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夫人來過成國公府沒過半月,京城裡的八卦圈就更熱鬧了。
且事情居然大好幾件都是跟當今皇后娘娘有關,她娘家侄女倒貼上門的事就不用說了,還有年頭上把成國公府的嫡長孫喊到宮裡,嘲笑人家像豬。拆了人家府上庶出姑娘的婚事,還給說媒到成國公夫人娘家族親門上……
又沒多久,忠勇伯大姑娘去宮裡求了她姑母。皇后娘娘當著眾人的面說:「也不過一道懿旨的事情,哭什麼呢?放心吧,姑母定教你稱心如意的。」這就是要把她指給她心上人了。
帝后雖然都有給人指婚的權力,但是皇帝呢,叫賜婚。也會考慮時政,且因為太祖爺和當今都是頗有眼光和遠見的,從不在這方面胡鬧。賜婚前也會試探一下對方的意見。
皇后娘娘就不同了。太子不是她親生兒子,她也用不著幫著誰謀劃。反正只要不出格,她將來那也是穩居慈甯宮的皇太后。
她這指婚就沒章法了,當初給內閣首輔袁家和成國公府指的婚事大家可都看在眼裡。
七出之條,有一條是「有惡疾」,是指妻子患了嚴重的疾病,不能一起參與祭祀等重要活動。那是可以休妻的。呵呵,皇后這婚指的還真是……讓人覺得噁心。
這得幸虧皇帝在後面擦屁股,這兩家人都是簡在帝心的,皇帝趕緊許給了他們各種好處和方便,才讓他們把這樁糟心的婚事,捏著鼻子給咽下去了。不然禦史台可又要蹦躂了。
你說這皇后,得閒成什麼樣啊,就愛給人指婚。
且現在這樁婚事跟前頭的又不同了。袁璐的婚事胡鬧歸胡鬧,但是兩家人都知道這婚事就是她從一個地方住到另一個地方而已。等幾年一過,那是必然無所出且疾病又惡疾病纏身,那就可以休妻,讓袁府再把人抬回去了。
現在這婚事,忠勇伯大姑娘雖然沒有殘疾,但是那個脾氣,據說是看誰不過眼上手就打的。家裡下人就沒有沒被她打過的。眼看著就是要禍害榮國公府的小公子一輩子。且有的鬧呢。
後來刑部左侍郎夫人和左僉都禦史夫人又來過成國公府,閒談的時候袁璐才瞭解到,榮國公府雖然已經有了世子,但是世子就是個承了爵,乖乖做人的那種老實人,瞧著並不像會有大出息。可那小公子,那才是全家人的心頭肉!不僅生的十分好,還是個文武全才。榮國公府輸在有了個沒站對隊伍的老大人,就等著這小公子將來翻盤呢。
皇后跟太子不對付大家都知道,榮國公府還什麼都沒幹,一樁婚事就能把他們給劃成皇后一派。他們家雖然沒說一定要娶個高門媳婦來穩固關係網,但也肯定不想這前途無量的小公子給直接帶溝裡啊。
榮國公還沒死呢,風聲剛傳出來他就進宮跪到皇帝面前了。
皇帝也愁啊,前一宿覺都睡不著了。這事第一次還好說,這接二連三的誰受得了。
榮國公一邊磕頭一邊涕泗橫流地道:「老父早年起于微末,曾受一家農戶的恩惠,兩家人便訂了親,後來起了亂,那家人搬出了原籍,一直未尋到。雖說我們府上承蒙聖眷,得了爵位,卻從不敢忘本。家母昨夜聽見這事,連說對不起那戶人家,對不起老父生前意願,但這卻是皇上您的意思,您對我們家那是恩同再造,又是萬萬不敢隱瞞違逆的。自古忠義難兩全,她老人家……一夜思慮,今早已經起不得身了。還請皇上成全!」
榮國公的意思就是我們家已經訂過一門親,就是個普通人家,皇家要用黃泉來壓迫我們另娶那也沒辦法。實在不行了,他老娘也準備好就這麼去了的準備……等他們家戴了重孝,三年後那老姑娘也二十一了,您要好意思就繼續指婚吧。
他也實在有說這話的底氣,他跟著皇帝搶皇位的時候,出的力氣可不比齊、成兩位國公小。不過是因為他爹是太孫党,當年也參與了應天的事,不小心坑死了皇后娘娘的親兒子,所以這麼多年一直縮著。他爹的命已經賠進去了還不夠,還得他兒子也賠進去?
榮國公真是能擔當地起「大丈夫能屈能伸」這句話了,這時候已經隱隱帶出一股魚死網破的決絕。身上要沒股狠勁兒,當年能跟著皇帝到處躥?押錯了寶那就是謀逆!
