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進了店, 還真找著了西裝領帶熊。跟熊二廚同款,大小顏色表情都一樣, 只是服飾不同。
方靖一看價格,288元。
這有點把她嚇到了。她原以為就是小店裡賣的小熊, 幾十塊頂天了。沒想到是商場專賣店的“貴”族熊。
感覺這熊比她還值錢。方靖猶豫了好一會, 還是買了。
抱著兩隻小熊坐在商場的休閒椅上, 方靖在耗時間。她沒要熊助理的包裝。那包裝盒和袋子很顯檔次,把熊裝進去確實顯得值288元了。難怪飛哥也沒要包裝, 直接抱著熊回家的。
方靖腦子有些亂。這段日子她的生活變化太大,完全超出她對自己的預期和規劃。驚喜太多, 好運氣似乎用不完, 她喜出望外, 卻又如履薄冰。有時高興得失態, 然後又得及時告誡自己要嚴肅謹慎。
如果從前的日子老天爺是給了磨難來考驗, 現在是不是給了太多幸運來考驗?
她就快要被喜悅衝昏頭腦, 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商場裡人來人往, 熙熙攘攘, 頗為吵鬧。方靖就靜靜坐在那兒, 她在想家。沒有家了,她得更堅強才行。外婆說的,不能軟弱,一軟弱,就撐不住了。方靖有些害怕,她覺得自己變了。
亂發脾氣是失態。喜氣洋洋奔過來要買熊是失態。288元, 這麼貴,她竟然買了,這也失態。買完了熊坐這兒反省,總覺得哪裡不對,她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嗯,最後一次。下次她一定不能這樣了。
她的人生計畫不是這樣的。飛哥幫了她,嵐姐也很好,這麼多人照顧她,她得知足,要感恩。她還是專心好好工作,別的不多想。真的不能亂想。她不能亂花錢,不能得意,不能忘形,不能亂發脾氣。
方靖看了看時間,已經一個多小時了,飛哥應該已經出門了。她抱著熊,慢慢悠悠往孟文飛家走去。
開鎖進門,屋子裡靜悄悄的,方靖計畫把熊放下,寫張紙條就走。
客廳書桌上筆記型電腦螢幕黑著,但沒扣上。電腦旁的杯子不在了。方靖四下看看,打算把熊放在電腦邊,這是他工作的地方,熊助理應該在這裡給他加油。
方靖寫好了字條,擺好了熊。她笑了笑,拍拍熊的腦袋,好好努力呀。
方靖抱著自己的熊二廚準備離開,在門口換鞋的時候看到孟文飛的鞋。
他還在家?
方靖有些狐疑。
她剛才並沒有特意放輕聲音,如果孟文飛在家,不會聽不到,竟然一聲招呼不打,出了什麼事嗎?方靖回轉身,把包包和熊二廚放沙發上,去了孟文飛的臥室。
臥室的門開著,一眼能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
“飛哥。”方靖輕聲喚。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
方靖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又喚:“飛哥。”
孟文飛還是沒動靜。
方靖走到床邊,看到孟文飛的樣子嚇了一跳。他臉色潮紅,額頭上全是汗,兩眼緊閉著,鼻息有些重。
方靖掃了一眼床頭櫃。燒水壺和水杯都在,旁邊還放了支體溫計和藥。
方靖拿起細看,體溫計的溫度顯示38.7度,藥還是孟文飛今天自己買的消炎藥。他這是發燒了,打算用喝熱水捂汗法自愈嗎?
方靖去洗手間拿了孟文飛的毛巾出來,替他擦乾額頭上的汗。然後接了盆冷水,給他擦了擦臉。
孟文飛完全沒有醒。方靖把用冷水浸濕的毛巾蓋在他的額頭上,守了他一會,他的溫度依舊很高。方靖扒了他的被子探他脖頸。他裹了兩床被子,沒穿衣服,被子裡的溫度簡直燙手,脖子上全是汗。
方靖把被子給他重新裹好,然後用跑的沖到了藥店,買了退燒藥、退熱貼等藥品,喘著氣沖回來。先燒了壺熱水,兌了杯溫水,然後用了點力把孟文飛拍醒。
孟文飛迷迷糊糊半睜了眼,似乎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飛哥,吃了藥再睡。”方靖一邊說一邊半跪在床頭,將孟文飛的上半身扶了起來。
“阿靖?”孟文飛順著她的力道坐起。方靖坐在他身後撐著他,把藥遞到他的嘴邊。孟文飛還很迷糊,也沒問,非常聽話的吃了。
方靖再把他放下,蓋好被子,給他額頭貼上了退熱貼。
冰涼的觸感讓孟文飛清醒了些。他問:“你怎麼回來了?”
