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暑夏漫長,還帶來了旱災,秋天便來的遲了些,到了十月底,天還沒有那麼冷,秋高氣爽,上都城中到處都是出遊的馬車。
蘇錦繡趁著有空入宮求見李容華,在定北王謀反那次過後,蘇錦繡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見到她。
封妃後,舜華獨居一宮,搬到了華陽宮,因為她懷著身孕的緣故,暫且沒在她的宮中安排別人,太子宮中原本住的人就不多,如今分開來,大家住的又比較散,李舜華倒是落的自在,不必時常和她們打交道。
蘇錦繡進去時,李舜華正與身邊的嬤嬤輕聲說著話,見蘇錦繡進來,笑著衝她招手,命人上點心:「我可還沒恭喜你呢。」
「應該是我先恭喜你才對。」蘇錦繡阻止她起來,李舜華扶著腰坐下,五個多月的身子已經顯懷,她這肚子又是外顯向,和相同月份比起來又大上一些,便有些吃力。
「我這兒可沒別好恭喜的。」
李舜華示意侍奉的人出去,蘇錦繡瞧著幾個人都有些臉生:「皇上把人都換走了?」
「沒有全換,李家帶來的媽媽和蘿兒還留著。」李舜華輕撫了下肚子,目光柔和了幾分,「皇上是擔心我一個人應付不來。」
「那我讓李夫人給你送來的人?」
「在呢,我把她也留下了,和蘿兒一起。」這是錦繡送到李家的,專程送入宮來照顧自己,李舜華怎麼也得保下這幾個人在自己身邊,「你放心,我省得。」
見她自己有了防範,蘇錦繡放心了些:「接生婆子呢,可備妥了?」
「我娘之前入宮時說,現在刑部在審案子,是與之前我告訴你的那個關阿婆有關,倒是不知,她一家子遭了迫害才會離開上都城。」李舜華語氣裡有些不忍,「我只是聽著都覺得傷心。」
「審的差不多了,皇上沒有與你提起麼。」
「有提一些,但那都是朝中之事,就是昭和宮那兒,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見到顧嬪,聽聞是病了。」李舜華說罷輕歎了聲,「忠勇侯府倒了,顧嬪的嫡母,寶相侯府那二夫人如今名聲有些差,連帶著顧嬪都受了影響。」
「她也不冤枉。」蘇錦繡沒覺得寶相侯府這些小姐哪裡值得同情,顧林曦是寶相侯府二夫人親自教導出來的,又是要送入宮為寶相侯府添榮耀的,怎麼會沒有手段,「她再受影響,如今也封了嬪。」
「我如今也沒心思看著那些。」李舜華原本與太子妃她們的關係還不錯,但六月那回過後,各自之間都產生了些微妙的變化,她現在一門心思在腹中的孩子上,別的暫且也不想了。
「關阿婆家人的案子了結後,我就讓李夫人帶她入宮,有她在你身邊照看,我想能順利許多。」
李舜華拉住了她的手,感激之情溢在眼底:「錦繡,總是要麻煩你替我操心這些事。」
「說什麼傻話,你也幫了我許多,要不是你告訴我有關阿婆這個人,我又怎麼能找得到她,我娘能順利生下孩子也多虧了她。」蘇錦繡說罷笑了,「我們相互致謝做什麼,多見外。」
李舜華也笑了:「那好,說說你與你那未來夫君的事。」
蘇錦繡撇向她身後的屏風:「這有什麼好說的。」
「那你可知他是何時求的聖旨。」李舜華輕笑著,「就在他出宮回施家之前,皇上問他有何所想,他說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看開生死,唯有一件心願未了,希望皇上成全。」
蘇錦繡微怔,倒是不知他是這麼求的聖旨,她以為是聖旨下來的前幾日,沒想到出宮前他就求了。
「錦繡,施大人對你可謂是情深義重。」李舜華認真的望著她,「他肯挺身而出為你擋劍,連自己的生死都不顧了,你在他心裡的份量無可比擬。」
「怎麼忽然說起這個。」蘇錦繡不知道怎麼回答,便有些彆扭。
李舜華笑的開懷:「皇上與我提起過許多回,關於這施大人,是個十分有趣之人,錦繡,你們很般配。」
蘇錦繡回眸看她,李舜華臉上滿滿的真心實意,這一晃神,猶如在前世,她也是這般拉著自己,只是臉色要差一些,精神也沒這麼好,她拉著她,不住的強調施正霖不會辜負她,他對她是在意的,讓她不要和他再置氣。
「是麼。」蘇錦繡低聲道。
「是啊,皇上還是太子殿下時就與我說起過,當初做太子伴讀時,不願意的事,殿下都拿他沒辦法,我還想著讀書人是不是都硬脾氣,他待所有人都一樣,唯獨是對你。」李舜華眉眼間都染了笑意,她是真的為錦繡高興,施大人是良人,他們在一起一定能夠幸福。
