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漫不經心笑笑,“比你大些的人都曉得,《焚火碎光刀》乃是曠世魔功,也是一把刀,夜凝宮數百年宮主繼承之物,往上走二十年,江湖裡那些雜碎門派大會上只求第二。”
青燈看了榜單一眼,的確,她長大的這麼些年,總聽長輩感歎夜凝宮怎麼如此安靜沒動作,也不知是好是壞,“那現在還不是第九了?”
“宮主不願參與這種事兒,若不是獎品大瀚海花……”說這兒止水頓了頓,看了青燈一眼又活動肩膀道,“要是我覺得,直接踏平這兒搶回去算了,參加大會真無聊,想當年宮主十四歲開始拿了四屆第一,手把握不好力道血洗擂臺,最後也不怎麼愛來這兒了。”
青燈冷汗。
她對夜凝宮的情況依舊是朦朧的狀態,她總覺得它不是人們口中所說的那個模樣,也不是她眼前所看到的模樣,夜凝宮令人聞風喪膽,如今她的印象大抵也只是有一個又妖孽又壞的宮主罷了。
此時“砰”地一聲,擂臺上一個人被打飛出去,眾人發出感歎聲。然後便是宣佈勝出,青燈望去,擂臺上的男人得意洋洋地搓著鼻子,笑得爽快,鬍子拉碴,身材魁梧,正是蕭斬。
青燈趕緊跑過去,後臺上蕭斬剛下來,哈哈哈地大笑,“哎呦,英雄大會這麼好玩兒,爽死哥哥我了!”
下頭等待的竟是邵華邵岐,青燈一見眼睛都要紅了,沒跑幾步就被一股力道扯回來,回頭正見止水涼颼颼的目光,青燈道:“我與他們說幾句話。”
止水道:“不行。”
青燈眉毛一挑,她正急著,一扭身朝他□踢去,止水大抵活到現在都沒碰見這事兒,正中紅心。
他蛋疼得整個人都裂了。
青燈跑過去,邵華邵岐見了睜大了眼睛,“師妹?!”
青燈先表明自個兒無礙,又問上山莊裡中毒之事,邵華表示已經見到了蕭斬的妹子,她正在山下客棧裡煉藥,聽罷青燈心間一顆石頭落了地。
“師妹,你莫慌,待莊裡人好了,我們一起來救你。”
青燈搖搖頭,“我沒事,師兄。”
“那宮主殺人不眨眼,師妹你該不會……”邵華抓住她的手,青燈張張嘴巴,還是搖搖頭,慢慢抽出手來,“我真的沒事,你們好好比,天哥哥還靠你們呢。”
蕭斬道:“說到這個,妹子身在那廝身旁,倒是可想些辦法。”
“哎?”
蕭斬望望她身後,壓低聲音:“方才比武時哥哥我一眼就瞧見你們一起下的轎子,想必那魔頭覺得你甚是柔弱不甚放在心上,聽說你們拿那花是為了救人,哥哥對花不感興趣,救人的事兒倒是喜歡摻一腳,現在還不曉得那宮主身手究竟如何,倒不如妹妹去探探。”
青燈愣了一愣,還未答應便感身後一陣陰森寒氣,回頭見止水臉龐痛到扭曲死死瞪著她,將她衣領一拽拖回去,一邊走一邊道:“顧青燈,哪日宮主對你失了興趣便是你的死期。”
一天下來比過六場,江湖上有名頭的人都沒出現,那大抵都是最後對決時才出場的,傍晚時堪伏淵才姍姍來遲,骨瓷櫻桃跟在身後,止水見了行禮,青燈問:“去哪兒了?”
堪伏淵低頭,黃昏橘紅的光芒落在他黑髮間,揚起淡笑道:“你在意?”
青燈悻悻不語,乾脆地將骨瓷拉過來些,臺上又是一場結束,只聽止水道:“這上頭的男人是崤山派洪九,連打三場,去年排名第十。”又瞧了一眼那倒在擂臺上口吐白沫的對手道,“力氣槍法都是上乘,下一場再贏,依著規定可直接挑戰前三甲。”
英雄大會的規定,若是一人一日連勝四場,那便可自由指名對手,若是直接贏過往年第一,寥寥再戰數場便可奪冠。
“滕華堂前來的是盧玉峰,樂經庵依舊無戒大師,紫劍山莊自然是三弟子邵華,若是再加打算,雷鋒堂趙鐵京上官家上官白茶也在考慮之內。”
青燈暗暗驚奇止水何時得到這些情報來,止水又道:“但這次獎品分外誘人,不排除一派之主出手的可能性。”
青燈忍不住問堪伏淵,心裡竟有一絲期待,“你要上場?”
堪伏淵看過來,止水眯眼不屑道:“上場都是些雜碎,何以需宮主出手,我與櫻桃綽綽有餘。”
青燈嘴角一抽,“那宮主大人屈尊來此是作甚,看風景?”
堪伏淵笑笑,“正是,無妄城再美,也偶爾會膩味的。”
“……”臉皮真厚,什麼都要屬下去做。
正說著,臺上主持的僧人道:“可有其他人上臺與這位大俠一決高下?”
那洪九硬氣地一挺胸膛,手拿長槍,眉間無一絲疲憊,正無人應答,青燈對止水說:“你們不去嗎?”
