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璐一笑,袁老爹也跟著放鬆下來,跟著她瞎樂。
袁璐便問起話來:「家裡最近有沒有什麼大事?你和娘身體好不好?」
「沒什麼大事,我和你娘身子都好的很。倒是你自己,你娘給送去的官燕有沒有每天吃?醫女的脈案也要給我們送回來一份,我們才好安心……」
袁璐和她爹說著話,那頭陳氏已經給了三個孩子壓歲錢。三個孩子又去給袁玨拜年。
一聲聲「舅舅」也是把袁玨喊得從裡到外跟熨燙過一樣舒坦。
壓歲錢都是由女人準備的,袁玨看向吳氏。
吳氏可尷尬死了,這事情眼看著要揭過了,突然來了這麼一出,她可沒準備汐姐兒的壓歲錢啊!給兩個哥兒是一人準備了一個精緻荷包的,裡面放了小金元寶,一人還有一塊袁玨挑選的好玉。
吳氏勉強地笑了笑,「汐姐兒來的突然,我倒是沒準備上什麼好東西。」
袁玨皺眉道:「難道你往年都沒準備給汐姐兒的東西?」
吳氏那臉上是再也掛不住笑了。這汐姐兒跟袁府又沒有血緣關係,往年都是婆母往成國公府送東西,順帶上自己的名字……誰知道這人今年就直接上門了呢?
吳氏的為難落在袁玨的眼裡,那就十分不得體了。成國公府人丁單薄,孩子攏共就三個,他兩個妹妹先後嫁過去,就憑這樣的關係,吳氏就不應該在禮數上這麼不周到。
袁玨解了自己腰間的玉佩,放到汐姐兒手裡,「舅舅也沒有什麼好東西給你,這東西跟了我許多年,你拿著玩吧。」
汐姐兒連連推辭,抽回手不想接。
袁玨抓著她的手不讓她躲,汐姐兒抽不回手,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求救似的去看袁璐。
袁璐就起身走過去了,「哥哥這東西,看著就是古物,也不是尋常孩子能壓得住的。」
袁玨看著手裡這塊漢白玉,也確實犯了難。
「這樣吧,」袁璐把汐姐兒牽到自己身邊,「汐姐兒禮我幫你給了,你回頭可得補給我。」
袁玨又是無奈又是好笑:「你幫我給了,怎麼又要還?」
袁璐便故作嚴肅地道:「偌大一個家可都是你的,難不成還要我動私房貼補你?」
袁玨忍不住笑起來:「行行行,你替我給了,我回頭一定補給你。」
袁璐便對汐姐兒道:「我妝奩裡有個紅珊瑚手串,在你手上繞兩圈肯定正好。你皮膚又白,帶著肯定好看。」
汐姐兒抿嘴偷笑:「那謝謝嬸嬸。」
「不謝不謝,回頭你舅舅補過來了好東西我還給你。那時候再謝不遲。」
一屋子人都跟著笑起來,連汐姐兒都在想,原來這嬸嬸講俏皮話的時候竟然是這樣有趣。
袁璐在袁府坐到了日頭偏西,這才真正坐上了馬車回去。
澈哥兒依依不捨的,走之前跟他舅舅約定好了,出了正月要再來玩的。
袁璐就在旁邊打岔:「元宵節以後,先生就要來家裡了。你哪裡還有時間出來玩。」
澈哥兒的一張小臉都皺起來了,憋了好久才道:「那、那我休沐的時候再來。」又對著他舅舅十分鄭重地道:「有好玩的,好吃的,舅舅可都要給我留著,別忘了我。」說著說著,眼睛都紅了。
袁玨趕緊道:「好好,都給你留著,不會忘了的。你在家裡好好讀書,舅舅得了空去看你。」
澈哥兒點點頭,對著袁府一大家子叮囑道:「那我走了啊,外祖父、外祖母都在家裡好好的,不要太想我。」
陳氏就「哎」了一聲,「好好,你也要乖乖的。聽你祖母和娘親的話,不要調皮。」
袁璐讓他趕緊上車,這再磨蹭下去天都要暗了。
澈哥兒上了車,又扒著窗子多他們搖了好一會兒的手,直到看不見了才坐回去。
因為下午多說了話,幾個孩子上車沒多久就昏昏欲睡。袁璐充當人肉墊子,攬了他們一起睡。
半個時辰後,他們剛到國公府門口,正好看到正有下人在套車。高大也正站在那裡看著,見到袁璐他們的車,就上前道:「夫人可算回來了,老夫人正準備派人去請你們呢。」
這時已到了酉時,太陽落山,天光已暗。