蘇錦繡這才恍然覺得,自己的身邊都是說客,就沒誰說施正霖不好的。
不免的,她就有了些女兒家的小脾氣,撅起嘴看著李舜華:「我不好嗎?」
「好,你最好了,你比誰都好。」李舜華大笑,「誰都般配不上你,也就施大人,還勉強配得上。」
這話聽著十分順耳,蘇錦繡咧嘴一笑:「這還差不多,再多誇我幾句。」
李舜華哭笑不得,抬手輕戳了下她的額頭:「你要是個男兒,我怕舜英都要上門去求嫁了,如今她都定下親事了,嘴裡還是一直念叨著你。」
「我要是男兒,你都得讓我娶回家,嗯,你們都喜歡我,那全娶回去。」
「你想得美!」李舜華嗔了她一眼,「幸好是女兒家,否則一準兒是個禍害。」
蘇錦繡覺得『禍害』這個稱呼深得她心,比西市那些混混們取的要好聽,仰頭一看,聊的久了有些忘了時辰,竟已是傍晚,蘇錦繡便要走:「皇上該來看你了吧,那我先回去。」
「再留會兒。」李舜華拉住她,讓蘿兒下去布桌,「皇上近日很忙,就是來了也很晚,不打緊。」
蘇錦繡算了算時間,先皇駕崩後,新皇登基,正是要大展拳腳時,光是這幾年裡都要頒好幾個新政下去,只不過這些哪樣都離不開錢,蘇錦繡還記得,當時新皇登基的第二年,皇后娘娘還籌辦了個捐贈,邀請了許多女眷入宮,倒是籌集了不少。
想到此,蘇錦繡愉快的答應下來,想著等下挑時候和舜華提一下,讓她在皇上那兒出個主意,女眷這兒再怎麼籌,也不會多過朝堂上,讓信任的官員首當其衝出面,後面就會有響應的,籌集到的銀子也就多了。
舜華這身子骨不適合籌辦,更不合適去搶正宮娘娘的活,讓她在皇上跟前無意提一下,皇上是聰明人,肯定自己會有注意,到時既解了一部分難題,又能讓皇上再高看舜華一些,只抒發情緒做個解語花,與能為皇上分憂解難,後者可高了許多。
………
離宮時天色微暗,蘇錦繡讓馮叔帶她去了一趟西市,正好給周采薇送去從舜華那兒要的去疤藥膏。
這個時辰的西市很熱鬧,進了巷子後安靜許多,到李家這兒,李俊生和周采薇都在。
但周采薇不太歡迎自己。
她們倆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不對盤的,饒是現在,蘇錦繡來送藥給她,周采薇心裡感激,嘴上卻說不出口。
倒是李俊生,一直在感謝她,家中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可以回贈的,就贈了蘇錦繡兩幅他自己的墨寶。
帶著這些離開,周采薇送她到了巷子口,快出去時喊住了她:「蘇錦繡,你明年就要嫁給施正霖了?」
一路上說的都是別的事,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蘇錦繡愣了下後點頭。
周采薇皺著眉頭警告:「他那樣一個人,你可要小心了。」
蘇錦繡沒聽明白:「他是什麼樣一個人?」
「睚眥必報,也不會對女子憐香惜玉,更不會哄人,他說話都能把人氣死,你要小心了,聖旨已下,是皇上賜婚的,你也不能反悔,你嫁給他之後自己注意點,千萬不要得罪他。」
「……」蘇錦繡看她一臉認真的囑咐,忽然很想笑,還是忍住了,反問道,「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以前我大哥說,他連太子殿下都敢得罪,你想之前在周家,雖然是我錯了,但他真的是半分面子都沒有給我。」周采薇分析的頭頭是道,「往後你與他相處時,他肯定也是這樣,這麼多年下來,也沒見他對哪家女子有意思,我聽說他與同是崧澤書院出來的一個同窗關係很好,經常同進同出。」
周采薇說到一半兒頓住了,看著蘇錦繡,欲言又止。
「……」蘇錦繡已經不知道怎麼接話了,崧澤書院裡出來的同窗,關係很好,那不就是南藥麼,她都想到哪兒去了!
「蘇錦繡,我也沒那意思,就是讓你多注意些,我看他,我看他對女子並不客氣。」也不知道周采薇現在想的是什麼,說著說著眼神還飄忽不定了,末了,轉身回去前她又補充了一句,「也不知道皇上怎麼想的,怎麼會把你賜給他。」
蘇錦繡目送她走遠,還記得她剛剛轉身時糾結的樣子,沒忍住,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