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斐下了值就聽下人說小袁氏派人傳話,讓他回府後就過去一趟。
想到早上的那副藥,他就忍不住想笑。這還是唐大夫說他知道個藥方可以掩人耳目,就算是其他有經驗的大夫來把脈一時也看不出端倪。高斐本來想著反正只要騙過這半個月,且有他和唐大夫保駕護航,這麼短的時間內掩人耳目絕對不成問題。
誰知道唐大夫聽他這麼說以後,順嘴就說:「這藥不用也好,畢竟其中放了蟬蛻、蟾蜍等物,味道腥臭非常。雖對身子無礙……」
高斐就立刻變卦,讓他開了藥方去抓藥了。
二和在旁邊聽得真真的,心裡也挺同情夫人的,就勸他說:「唐大夫都說那藥噁心了,您怎麼還非讓夫人吃?」
高斐斜了了他一眼,讓他把還想再說的話咽進了肚子。
下值後聽說小袁氏這麼眼巴巴地等著他去,心情就莫名地好,腳步輕快,嘴角含笑,就差一邊走一邊哼小曲了。
袁璐是連用夕食的胃口都沒有了。也不知道高斐給的到底是什麼藥,不吃東西的時候就沒事,也就是身上熱一些,可只要一吃東西就覺得胃裡火燒火燎的,什麼胸悶氣短都來了。
點心的時候用了一碗燕窩,又是吐了個天昏地暗。
高斐顛著去了她的院子,沒在屋裡看到人,問了丫鬟說小袁氏一天都躺在裡頭。他眉毛一挑,掀了簾子進去。
袁璐正靠在榻上閉目養神,聽到珠簾碰撞的聲音才掀了眼皮,見來人是他,二話不說,拿起手邊的書就砸過去。
一本書輕飄飄的,她手上也沒力氣,高斐稍微側了側身就避過了。
「平白無故的,你這又是發什麼脾氣?」
袁璐也不看他,先讓青江綠水等人下去了。
等丫鬟都走了,她才開口道:「你早上給我留的什麼藥?」
高斐也坐到榻上,調整了姿勢也歪了靠在另一邊,「還能什麼藥,當然是讓你能有喜脈的藥,你這麼生氣做什麼?」說到這兒,她輕輕笑了笑,「是不是味道太好?你這嬌生慣養的喝不下?」
袁璐被他這幸災樂禍的口吻氣的不輕,胸中氣悶,又是一陣噁心,又是幹嘔兩聲。
高斐看她這樣了才坐直了身子,喊了人進來服侍。
青江綠水兩人一個拿著漱口水,一個拿著銀制小痰盂,很久就到了袁璐身邊。
袁璐幹嘔了很久也沒吐出什麼東西來,只是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高斐這頭也喊了二和把唐大夫給請過來了。
唐大夫來後,高斐屏退了人問他道:「這藥性怎麼如此霸道?」
唐大夫上前對袁璐拱手道:「還讓小的為夫人診脈。」
大概過了一刻鐘,唐大夫才收了手,蹙眉道:「照理說這藥性確實是會讓夫人有噁心、體熱的反應,但按道理不應該到這種程度才是。想來應是夫人體質偏弱,才成了如今這樣。」
高斐問:「那可有藥解?」
唐大夫搖搖頭,「這藥本是一天一劑,明日開始停了藥,應該就能緩解。」
袁璐剛折騰了一遭,有氣無力地瞪高斐,「您拿這種藥同我開玩笑,可是嫌我命太長?」
雖說在外人面前被這麼埋怨,高斐覺得頗失顏面,但看她釵橫鬢亂,臉色慘白,一時便又說不出責怪的話。
唐大夫走後,袁璐讓青江上了熱茶。她喝了茶總算覺得胃裡舒服了一些。
高斐心有愧疚,本來就是一時興起,誰料到還會出這樣的岔子。
袁璐喝完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就問他說:「老太太那裡,您可想好怎麼交代?她身子也弱,受不得刺激,莫要最後也惹得她傷心落了病。」
高斐正色道:「這事既然要做,便要將其他人都瞞住。倒也不是不相信老太太,只是如今姜程氏和姚程氏多在她屋裡走動,萬萬不可被這些人知道些什麼。至於老太太的身子……」他頓了頓,「她性情疏闊,如今日子又過的和順,我已同她說了你胎像不穩……」
袁璐也懶得和他說了,兩人的思維根本不在一個世界。她是怕捏造一個子虛烏有的孩子讓老太太傷心,而高斐卻覺得反正事先已經跟她娘說了會保不住,所以到時候就算沒了也是情理之中。他一個大男人,哪裡會懂老人對孫輩的疼愛之心呢。昨天聽他說凡事交給他,還以為會有什麼完全之策……
天色漸晚,袁璐不想和他說話就讓人進來準備夕食。本已做好又是兩個人一起用飯的準備,高斐確實衣袍一抖站起身來,道:「我去邱氏那裡用,你自己歇著吧。」
袁璐隨口應了一聲,有意無意地往他下半身瞥了一瞥。
高斐沒看見他促狹的眼神,直接轉身走了。
那頭邱繡聽說了袁氏懷孕的消息,已經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她得見成國公的機會本就少,如今那袁氏又有了孩子,往後就更加有恃無恐了。再想到那夜兩人差點成其好事,又是被那小袁氏給攪和了,她就更是恨得牙癢癢。
還好那夜成國公答應了她可以和家裡通信,雖說她也不敢在信裡提許多成國公府的事情,但字裡行間提一提成國公公務繁忙,袁氏管家有方之類的,也好讓嫡母知道知道她如今的處境。
她這日也剛剛收到了齊國公府的回信,嫡母讓她在成國公府裡孝敬長輩,禮讓恭謙,早日為高家延續香火等。一封回信裡竟然什麼法子都沒有為她想!
