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嫵的話擲地有聲,經過她一點點地剖析,另外兩位也知道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大殿內一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顯然三人都是各懷心思,暗自琢磨著各自的利弊。
“你說這些話,可有證據表明?莫不是糊弄了哀家吧!”過了片刻,太后才幽幽地開口,語氣裡已經沒了先前的怒氣,顯然是信了七八分。
沈嫵不由得在心中松了一口氣,面上卻是半分不顯,她再次福身行禮,柔聲道:“太后您若是不信,可以派人調查,昨兒晚上皇上真的只是在錦顏殿歇了,旁的什麼都沒做!更別提歡好之事,顯然去錦顏殿都是幌子罷了,還請太后明鑒!”
沈嫵這話說的十分直白,太后一想也對,皇上若是只要睡覺的話,以他那挑剔嫌棄旁人的性子,待在龍乾宮裡不是更好,何必要巴巴地跑去錦顏殿?或許正如沈嫵所說,只是為了把世家也牽扯進來。
“呵,皇上真不愧是先帝看中的人啊,大智大勇!”太后不由得冷哼了一聲,半是譏誚地說了一句,語氣裡似乎帶著幾分不甘和惱恨。
明明身上一半的血液來自許家,卻偏偏對許家厭惡至極。
正在光明殿上,聽著重臣爭論不休的皇上,頓時覺得鼻子發癢,似乎想打噴嚏一般。他皺起英氣的眉頭,心底腹議地更加厲害:這幫亂臣賊子,口水都快淹了光明殿,還沒說完!
沈嫵則徹底放下心來,太后說了這句話,顯然是已經信了。也不枉她費了如此多的唇舌,只為了能夠平息太后的怒火。
“姝婉儀這般說,本沒有奴婢置喙的餘地,不過奴婢有幾個疑惑,還望婉儀解答!”倒是一旁的許衿開口了,她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原先的輕柔淡然,臉上也掛著幾分淺笑,依然端得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沈嫵沖著她笑了笑,輕輕地點頭應允。
“婉儀既然有如此苦衷,何以要穿得這般鮮亮,像是特地來遭人恨的!總讓人不敢相信,婉儀是深處險境之人,倒像是恃寵而驕!”許衿臉上雖一直保持著笑意吟吟的模樣,只是語氣卻十分咄咄逼人,言辭尖銳。
沈嫵不由得挑起了秀氣的眉頭,太后聽著許衿這麼一問,也跟著眯起眼眸看向沈嫵,顯然是在等著她的答案。
“許姑娘說笑了,我天生就愛這些,興許是王府裡當慣了庶女,穿戴的時候總會小心翼翼,惶恐越過了嫡姐。而在後宮之中,只要不逾矩就成,所以就轉回了自己本性。許姑娘是嫡女,興許不瞭解我這點兒小心思。因為穿戴著好看,我就這麼來了,並沒有像姑娘所說的那般複雜。如果事事都要有個陰謀論,那豈不是好意也成了虛假,應和也成了虛與委蛇?”沈嫵輕輕笑出聲來,很顯然她並沒有把許衿的這個問題放在眼裡。
她沈嫵就是喜歡花枝招展遭人恨!日後她還要這後宮之人,每每看見光鮮亮麗的女子之時,都要想起錦顏殿裡住著這後宮裡最嬌媚的女人!
許衿瞧著沈嫵毫無羞愧地說出這番話,臉上的笑意不變,心底卻湧起了幾分鄙夷。柔聲回道:“我明白,許侯府裡也有庶女。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
沈嫵對於她這般語氣也不以為意,依然是淡笑以對。
“太后,請安的時辰快到了。”穆姑姑從外頭走了進來,輕聲地提醒道。
太后輕輕點了點頭,手一揮對著沈嫵道:“姝婉儀也還是從偏門出去吧,在外頭等候片刻,再和那些妃嬪一起進來,免得惹人懷疑。至於你方才所說的話,哀家會酌情考慮的!”
