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嫵聽完之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臉上的神情都未變。眼神根本沒有再停留在然美人的身上,像是根本不在乎她一般。沈嫵這樣的態度,落在旁人眼中,心裡頭自然是有了幾分計較。
許薇然這樣炮竹一樣的性子,得理不饒人還沒什麼後臺,瞧不上她的人自然不在少數。阮玉頭一個就先笑出了聲,她輕輕地睥睨了一眼許薇然,臉上帶著幾分嘲諷。就這種貨色,還敢跟皇后娘娘叫板,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皇后說的是,還有哪位妹妹是新入宮的,都站出來報個封號,以免日後皇后認不得你們,不給你們發月俸了!”沈婉立刻接上了話頭,她難得的出了一回奇華殿,此刻自然是順著沈嫵的話說下來。
沈婉的話音剛落,就有人慢慢站起身,低聲地介紹自己。不過位份都比較低,又沒有然美人那樣突出的性格,都是些不受寵的。
皇上今年留下牌子在宮中的秀女並不多,也就那麼幾個,直到最後一個站起來,沈嫵下意識地看過去,只見那個女子半低著頭,露出比較纖長的脖頸,外頭的光照進來,恰好那個角度顯得尤為楚楚可憐。
“嬪妾是佳嬪,見過皇后娘娘!”劉怡的聲音十分嬌柔,有如小橋流水拂過心頭一般,帶著幾分清甜。
沈嫵的眸光不由得暗了暗,她的嘴角帶笑,努力克制住心頭異樣的感覺。看到佳嬪的那個瞬間,她竟有些恍惚,好似看到自己前世巧笑盼嫣的模樣。不過那也只是一個瞬間,細細打量之後,就會清楚佳嬪與她還是不同的。
“皇上,這位佳嬪是不是像個人?”沈嫵輕聲開口問道,她直接扭過頭看向齊鈺,臉上帶著幾分好奇的神色。
經由沈嫵這麼一開口,不少人的注意力就集中了過來。齊鈺原本漫不經心的態度也一下子大轉彎,他輕輕眯起眼眸看向沈嫵,慢慢地挑了挑眉頭,低聲道:“哦,像誰?”
皇上的語氣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但如果仔細聽,依稀可以分辨出他並不十分高興。
沈嫵臉上的笑意不變,心裡卻是微微一抖。皇上顯然是看出了這位佳嬪究竟像誰,但是對於沈嫵如此提出來,似乎不大高興。皇上究竟為何不高興?
“臣妾只是一下子看到覺得有些像,佳嬪的臉長得好像您身邊的大宮女聽荷。當然佳嬪的氣質出眾,不是聽荷能比的。”沈嫵原本想說的話在心底繞了個圈又咽了下去,臨時胡謅了一個。
齊鈺面上的神色沒有多大變化,卻是不再看向沈嫵,輕輕點了點頭。
“朕沒注意,阿嫵這麼一說,倒的確有些像!”皇上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始終盯著案桌上的東西看,卻是一眼都不看此刻被他評判的劉怡。
沈嫵輕輕笑了兩下,只是她的手心裡卻是滲出了一層冷汗。她有些好奇,皇上對這個佳嬪究竟是用一種什麼心態去面對,說他喜歡的話,自始至終都不曾對劉怡多加照顧,就連沈嫵最後拿個宮女出來與佳嬪相提並論,皇上也未曾多說一句,甚至還附和著她的話。她又有些緊張,從皇上這一世如何看待劉怡,也能體現出皇上前世是如何看待她的。
雖然她和劉怡不大相同,但是直到最後,她都沒搞明白皇上究竟是如何想的。
“皇后娘娘這麼說,臣妾也覺得像,不過臣妾離得近些,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佳嬪的眉眼長得和儲秀宮的刑姑姑還有些像呢!”崔瑾轉過頭去瞄了一眼,臉上的笑意變得濃烈了些,接過沈嫵的話茬說道。
刑姑姑都快出宮的人了,至少比劉怡大上j□j歲,肯定是不能比的。但是崔瑾卻硬是說了出來,甚至這位一向低調的慧妃竟是輕笑出聲,像是發現了什麼異常有意思的事情來一般。
慧妃的話音剛落,底下就有一連串附和聲,甚至有幾個腦袋靈光的,已經明白了崔瑾的意思。立刻也跟著說起來,全部都是在說劉怡從各個角度長得像誰,幾乎每一個角度就對應一個人,甚至臉上的五官都被拆開來說了一遍。當然長得像她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宮女姑姑,身份都十分卑微,沒一個是主子。
沈嫵對於這些人的舉動才去冷眼旁觀的狀態,看樣子這位元劉怡偽裝得不怎麼樣,剛入宮幾個月,就已經成了眾矢之的。甚至比先前的然美人得罪的人還要多。