邱繡的視線在「延續香火」四個字上頓了頓,看來嫡母的意思還是讓她早日有孕。可她都沒敢說到現在還沒有跟成國公沒有夫妻之實,就怕嫡母知道了真將她棄若敝履。
可就在灰心失望之際,邱繡萬萬沒想到成國公居然又來了她這小院。
不同於上次的措手不及,這次他來之前就已經派人來通知了。
邱繡趕緊照了鏡子,又上了一層脂粉,點了絳唇。
沒過多久,高斐就沉著臉進了屋。
邱繡行禮時就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的神色,然後結果梅香手裡的茶親自奉,同時輕聲細語地問道:「不知道是什麼事惹您不高興了?」
高斐接了茶重重地哼了一聲,「還能是誰?還不是那小袁氏,平素就目中無人,如今仗著懷孕就更變本加厲!我本想在她那裡過夜,她卻用身子不便的理由將我趕了出來!」
邱繡聽完心頭一喜,但臉上卻是也跟著他蹙眉道:「您也不必動氣,夫人這是小心謹慎,一心為肚子裡的孩子考慮,這才會一時怠慢了您。」
高斐隨手一拉就將她拉到自己腿上,「你竟還幫著她說話?難不成在你心中,夫人比我還重要?」
兩人近在咫尺,他說話的時候,邱繡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熱辣辣地噴在臉頰上,這時便羞澀一笑,半低了低頭,「妾身哪兒敢,妾身心裡當然是您最重要。」
高斐就湊到她耳邊說了兩句玩笑話,惹得她面紅耳赤,嬌喘連連。
不過沒多久,高斐就把邱繡放了開來,笑道:「傳飯吧,我這在外頭一天,如今可肚子餓的很。」
邱繡抿嘴一笑,轉頭吩咐梅香道:「你去廚房傳話,說國公爺今日在我處,讓他們做一些國公爺愛吃的菜送過來。」
梅香應聲而去,很快就由兩個提著食盒的廚娘一同回來了。
邱繡更是覺得精神一振,往日裡這些下人在她面前趾高氣昂的,全然不把她放在眼裡。如今聽說成國公在她這裡,還不是巴巴的伺候著。經過這事兒,她就不信還有別的下人敢爬到她頭上去!
高斐假裝沒看到邱繡在那兩個媽媽身上停留的視線,等菜色擺上了,看故作驚詫地對邱繡說:「怎麼都是我愛吃的?你也讓廚房做一些你想吃的。」
邱繡便推辭道:「不必麻煩,妾身跟您用一樣的。」
「麻煩什麼,不過幾道菜。」高斐吩咐廚娘說,「帶著邱姨娘的丫鬟去,看見有什麼好的就都拿過來。」
廚娘沒多說一句,就腳步匆匆地去了。邱繡頓覺揚眉吐氣,臉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這頓夕食,算是邱繡進成國公府用的最好的一頓了。
當然這點飯菜也算不上什麼,更重要的是看到那些拜高踩低的人殷勤侍奉的樣子,讓她心裡頓覺滿足。
美中不足的是,夕食過後,高斐依依不捨地捉了她的手說:「我前頭還有許多公務未曾處理,不能在你這裡歇。你在這裡好好的,用什麼需要的就來前頭書房找我。」
邱繡又只能目送他的背影離開了。
晚上邱繡又拿出了針線活來做,梅香看她心情好就大著膽子問道:「姨娘這兩日不是說上火頭疼嗎?怎麼還做這樣費精神的事?」
邱繡彎彎嘴角笑了笑,「繡一個小肚兜給袁氏送去。也要謝謝她將國公爺推到我這裡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