方靖沒答,她在翻衣櫃,翻出一床乾淨床單和枕套,再拿出一條乾淨大浴巾和毛巾。回到床前,問:“你有力氣翻身嗎?”
“嗯。”孟文飛應得有氣無力。
方靖把他推到了床的另一邊,把被汗浸濕的床單卷半邊,鋪上乾淨新床單,把枕套換了,床單鋪上大浴巾墊著,枕頭上墊上毛巾,再把孟文飛推回來,另半邊同樣換好。
孟文飛躺在乾燥柔軟的毛巾上,頓時舒服地歎了口氣。
方靖再把他的被子掀了,底下的那床被子也已被汗浸濕,她先用毛巾把孟文飛身上的汗擦乾,然後把上面一層的乾淨被子換到下面,把汗濕的被罩扯了,第二層被子複又蓋上。
“會熱嗎?”方靖問。
“不熱。”
“一會太熱我再把被子減一床。”方靖說完,抱著那些髒床單被罩出去了。
孟文飛半睜著眼看著她,看不到了,心裡有些失落。
“阿靖。”
“等一會。”方靖大聲應著。孟文飛不失落了。
過了一會,她還沒回來。
“阿靖。”
“來了,來了。”方靖拿著一杯水,水裡插了根吸管,她把吸管遞到孟文飛嘴邊:“先喝點水,流太多汗,要多喝水。”
孟文飛張嘴抿住吸管,水溫溫的,有點鹹味,她放了鹽。孟文飛一口氣喝了半杯,覺得舒服許多。
“你叫我幹嘛?”方靖放下水杯,問他。
“沒什麼,我就是想喝水來著。”
“哦。”方靖替他理了理枕頭,撫平床單。“要是哪裡不舒服你告訴我。實在不行就得去醫院了。”
“沒事,不用去。我以前發燒藥都不吃,睡一覺出一身汗就好了。”
方靖皺眉頭不高興:“以前我爸也這麼說,最後還不是老老實實去醫院了。年紀大了,以為還跟小年輕似的。”
孟文飛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誰年紀大呀,你在說你爸還是說我呀?
沒來得及質問她,方靖已經又走開了。
過了一會她回來,手上拿著一條他的四角內褲。“飛哥,你有力氣自己換褲子嗎?你褲子都濕透了。”
孟文飛瞪著自己的內褲,像看見了妖魔鬼怪。雖然他讓她來做家政,但他從來沒讓她洗過他的內褲,每天洗完澡他都是自己把內褲洗了晾上。現在,這姑娘坦坦蕩蕩地說他內褲濕透了。
孟文飛覺得自己全身發熱要熟了,什麼藥都壓制不了這熱度。這時候的他才反應過來剛才他幾乎是全裸著被這姑娘推來轉去把全身從頭到腳全擦了個遍。
而她居然不害羞,她一點都不害羞!
這太傷害他的男性自尊心了。
孟文飛咬著牙問:“我要是沒力氣呢?”
“沒關係的,你不用害臊。以前我爸住院的時候,也是我給他擦澡換衣服的。他當時跟你一樣,太拼了,也不好好休息,熬夜不睡覺,就病倒了。”還要趁機教育一下他不能不愛惜身體。
孟文飛沒注意聽別的,就想著他自己不換,難道她要動手?
方靖看了看他表情,又道:“你換條乾淨的吧,全是汗穿著多難受,病哪能好。不用太在意,病人是沒有性別的。”
孟文飛嘟囔:“別的病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男性,身體機能正常。”重點是他不是她爸!他一點都不想當她爸!他一點都不老!