若真是溫婉聰慧的性子,剛入宮的時候,知禮守規矩,位份又不高,應該正視各方勢力拉攏的時候。偏偏這位劉怡,如此不得人心,倒像是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你們可真會想像,我怎麼看不出,原來佳嬪竟是個千面人兒,一人眼裡一個樣兒!這可好,以後佳嬪妹妹若是換個妝容,估摸著又成了別的人了!”最後還是許衿出來總結了一下,她掏出繡帕輕輕捂住嘴,面上的笑意十分甜膩,語氣裡甚至帶著幾分調侃。
這話比起先前那些人說的,要緩和得多。不過這“千面人”三個字實在太過於刺耳,很容易引人遐想。
沈嫵輕輕一瞥身邊的人,皇上的面色並沒有太多的波瀾,他的後背靠在椅背上,整個人呈現一種放鬆的狀態,顯然對於她們所說的有些厭煩了,當然他也沒有抬頭看。
沈嫵一扭頭,又看向坐在那裡佳嬪。劉怡始終低著頭,雙手有些拘謹地放在膝蓋上,輕輕繃直了,顯然十分緊張,帶著幾分忐忑不安的意味。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好能夠看見她那細瘦的脖頸,整個人微微顫抖,顯得十分無助和怯懦,倒是增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本宮離開這一年的時間,諸位妹妹的口才都變好了不少。佳嬪長得像如此多的人,那可是福氣,看見如此氣質出眾的長得像的人,都會心生好感吧。只要不是完全像就行了,免得抹殺了旁人的存在,不給人活路了!”沈嫵輕笑著開了口,即使制止了殿內這些人再進行人身攻擊。
不過她的話一出,底下嗡嗡吵鬧的聲音,就一下子停止了。沈嫵這話聽著就像是意有所指,不過有些人理不出頭緒來,只有在心底瞎捉摸。但是有幾個卻是聽懂了,至少許衿和德妃是懂了。
她們來自許家,黎妃也是許家的姑娘,對於這個小姑媽事蹟,雖然因為慘死而成了禁忌。但是當劉怡這號人物出來之時,許老夫人還是入宮大概提點了一番,並且暗地裡恨得咬牙切齒。竟然學他們許家姑娘的行事作風,並且還得了皇上的另眼相待!
皇上處於遊離的神志也一下子集中起來,他輕輕地掃了一眼沈嫵,卻是一句話都沒說。
沈嫵剛回宮就折騰了這麼久,她也不願意今兒一回來就鬧地亂七八糟,見時辰差不多了,便轉過頭來,低聲問了一句:“皇上,您還有話要說麼?不然散了吧!”
齊鈺點了點頭,輕輕一揮手,冷聲道:“皇后剛回宮,你們有什麼事兒儘量自己處理。別拿些雞毛蒜皮的事兒過來煩她!”
“是,臣妾婢妾告退!”兩排人紛紛站起身,對著上座的兩個人行了一禮,便按照來時的隊伍緩緩地退了出去。
各人臉上的表情不同,沈嫵離宮一年再回宮之後,性子顯然比以前沉穩些了。是她想著收斂起性子先試探各人,還是正在計畫著什麼?此刻這樣沉穩只為了麻痹眾人的思想?
沈嫵離宮一年,對於後宮,她無法及時地掌控第一手資料。而且經過旁人口述的,很可能與當時的實際情況產生偏差,所以她還在試探階段。當然這些妃嬪們也無法參透沈嫵的想法。
“阿嫵,你覺得兩個人完全像,是一件很惱火的事情嗎?如果其中一個人不在這世上了,當後人看到相像的人,不也是一種悼念的方式嗎?”齊鈺坐在椅子上沒有動,而是用一種近乎迷茫的語氣問道。
沈嫵微微一愣,顯然皇上還在糾結她先前所說的話。她慢慢轉過頭,十分認真地看著他。皇上目視前方,整個人的坐姿顯得十分緊繃,雙手緊緊握住椅子的把手,眉頭輕輕皺擰著,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僵硬。
“這個世上不可能有完全相像的人,繡嬪和慧妃還是雙胞胎,兩人也不是很像。臣妾不知道旁人的想法,但是如果此刻出來一個和臣妾很像的人,臣妾絕對不會有高興的情緒,第一個想到的問題就是,這個人模仿我是要做什麼?太像的人會產生危機感,皇上覺得一個像的人,就可以取代之前那個人嗎?”沈嫵在心底想了一下,才輕聲說道。
皇上對自己的母妃偏執太深,一旦出現一個如此相像的人,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死死拽住不想鬆手。前世的沈嫵雖然有一些黎妃的影子,但是她那個時候,畢竟年歲還小,學不來那樣四平八穩的親和感,偶爾也有跳脫的時候。
這位佳嬪的模仿手段究竟如何,沈嫵還未曾深入接觸過,不過想來也只是在皇上面前學得像,到了其他妃嬪面前,就有些原形畢露了,否則許衿也不會送她一個“千面人”的稱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