“最後幾日再上,前頭多看看就放湊熱鬧,這麼早上了就一點神秘都沒有了。”止水聳聳肩,抬眼道,“你看,有人上來了。”
青燈望過去,一個雙十出頭的年輕男人,身穿布衣,腰間一枚綴流蘇赤色權杖,面貌平淡無奇,手提一把玄鐵劍慢慢走上台來。
“崤山派大弟子,洪九。”洪九抱拳道。
那男人模樣一直是從容而溫和的模樣,比起武者,更像是個秀才。
她感覺到掌心骨瓷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又看看止水,竟發現他神色變了些,眉目一絲皺褶,又看櫻桃,櫻桃直接鎖住了秀氣的眉,眯起眸子。
只聽那男人道,露出的笑容清朗無害,“六朝神樞堂,二十四節使,春分。”
六朝神樞堂五字一出,眾人唏噓,神色各異。
開年以來六朝神樞堂已經以各種方式在江湖中迅速流傳開來,兩人拉開距離,鈴聲一響,洪九一聲喝,銀槍瞬息直刺而去,銀光在黃昏中一晃而過婉若游龍。
開場便放出殺招,看來他也看出對方不好擺平,速戰速決,前三場皆是最後這招定勝負,雖看似直接猛衝,實則槍法精准迅速,第一擊隨後一整套狠戾槍法銜接完美。力道巧妙,內力渾厚,令人措手不及,若直攻,必震飛手中武器,若防禦,那銀槍可鬥轉刺入破綻,若躲閃,則第二擊絕躲避不及。若是有意,可直取對方心口,眨眼之間,已見勝負。
的確是眨眼之間。
眾人尚未看清楚,前三排觀眾已睜大了眼睛。
春分依舊是溫和的面龐,手裡提著這段的銀槍,而手中的劍已經切入對方心口,青燈見得出是心臟的位置。
那洪九張了嘴巴微微抽搐,眼珠子瞪的大大的幾乎要蹦出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的胸口未留多少血,以至於從春□上滑落時,春分依舊是乾乾淨淨的,面帶笑容。
他回過頭望向主持人,後者反應過來,宣佈了勝利。春分拔出劍,鮮血這才淌了一地,浸在擂臺的木質地板上,黃昏的光芒鋪上一層瑩瑩的金。
英雄大會開場便見血,雖參與者都會簽生死狀,但首日便落下屍首令人日後幾天又不好的預感。
晚上客棧也是早早睡了,第二日堪伏淵沒去,只是止水和青燈跟著去看了,一日下來果不出其然,皆是六朝神樞堂的人,場場見血,大會內氣氛詭異不少,不少躍躍欲試的新人也打消了念頭。奇怪的是,每次上場的人不一樣,青燈見一神樞堂選手下臺,直接走向大會觀眾席遠處停著的一方轎子,作揖行禮,轎子由兩名白衣少年擔著,也不知這轎子裡是何人。
“還真是張揚啊。”止水哼唧一聲,一掃排行榜,因挑戰了毅照門首席選手迅速躍到排名十三。
這架勢,妥妥是要衝第一的。
夜裡堪伏淵飲茶道:“明日你上場,注意些。”
“是。”
第三日止水上臺,堪伏淵坐於一旁閣樓二樓露天茶間往下望去,青燈一旁煮茶,竹簾降下一半恰好遮住坐席上人的臉,樓下人群皆無法看清人的模樣,但這兒卻將台下看得清清楚楚。
第一場便是,清晨微漠的光芒下止水一身深藍勁裝,扛著大刀才上臺階,頭巾發帶在空中飄揚,台下的人一見皆是震驚。
“這是……夜凝宮護法?”
“原來夜凝宮當真是參加這次大會的。”
“不知又有什麼企圖……”
止水扛著刀冷冷四下一掃,台下屏息。
第一場連刀都沒拔,對方牟勁兒殺來兩招止水懶懶散散架過,一掌劈下去將對方打飛。連熱身的目的都沒達到。
“啊,那選手不是鳳華門大弟子嗎?上次敗在徐孟天手下,身手可是響噹噹的。”
隔著茶館竹簾青燈聽見隔壁的議論,約莫有些瞭解夜凝宮為何不參加英雄大會了,實力差距太大浪費表情,這般想來,江湖門派間許多德高望重的長老和掌門也不屑去參加,總覺得降低了身份,是年輕人做的事兒。即便如此英雄大會在江湖上的號召力依舊,排行榜與兵器譜依舊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第二場便是六朝神樞堂的人。
青燈一看一愣,竟是昨日帶頭見血的春分,春分依舊是清風般溫和的微笑上場,提著不起眼的玄鐵劍。
止水眼睛咧開一條縫,抱拳,“夜凝宮護法,止水。”
春分笑道:“六朝神樞堂二十四節使,春分,小弟驚蟄似乎在貴宮逗留過久呢。”
“哦,你說上回那個傳信兒的小不點?”止水掏掏耳朵,“他對宮主大不敬,被骨瓷封起來了。”
“既然如此,神樞堂擇日再登門拜訪,如有不敬在下替他道歉。”春分笑道,止水見他的笑,眯起眼,手握住身後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