方靖道:“那我現在去變性再回來照顧你也來不及了呀。”
“你是病毒派來搞笑的嗎?”孟文飛沒好氣。
還變性?你怎麼不說咱倆先去領個證回來我就好照顧你了呢。
方靖把那條乾淨內褲放床邊:“我覺得你應該有力氣自己換的。”然後她轉過身去,“我不偷看,你換好了叫我,需要幫忙就說。”
孟文飛嘟嘟囔囔不高興很費勁地在被子裡把濕內褲扯了,就這小事已經累得他喘粗氣,他把乾淨內褲勾進被子裡,蹭啊蹭啊費半天勁終於換好。不過換上乾淨的確實舒服多了。
孟文飛把髒內褲丟床腳,太羞恥。
他喘著氣休息了會,對著方靖的後背粗聲粗氣道:“換好了。你幫我拿套睡衣來。”一副誓死捍衛貞操的語氣。
方靖應了一聲,去拿了。回來幫孟文飛把身上的汗擦了擦,協助他把睡衣穿上。
孟文飛一身乾乾淨淨舒爽地重新躺下,方靖給他再量了體溫。38.4度,並沒有降多少。
“你快睡一覺。睡醒了就該好了。”
“你別動那個,回頭我自己洗。”孟文飛累得不行還要囑咐一下。
方靖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答應了。
孟文飛睡下了,疲倦讓他很快睜不開眼。他聽見方靖收拾杯子和藥的聲音,擰毛巾端水盆的聲音,還有她輕輕的腳步聲,真好聽。然後他突然掙扎了一下,叫道:“阿靖,你別走啊。”反正她都知道了,那他就不願自己一人難受地困在這房子裡。
方靖很快應了:“我不走,我還得監督你的病好起來呢。”
孟文飛放心了,他很快睡著。
孟文飛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後來他是被方靖幫他量體溫的動作擾醒的。37.7度,降下來了。他覺得很熱,又出了一身的汗。方靖幫他把被子換了,又為他擦了身,換了墊身下的浴巾。他重換了內褲和睡衣,乾淨舒服,喝了一杯水,吃了藥。
他餓了,想吃小餛飩,方靖給他煮了一大碗。他吃得很飽,感覺整個人又活了過來。躺床上想跟方靖說說話,可方靖一直忙,沒進來,他等她,然後他再次睡過去。
方靖把屋子收拾好,自己簡單吃了點東西。輕手輕腳走進臥室看看,孟文飛沉沉睡著。方靖安靜地趴在床邊看著他。他的眉毛挺粗的,睫毛挺長,鼻樑挺直,嘴唇不薄不厚。他笑起來會露出整齊的白牙,嘴角向上彎,讓人很有親近感。
方靖一直看著他,然後發現他的嘴唇因發燒有些乾裂。方靖打開床頭櫃,在他的潤膚露旁邊找到他的潤唇膏。她小心翼翼,輕輕地把潤唇膏幫他塗上。
嘴唇裂了,會痛的。
方靖塗著塗著有些走神,她的目光從他的嘴再飄到他整張臉,覺得飛哥真是好。雖然他愛騙人,但他真的好,太好太好了。他買了禮物,怕她有負擔,他生病了,怕她擔心。他在公司遇到這麼大的事,可他從不在同事面前暴露不好的情緒,他不抱怨不謾駡,他鼓勵大家,對大家笑。可他肯定壓力很大,他不說,他都壓在心底,默默努力解決。所以他累了,他病了。
她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要放棄他背叛他,他這麼好。
他好得會發光,會照亮到人的心裡。
方靖看著孟文飛的臉發呆,潤唇膏還抵在他的唇上。然後她忽然發現他正看著她。
他醒了,半睜著眼睛,眼眸幽黑水潤,深邃如海。
方靖嚇得手一抖,差點把潤唇膏整支杵他嘴裡。孟文飛嘴唇一痛,下意識往後一縮。他一動,方靖也往後蹦,但她蹲久了,腿麻了,一屁股坐到地上。
孟文飛伸手想扶她。但方靖已經飛快地跳了起來,她把潤唇膏蓋好蓋子,若無其事地放回床頭櫃裡。“飛哥,你嘴唇裂了,記得多塗幾次。”
“嗯。”孟文飛的聲音透著病後的沙啞,慵懶的性感,像一隻撥弦的手,撥得方靖的心亂七八糟。
“床單應該已經洗好了,我去晾一下。”方靖踏著穩重的步子朝客廳走,出了臥室門,離開了孟文飛的視線,這才飛快跑遠幾步。
她心跳得很快,她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然後她看到了書桌上的熊助理,還是沙發上的熊二廚。她看著兩隻熊,忽然像是被人用大鐵錘用力錘了幾下腦袋。她真是瘋了,她在幹什麼?
方靖一個箭步沖向熊助理,一把抄起它奔向沙發,她把她的包包打開,把熊助理和她留的字條都塞了進去。她的動作有點粗魯,塞得很用力。仿佛是要把那點小心思塞回內心深處。
“阿靖。”孟文飛在叫她。
方靖揉揉眼睛,應了:“等一下。”
“你還有煮什麼東西嗎?我有點餓。”
方靖給孟文飛盛了薑片地瓜粥,放了很多薑,甜甜的,有飽腹感。孟文飛喝了兩大碗。他看了看表,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
“你不要回去了,太晚了,單身姑娘坐的士也不安全。我沒法送你。今晚你就睡客房吧。”
“行。”方靖給孟文飛量了體溫,他恢復得不錯,看著也精神多了。
方靖拿著空碗往外走,孟文飛忽然叫住她:“你為什麼回來了?”
方靖停下腳步:“我忘了拿東西,回來找找。”
“哦。”
方靖走出臥室,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