三個孩子都睡眼迷糊的,袁璐怕他們摔著,就喊了他們各自的奶娘把他們抱上,一行人直接往老太太院子裡去了。
老太太還沒用夕食,見到袁璐進來便哼道:「怎麼?你娘家就這麼好?倒教你們都樂的找不著北了?」
袁璐動了動酸疼的脖頸,「婆母哪兒的話,來去的路上就一個多時辰了,攏共就坐了不到兩個時辰。」
老太太看她沒什麼精神,講話的時候還呵欠連天的。在看其他三個孩子,也俱是睡眼惺忪,遂歇了打嘴仗的心思,命人擺了飯。
袁璐便讓人把袁府帶回來的年禮單子給老太太過目。
老太太只粗粗一看,轉頭就給了孫嬤嬤,只招呼他們用飯:「快來吃點東西,都回去睡吧。看你們一個兩個沒精神的樣子,我就心煩的很。」
袁璐笑了笑,也不把老太太嫌棄的語氣當回事。
這頓飯吃的那是相當安靜,倒是真的做到了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用過飯,兩個哥兒已經又是活蹦亂跳的了。
澈哥兒開始給他祖母講他在舅舅書房裡看到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什麼會講話的鸚鵡,會發光的石頭之類。
老太太也被他逗笑了,「你舅舅就沒說要送給你?」
澈哥兒撓了撓後腦勺:「說了啊,可是舅舅的東西都是獨一份。給了我就沒有哥哥的了,那我就說寧願不要了。」
泓哥兒就笑著說:「我不要,你拿著就行。」
澈哥兒拒絕地也快:「那不行,你是哥哥嘛。」
老太太逗他:「是哥哥怎麼了?」
「是哥哥就、就……」澈哥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哥哥沒有的,我也不要。」
老太太十分開懷地把他摟進懷裡:「祖母小乖孫喲,真是好孩子!」
袁璐喝了盞花茶,已然覺得精神了不少。看他們祖孫三人笑鬧在一起也是跟著樂。
汐姐兒是挨著袁璐坐的,見了這番情景也只是笑,也不摻進去說話。
袁璐便問她:「還困不困?」
汐姐兒點點頭:「有一些,但比剛回來的時候好多了。」
「嗯,那我們再坐一會兒就回去。」袁璐說完便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汐姐兒被他感染,也跟著打了一個,兩人十分好笑地對視了一眼。
老太太便道:「行了,你們就早點回去睡吧。這眼淚呵欠不斷的,倒像是個抽大煙的。」
袁璐笑道:「那兒媳謝過婆母體恤了。」也不多留,便帶著汐姐兒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去後,袁璐便命人開了妝奩,去了那珊瑚手串來。那手串色澤十分漂亮,她本來就十分喜歡,只是做的尺寸有些大,因此一直沒有戴過。
此時給了汐姐兒,正好放到最大,繞了兩圈戴在手腕上。小女孩的皮膚白皙透亮,趁著那抹火紅,就別提多好看了。
袁璐由衷地誇讚道:「你皮膚白,戴這豔色的東西真是好看極了。今天看你戴小金像的時候,我就尋思著我還有這麼一樣東西,正好拿出來襯你。」
汐姐兒把手腕上的手串撥弄了幾下,也是愛不釋手,十分喜歡。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因為都沒什麼精神,袁璐就讓她早些回去睡覺了。
晚上她讓人熏熱了屋子,舒舒服服地洗個熱水澡。因為想早些上床,就沒有洗頭。
就這樣,花媽媽還說她這澡實在洗的太勤快了,哪有人這麼冷的天三不五時的洗澡的。
袁璐是覺得熏炭熏熱乎一點,屋子裡跟空調間也沒什麼區別,反正洗澡不冷就是了。
洗完澡,袁璐喝了一盅溫熱的安神茶,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明天初四,這年就可過的差不多了。要不說這親戚少些,過年輕鬆的。這成國公府就跟光杆司令似的。倒沒有什麼來打秋風的窮親戚。
