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袁璐說了一會兒話,因為想到了一些舊事,興致就不是很高。兩人說了會兒話就進去了看兩個孩子。
泓哥兒還跟澈哥兒坐在一起講話,見著她二人進來了就站起身來讓到一邊。
老太太跟孫兒說了一會兒話,就準備帶著泓哥兒回自己那裡去。
泓哥兒依依不捨地看著他弟弟,最終還是被他祖母給牽走了。
袁璐倒是不介意讓泓哥兒住在自己這裡,只是澈哥兒若是留在自己這裡,萬一高斐過來又說要打他,袁璐自認攔不住。
澈哥兒雖然帶著傷,倒也不胡亂鬧騰,只是有些不自覺地回去抓臉,得讓人時時看著。
袁璐這天晚上也有些睡得不安穩,她之前還嘲笑綠水膽子小,可今天自己被高斐一瞪,那也是後背發涼。這人也不是長得多嚇人,醜就更談不上了,可就是眉一蹙,唇一抿,一股肅殺一氣,讓人不禁就覺得害怕。也不知道到底是本來就這樣,還是在戰場上待久了,身上的殺氣太重的原因。
這天守夜的是綠水,屋子裡有些悶熱,她就守在窗邊吹風。
袁璐半夜起來了一次,見她用手撐著自己不腫的那半邊臉打瞌睡。她就給她拍醒了,讓她回房去睡。
綠水還有些不好意思,扭捏道:「今晚奴婢當值,再有半個時辰青江姐姐就來交接了。」
袁璐忍笑道:「快去睡吧,你這牙疼一發作就是好幾日,臉上的腫還沒消就早些休息。別弄個醜樣在我眼前晃悠。
綠水見她一邊說話一邊拿了搭在屏風上的披風穿上,就走過去幫她整理衣擺,「這麼晚了,您這是上哪兒去?」
袁璐只在中衣外繫好了披風,「我去看看澈哥兒,也不知道他晚上睡的怎麼樣。」
綠水已經將蠟燭點了起來。燭光一照,袁璐就看她半邊臉腫的比白日裡大了一倍,就像被人打了似的,便虎下臉道:「你這臉又是怎麼了?你晚上吃什麼了?」
綠水也不敢撒謊,老實地道:「吃晚飯的時候悶熱的很,喝了半杯酸梅汁。」
袁璐就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她的額頭,「說你什麼好,你這樣子你那牙得什麼時候好。」
綠水也不爭辯什麼,討好地笑了兩下,點了燈籠準備跟她出門。
袁璐將燈籠拿到自己手裡,「去睡吧,就兩步路。你這臉看著怪嚇人的,不知道還當我半夜打出來的呢。」說著就將綠水趕了下去。
澈哥兒睡在西廂房,走過去也就一會兒的功夫。
月光清朗,路上不用照明也能看的清楚。
袁璐剛走到澈哥兒房門外,就看見窗外外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似乎正扒著窗戶縫往裡看。
她當即驚呼一聲,當即後退兩步。
那人轉身,從窗下的陰影處走了出來,他一身玄色勁裝,劍眉星目,赫然正是高斐。
兩人互相看清以後,高斐豎起食指放在唇上,跟她比了個「噓」的手勢,身形一閃,又轉到黑暗之中。
屋裡的下人聽到聲響,都迎出來看。
袁璐道:「見了一隻野貓,嚇了一跳。」
澈哥兒屋裡的奶娘道:「夫人深夜出來,怎麼身邊也不帶著個人,這受了驚嚇可如何是好。」
袁璐擺擺手,只說不礙的,又問起澈哥兒的情況。
奶娘道:「哥兒喝了些安神的茶湯,睡得安穩。老奴和兩個丫鬟輪流守著,看著他不讓他抓傷口。」
袁璐就點了點頭,「恩,我就是來看看。你帶著人都回去吧。」
「用不用老奴派兩個人送夫人回去?」
「幾步路的功夫,都回去吧。」袁璐這麼說,奶娘也不再堅持,就帶著人回了屋。
待人都走了,袁璐走到廊下的陰影處福了福身,「見過國公爺。」
高斐「恩」了一聲,「你來澈哥兒?」
袁璐輕輕應了一聲「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色太好,高斐看起來倒沒有白日裡那麼可怕。
他說:「我們往外走一走吧,我有話同你說。」
想到高斐可能要提及的事情,袁璐心口一陣狂跳,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高斐負著雙手走到前頭,袁璐捏著燈籠走在後頭。
