談聲弄醒的。雖然聲音被壓得很低,但是太后此刻精神極其敏感,卻還是聽到了。
許嬤嬤看著她眼皮動了動,知道是要醒了,便連忙閉緊了嘴巴,不再說話,快走了幾步湊到太後身邊。
“太后,可是口幹了?”她邊問了一句,便伸手倒了被熱茶,輕輕吹了幾下才扶起太后,慢慢地喂著她喝了小半盞。
太后睡過一覺,精神似乎好多了。待許嬤嬤扶她躺下,她卻是一把拉住許嬤嬤的衣袖,低聲問道:“許老夫人說了什麼時候來?”
太后的聲音仍然十分沙啞,即使喝過水了,還是向被什麼碾過一般,晦澀難聽。
許嬤嬤的臉上閃過幾分憂愁的神色,她張了張口,卻如何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太后原本不以為意的神色,看到許嬤嬤此刻的模樣,直接變了臉色。她有些震驚地問道:“她不願意來?怎麼會?”
太后還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有一日她成了這副模樣,火急火燎地召許老夫人入宮,竟然會得到一個拒絕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