袁璐躺在床上和花媽媽閒話家常,就隨口提了提。
花媽媽道:「老國公孤苦出生,老太太倒是有姐妹兄弟的。不過那個年代不比現在,孩子不容易養活,老太太家鄉又鬧過瘟疫,活下來的就只有一對嫁到鄰鎮的姐妹。」
「那怎麼過年的時候沒見她們上門來?往年府裡的禮品單子上似乎也沒有這一項,莫不是我漏了?」
花媽媽歎道:「沒有哩,早不來往了。聽說是老太太嫁給老國公後,有段日子過的十分艱難,家裡又沒個男人支撐門戶。那時候求到她們門上,卻被趕了出來……哎,好像就是這麼個事。這還是老夫人打聽出來,說給我聽的。」
袁璐摸著下巴,她娘倒是這些細枝末節的事都打聽清楚了。虧她還以為當了幾天的家,已經對成國公府有了瞭解,原來竟還有這等秘辛。
看袁璐來了興致,花媽媽就給她拉了拉被子:「您早些睡吧,今兒也坐了小半天的車。有話以後您在慢慢問。」
不說還好,一說袁璐就又犯困了,閉上了眼迷迷糊糊地吩咐了幾句,便睡過去了。
第二天,她醒得早。想著昨天把老太太一人留在家裡半天,十分過意不去。也不賴床了,利落地洗漱梳洗。
汐姐兒也起的早,袁璐喊人去請的時候,她已經早早的準備好了。
袁璐便有些無奈地道:「你總起這麼早,倒顯得我越發憊懶了。」
汐姐兒昨天跟著她出去玩了一趟,心境倒是開闊不少,「嬸嬸身子不好,又素日操勞,多歇一歇也是應該的。」
袁璐便伸手碰了碰她的臉,「小嘴真甜,一會兒賞你果子吃。」
兩人坐在一起喝了一盞官燕,便去老太太院子裡請安。
老太太剛起不久,見了她們這般早便道:「總算是有良心,還知道早些來。」
袁璐道:「可不是,再誤了時辰,不用您說,我都得罰自己了。」
老太太說她貧嘴,又讓汐姐兒上前:「昨晚回來見你精神不太好,歇了一晚上好些了沒?」
汐姐兒笑道:「睡一覺就都好了。」
「昨兒個還沒問你,去玩的好不好?」
汐姐兒點頭:「都好,外祖家都十分和氣,我還收了禮。」說著便把脖子上的小金像給她祖母看。
老太太昨天已注意到了兩個哥兒脖子上的東西,怕汐姐兒被單獨漏了,特地招她來問一問。
袁璐自然看的明白,心道這老太太,又說孫女傷她心,讓自己來管,又唯恐自己哪裡疏忽了姐兒。這麼想著,臉上也不自覺地帶出了三分笑意。
不久,一家人湊齊了,正準備一起用朝食。忽然有管事來稟報,說是前頭有公公來宣讀聖旨了。
這忽如其來的,誰也沒個準備。倒是袁璐先鎮定下來,喊人去找史媽媽,讓她去前頭先陪公公說會兒話。她和老太太各自回房更衣。
史媽媽去了前院,照例先給了孝敬,那公公滿臉堆笑地掂了掂荷包,面不改色地收下了。
那頭袁璐和老太太也換好了衣服出來了。
那公公便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傳皇上口諭,宣成國公長子高泓覲見。」
皇帝的口諭就一句話,袁璐和老太太便被人扶著站了起來。
那公公拱手笑道:「老太君大喜呀。」
袁璐打了個眼色,史媽媽又是一個紅包塞過去。
他便繼續道:「皇上今兒個想起八阿哥過完年就要去文化殿念書了,想著給他尋一個年紀相仿的一同進學。皇后娘娘便說起府上大公子機敏聰慧,皇上這是召大公子也就是為了這事……這要是成了,大公子來日可就要在宮裡行走了。」
他說的十分熱切,屋裡的氣氛卻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別說是老太太,就是袁璐都倒抽了一口冷氣。那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誰家願意把這麼點大的孩子往宮裡送?!又不是靠這個來博前程的人家……何況這還有個皇后在裡頭呢!她能存什麼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