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去病床前看了眼還在昏睡不醒的父親,挺拔的身姿站著良久未動,目光低垂,落在那蒼老又憔悴的臉龐上。
“看到自己恨了多年的親生父親終於在病床上垂死掙扎,你是不是早就等這天了?”
邱錦的聲音冷不了的從病房門口傳來。
溫樹臣沒有轉身,神情很平淡,仿佛沒有聽見一個字。
邱錦的話還在繼續:“你知道他為什麽不喜歡你嗎?當年你父親就是早看透了你本性孤僻且六親不認,便親自安排把溫越換了一個孤兒的身份接回老宅做你的陪伴,他還對你有那麽一點點期盼,想著以後溫越與你從小的兄弟情分,到了認祖歸宗的那天,你也該念及一些,讓溫越在老宅有一席立足之地。”
“呵呵……”
邱錦冷笑了兩聲,慢慢走進來,同溫樹臣看著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聲音壓得很低:“他到底是不了解你這個被老爺子養大的親兒子,你從一開始就只是把溫越當成老宅養的一條狗來看待,是你無聊時消遣解悶的玩意兒罷了,又怎麽會念兄弟情分呢?”
溫樹臣深邃無波瀾的眸子看向邱錦,對她這番言辭,薄唇輕扯出聲:“邱錦,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掩飾不了你是怎麽生下溫越的事實。”
這是邱錦這輩子一生的痛,也恨極了道:“要不是你那個病秧子母親先嫁到溫宅,我才是堂堂正正的溫氏夫人,她都沒幾年好活了,拖著病體也要生下你,不就是想以後老爺子以後繼續扶持著她娘家嗎?誰的心思都不乾淨……溫樹臣,如果你母親沒生下你該多好啊……”
“你看,你父親都到了進搶救室這一步了還要跟你爭權奪位,我有時候就勸他已經半個身子躺進棺材裡了,何必折騰這些呢……他不放心我和溫越啊,怕自己走了我們母子什麽都沒有了,會被趕出老宅。”
“看看……你父親和我多恩愛,如果你母親不拖著病體生下你,我的兒子也不會到現在都名不正言不順的生存在老宅裡,你當年好狠的心啊……溫越好歹陪伴了你幾年,結果你拿斷絕關系來威脅老爺子不讓他上族譜。”
邱錦要恨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
在她眼裡,自己不是小偷也不是搶奪者。
溫樹臣那個病秧子母親才是!
要是沒有這對母子,她和溫越會在老宅裡享受著應該得到的一切待遇,而不是半生都活在算計和老宅的內部鬥爭之中。
如今溫景椿就快要死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幫助的了她們母子。
邱錦將最誅心的話,一字一字的朝溫樹臣說出口,用充滿惡毒怨恨的話來發泄自己內心的情緒,即使他根本不屑回應自己,也要說個痛痛快快:“你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你母親搶走了我的男人,你身為弟弟搶走了溫越的繼承人身份,你們母子倆都是害人的凶手。”
病房裡她跟瘋了一樣,還想上前去抓溫樹臣的西裝。
但是沒有靠近就已經被保鏢給用武力攔了下來,堪堪不穩地推在了沙發處。
溫樹臣眼眸微涼看著她,就像是看瘋女人。
邱錦又哭又笑,狼狽不已:“你父親死了……哈哈哈哈他死了也不會放過你。”
病房四處都是安靜的,過年時期也沒有幾位護士在值班。
女人的哭鬧聲響切整個裡裡外外。
直到溫樹臣離開了病房,身影消失在電梯的方向。
*
當晚江城還下著雪,街道掛著喜慶的紅燈籠,卻沒有見到什麽人。
溫樹臣沉靜的身影坐在後座,問保鏢要了根煙,面無表情地點燃後,在光線昏暗的陰影裡慢慢抽完。
保鏢大氣不敢喘一下,安靜地看著外面的建築物。
溫樹臣抽完煙後,臉龐的神情已經恢復了雲淡風輕。
他拿出手機,屏幕上跳躍出不少新年的短信,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十分。
這時候保鏢說話了:“溫總,現在趕去晏城過年的話也來得及趕上守夜。”
過了半響,溫樹臣收起手機,低低淡淡的嗓音傳來:“去烏山鎮多遠?”
保鏢拿出導航看,估算了下:“兩個小時不到……開車快點的話,可能才一個小時出頭。”
“去買點禮品。”
溫樹臣修長的手指,隔著墨色玻璃窗朝街道旁邊閃爍著亮光的店鋪點了點。
……
晏城。
賀青池在二樓陽台上街道溫樹臣的電話後,馬上就接聽了。
她把手機放在耳邊,先是聽見男人低沉呼吸聲,心底止不住地歡喜問道:“你現在吃年夜飯了麽?”
溫樹臣那邊很安靜,嗓音低低應了聲。
未了,他開口出聲問:“視頻?”
賀青池這段時間都沒看見他,自然也是想念的。
她答應下,在溫樹臣視頻通話重新邀請過來時,抬手下意識整理了下自己頭髮和衣服,然後看到屏幕上的邀請,還刻意找了一個角度才接通。
原以為她會看到溫樹臣此刻是待在老宅裡,或者是在某個高檔的包廂和一堆成功人士慶祝春節,結果視頻的屏幕上,防不勝防地出現了一面熟悉的地方。
賀青池還在愣怔,眨眨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直到溫樹臣把鏡頭一移,轉到了身邊穿著旗袍的優雅老太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