他人高馬大的,他跨一步,袁璐要連邁三四步。走了沒多久,高斐就發現身後的袁璐落下了好遠。
於是只能停下來等她,袁璐見他停下來了,就小跑兩步跟上。
就這麼走走停停的,一路到了花園裡的湖邊。
湖面波光粼粼,周圍綠樹蒼翠,微風徐徐,倒也不失為一番美景。這是這亭子也被荒廢許久,此時再看就有種破敗的感覺。
一路的相對無言頗為尷尬,袁璐開口打破了沉默,「您去看澈哥兒,直接過去便是,為何這般?剛若是真被人瞧了去,反倒失儀。」
高斐頓了頓腳步,「澈哥兒見了我有些害怕,且時辰晚了,我不過看一眼就走。」
「泓哥兒呢,您可看過了?」
高斐輕輕「嗯」了一聲,「他睡得不像澈哥兒那麼好,往常也這樣嗎?」
「從前並不這樣,京郊莊子上那件事以後,泓哥兒便會經常被夢魘住。這兩日可能這孩子心裡有事,便睡得不安生了。」
提到京郊莊子的那件事,那就是懸在成國公府上、差點掉下來的一把大刀,高斐已經聽人稟報過,此時倒也沒多說什麼。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湖心亭裡。高斐直接走了進去,站到早前袁璐摔下去的那個地方。那裡的斷裂的欄杆還沒有修葺,他蹲下身,抓住了一根欄杆一用力,直接掰了一半下來。
袁璐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系列的動作,直到高斐將欄杆的斷口放到他面前,她才緩過神來。
高斐將東西拿給她看,「當初的事並非偶然,你知道嗎?」
袁璐點頭,面不改色,「恩,我知道。」
高斐挑了挑眉,心裡倒是對她這鎮定的樣子有些刮目相看,「你既然知道,為何既選擇留在成國公府,又不設法將人找出來?」
話題跳躍的太快,袁璐一時沒跟上他的思維,稍緩了緩才道:「你這話說的,倒好像不希望我留下來似的。留下來,是希望能照看這一大家子。至於找人,」她輕笑一下,「您未免想的太理所當然了,動手的人未必就是主事的人,抓一兩個蝦兵蟹將,也不堪大用。只將內宅管理好了,不給人可乘之機,才是防微杜漸的長久之法。」
高斐見她侃侃而談,成竹在胸的樣子,問她:「你是為了什麼?為了掌這府裡的權?」
他說的這麼直白,袁璐也不跟他兜圈子了,當即給他深深地福了福身,「還望國公爺成全,還我一個自由之身。」
高斐也是一驚,這女子自請和離,真的是再大膽不過了!不過他轉念一想,兩人這也算是想到了一處。他之前還在猶豫,老太太和家裡的孩子都喜歡著小袁氏,袁府又是自己的岳家,若是他真的休妻,恐怕真的兩頭都落不著好。他原先的想法是冷一冷這小袁氏,若是她也能接受,兩人不溫不火地過下去倒也無妨。
可如今這小袁氏卻自己先提出來了,真真是讓人預料不到。
高斐沉吟半晌了好一會兒,才問:「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岳父的意思?」
如果是這小袁氏的意思那還能理解,若是內閣首輔的意思,高斐就不得不掂量一下自己是不是哪裡做錯了,惹得岳家生了厭。
「並非我爹的主意,是我早前提過。也已經跟家裡說過了,爹娘雖怪我主意大,可到底憐惜我過去過的太苦,便只求您答應,一些便都解決了。」
高斐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袁璐,她眉眼跟故去的袁玫有五六分相似,身形單薄,可說話的氣度和臉上的深情卻截然不同。袁玫是溫順的,可眼前的這個,低眉順眼的神情下卻投資個股驕傲勁兒。
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後,高斐說:「再有一月便是齊國公歸來之時,屆時皇上必有封賞。那時再提此事,你看如何?」
袁璐又是一福身,衷心地謝道:「謝您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