沈嫵俯身行了一禮,便慢慢地退了出去。
待到她徹底離開了,許衿才松了一口氣,臉上淡然的笑意已經消失殆盡了,卻留下幾分陰冷的神色。
“太后,沈嫵的話不可信。皇上乃是隨性之人,從沈嫵進宮之後,皇上待她不同的地方,全後宮有目共睹......”許衿的語氣有些急切,顯然這些話是憋在心中甚久。
有些人不用接觸過很多次,就隱約能猜出對方的功底。許衿只接觸過沈嫵這麼一回,就不由得手心冒汗,她一向自詡最能悠然自得地對付別人,終有一日,這種感覺調換了過來。
“衿兒,你不用這麼著急。皇上正寵她,原本皇上對許家就有意見,若是對個只曉得穿衣打扮、爭強好勝,無時無刻不會惹惱了哪位元元高位分妃嬪的女人都容不下,那許家就更要成為皇上的眼中釘肉中刺了。至於沈嫵方才所說的話,雖不可盡信,卻也提醒了哀家。世家做得再大,只要不爬上中宮皇后的位置,在後宮裡就依然少有話語權。不能讓新貴得勢!”太后揮了揮手,打斷了許衿未說完的話,臉上帶著幾分胸有成竹的笑意。
許衿顯然還不死心,但是瞧著太后堅定的模樣,也不好再開口。
等候在壽康宮外面的妃嬪,三三兩兩湊在一處,小聲的議論著昨兒晚上許衿空等一場的事情。許家那邊自然是臉面掛不住,往常總愛聚眾充當眾星拱月的瑞妃,此刻也完全失了興致。
偶爾有幾個妃嬪議論的聲音大了,話語自然是不好聽。瑞妃終究還是耐不住性子,直接扭過臉沖著那幾個妃嬪高聲喊道:“有什麼好說的,你們誰若是羡慕姝婉儀,現在就去壽康宮跟太后說啊!”
她的話音剛落,殿外的討論聲明顯頓了一下,緊接著就小了不少。的確,姝婉儀此刻還被太后請去喝茶呢?也不知要責罰多少。
一群人正想著,就見沈嫵一路招搖地帶著兩個宮女走了過來,頓時殿外一片譁然。
早就知曉沈嫵素來愛俏,可是方才不是去請罪了麼?如何還穿得這般豔麗,光她們瞧著都覺得刺眼。
自然,讓眾妃嬪驚詫得不止這個地方,之後穆姑姑領著人進去的時候,太后對於沈嫵也並未多加刁難。整個壽康宮的內殿一片平和,因著畢竟是打了許家的臉面,所以眾妃嬪都是規規矩矩,努力說些討喜的話逗樂,原先那些烏七八糟的爭鬥再不敢在太后面前顯露出來,甚至比平時還要姐妹和睦。
直到從壽康宮裡出來了,不少人依然不能相信。許家丟了這麼大的臉,相當於始作俑者的沈嫵,竟是毫髮無傷!相反還更加耀武揚威!
不少人對於沈嫵都退避三舍,她那身豔壓群芳的行頭,誰敢往前湊!況且這女人根本就是個妖精,不僅霸佔住了皇上,此刻甚至連太后都被迷惑了。
沈嫵回到錦顏殿的時候,蘭卉已經等在宮門外了。沈嫵搭著她的手臂下了轎攆,慢慢地往內殿走著。
“婉儀,方才明語已經去催促過禦膳房了,棗糕很快就出鍋了。只是不知皇上何時來,若是冷了倒是不好吃,怕他怪罪!”蘭卉輕聲地彙報著,說到最後一句,甚至慢慢地湊近她的耳邊,生怕被旁人聽見了到時候要遭殃。
沈嫵輕輕點了點頭,輕聲問道:“讓禦膳房再多備著早膳,皇上待會子若是過來也好一起用了。”
蘭卉送她進了內殿,便匆匆退下去安排差事兒。沈嫵閑來無事,從木匣子裡摸出昨日未編完的掛繩繼續。
她剛把掛繩編完了,不由得松了口氣,卻見明語提著食盒匆匆而來。剛踏進內殿裡,沈嫵就聞到了淡淡的棗香味,可見這回的棗糕,禦膳房又是用了十足的心思。
“婉儀,奴婢提著棗糕回來的時候,瞧見嬌妃娘娘的轎攆,正往這邊來呢。奴婢沒敢耽擱,就趕緊小跑回來了!”明語邊說還邊喘著粗氣,顯然是為了在沈嬌之前到錦顏殿,好向沈嫵彙報。
沈嫵看著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不由得扯著嘴角笑了笑。從衣袖裡抽出一條錦帕來,遞給了她。明語有些受寵若驚,瞪大了一雙眼眸看著錦帕,又瞧向沈嫵,一臉的難以置信。
“拿著擦汗!”沈嫵輕聲說了一遍。
明語連忙躬身彎腰,雙手接過,像對待一件至寶一般。心裡激動萬分,難怪明音常在她面前說婉儀的好,這簡直好到家了!要不要棄暗投明,下回錦顏殿的事兒都不告訴皇上了,正好省的去龍乾宮被虐。
嗯,就這麼決定了,只要日後婉儀不偷男人,其他什麼事兒都不去主動向皇上彙報!
明語邊拿著錦帕擦拭額頭的汗水,便暗自下了決定。沈嫵自然不知道她心中的小九九,方才也不過是瞧著她那副模樣,心中頗覺好笑便隨手遞給她一塊手帕,哪裡會知道就這般收買了人心。
只能說皇上身邊的宮人,活得都跟狗一般。
“婉儀,這棗糕要不要藏起來?待會子若是嬌妃她們瞧見了要吃,皇上過來了可就不大好了!”明語立刻主動開始替沈嫵分擔,輕聲提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