皇帝的眉頭都皺成麻花了,各種可能導致的後果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他這皇位也沒坐幾年,朝中派系糾葛千絲萬縷,誰能說沒一兩個得罪過皇后的親戚。成國公府在前,榮國公府在後,以後豈不是人人自危?
一兩樁兒女親事是小,帶來的後果可能卻是非常嚴重的。
皇帝沉吟半晌,終於還是說:「既是如此,你先退下吧。你家小公子既已有婚約在身,便趕緊擇日完婚吧。」
榮國公當即「砰砰砰」三個響頭磕完,謝了恩,也不多留,回家報喜了。
榮國公府的老太君古稀之年,臉上卻沒有老年人的慈祥,而是一種誰都不敢褻瀆的莊重肅穆。她袖子裡藏著一把匕首,是她夫君的遺物。兒子進宮後,她就換了誥命的服制在家等著。若是一會兒的消息是不好的,她就遞了牌子進宮,在皇后面前自戕。
好在榮國公帶回了好消息,老太君的身子當即就軟了下來,昏過去前還拉著榮國公的手說:「去把那家人找到!」
總之,這事兒總算塵埃落定。
忠勇伯的大姑娘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話,姑母是當今皇后又怎麼樣,以往好瞧不上去提親的人家,現在倒是遇到了願意嫁的。可人家榮國公府寧願去娶個農戶家的女兒,也不願攀你忠勇伯家這門親事!
袁璐把這件事說給老太太聽。老太太在屋子裡悶了許久,脾氣越來越差了,聽到這件事兒的時候卻是合不攏嘴,笑道:「該她的!心腸壞,報應!當初怎麼對我們家來著,指婚還指上癮了不成……」
話說一半,老太太就覺出味來,趕緊補充道:「我可不是說你,我說的是她三番兩次為難我們家的事。」
袁璐點點頭,「兒媳知道的。」
老太太道:「那位可真的是瘋了,因為將來接管朝堂的不是自己親兒子麼,三餐兩次作踐了我們家,這會子又要去禍害榮國公府了。呵,且看著吧,再過小半年斐兒回來,讓她也瞧瞧咱們府上的厲害!」
袁璐心裡十分吃驚,這高斐竟馬上就要回來了?她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不過想想也是,老太太和他通著家書,應當不會錯。
老太太心情好,看她沒說話,還勸慰她道:「家書雖是寄給我的,卻是問了我們一大家子的事兒。你不要多想,你若是想看,下回來了我給你看。」
家書一個月一封,年底後就沒來過了。所以算起來,從袁璐蘇醒過來,家書只來過兩次。
袁璐心裡雖然對這家書並不在意,但是仍然謝過了老太太。
元宵節以後,兩個哥兒都開了蒙。天不亮就起來打拳,打完拳就到書房去,學到中午也不會來吃飯了,而是廚房做了送到前頭去。兄弟兩吃了飯,就睡一個時辰的午覺,下午還是要去跟著先生學的。
一直到天黑,兩個哥兒才回到後院,全家人聚在一起用夕食。
袁璐白天處理一些家裡的事,其他時間就是帶著汐姐兒去陪著老太太說話。這正月也確實夠閑的,只是她心裡還惦記著京郊那件事。她想去莊子上看看。
跟老太太提了以後,老太太皺著眉頭嘟囔:「那麼點小事,還值得你親自跑一趟?鄉野之地,你一個女人出去?頭露面,多不好。」
袁璐說:「這種事一旦開了先河,後面就攔不住了,我就是先去看看。家裡現在除了您,也就是我能出分力了。至於男女之別,我出門多帶些人,戴著帷帽就是。」
老太太聽到這話也是歎息,家裡現在中用的可不就只有這兒媳婦麼。
泓哥兒聽了,卻是難得的開了口,「母親,能不能帶上我一起去?」
別說老太太,袁璐也是不太肯,她這出門是辦事,又不是出去郊遊。五歲大的孩子,帶到鄉下,萬一出點什麼事兒……
泓哥兒見她不說話,就去求他祖母,說是自己過兩日正好有一天休沐,帶他去看看。省得他真成了個五穀不分、不辨菽麥的。
老太太其實倒也沒什麼不放心,京郊那莊子走一個多時辰就到,上午去了,下午就能回來。府上多出一些人就是了。而且她對男孩兒一向放的寬,男孩子嘛野一點才好養活。真要養嬌氣了,那就是小姑娘了。當初泓哥兒還經常能帶著小廝上街玩,澈哥兒也曾經帶了幾個人就去袁府找他娘了。
現在泓哥兒難得開口,求了又求,終於老太太和袁璐都鬆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