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正霖出去後,外面圍觀的人還在,媒婆一面唱著一面給她喂棗喂餃子,這些蘇錦繡倒沒覺得不好意思,待到這些結束,人都離開了,蘇錦繡趕忙讓清竹關上門:「快把這些東西摘了。」
冬罄先將頭上的鳳冠取下來,蘇錦繡活動了下脖子,抬手想捏捏,手還沉著呢,又將所有的金鐲子都取下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饒是她體力不錯也對付不住,蘇錦繡空出些間隙想了想,過去確實沒戴這麼多。
「小姐,水備好了。」冬罄在裡面的小間內備了溫水,蘇錦繡脫下外罩的喜服,洗過臉後,終於清爽了許多。
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清竹前去開門,喜鵲手裡拎著個食盒,正笑盈盈站在外頭。
「是喜鵲姐姐啊。」
清竹熱情的叫了聲,喜鵲走進來,見蘇錦繡已經褪下繁重的首飾,笑著將食盒放到桌上:「這是廚房裡備的吃食,少夫人忙了一天,不用等少爺,您先填填肚子。」
喜鵲說完後就出去了,清竹打開食盒取出裡面的小甕,打開來,一股粥香肆意開來,蘇錦繡這五臟廟跟著泛了聲咕嚕。
她是真的餓了。
大抵是考慮到她一天沒吃東西,食盒裡備的吃食很清淡,兩碗粥下肚後,蘇錦繡滿足的往後靠了靠,清竹將甕抱到了一旁保溫:「外頭的喜宴才開始,這些給姑爺留著。」
蘇錦繡不由朝半開的窗戶看去,從這兒只能瞧見楓院,遠遠的,宴客的園子裡有熱鬧聲傳過來。
沉吟片刻,蘇錦繡吩咐清竹:「去備一些解酒湯。」
果真的,小半個時辰後,施正霖被竹官他們扶了回來。
「少夫人,適才羅太傅在,少爺多喝了幾杯。」
稟報完後,竹官趕忙離開了,蘇錦繡讓清竹把水盆端過來,絞了把布巾走到床邊,看靠在那兒的他,瞇著眼,醉的不輕。
這事兒倒是沒變,羅太傅是他在宮中做太子伴讀時的恩師,已經致仕多年告老還鄉了,前世施家也將他請過來了,這位老先生學問好,也好酒,上了桌便是三杯先乾為敬。
別人的酒都可以擋,唯獨這位老先生的不能推拒,偏偏施正霖的酒量並不算好,如今瞧著,怎麼比前世喝的還多,進來時步履都不穩。
抬手替他擦了擦額頭,見他領口夾的緊,蘇錦繡便將兩顆扣子解開了,鬆了些後見他神情舒服了點,又替他擦了下脖子和手。
「小姐。」清竹將解酒湯端了過來,瞧姑爺沒醒呢,「要不等等再喝?」
蘇錦繡看了眼,人都往床上滑下去了,擺手讓她來幫一把:「先把他抬上去,解酒湯放在那兒,半夜醒了再喝。」
將整個人搬上了床,蘇錦繡坐在床邊,看著他這幅乖覺樣子,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臉。
沒什麼反應。
看來真的醉了。
蘇錦繡便褪了鞋子盤腿坐在了他旁邊,伸手替他解扣子,準備讓他早早歇下。
唇紅齒白,臉頰泛著紅,醉過去的模樣很是無害,倒有幾分任君採擷的樣子,他這幅樣子,真是考驗她的定力。
蘇錦繡喉嚨微緊,忍不住嚥了口唾沫,手下倒是沒停,很快就解到了最後一顆扣子,掀開後,犯難了,怎麼脫啊這。
蘇錦繡回憶了一下上回替他上藥時的情形,眼睛不由朝床外的桌子上撇去,很快就把腦海裡浮出來的辦法給按了下去,抬手將他用力往床裡側推翻。
喝醉酒的人死沉死沉,蘇錦繡推不動,那就只能她去床內側,把他往裡拉,背過身來脫外套。
蘇錦繡這麼想著也這麼做了,當拉動他時心裡還高興了下,一用力,沒等他翻過身趴下,蘇錦繡先被他壓倒在了床上。
對上他清醒的眼眸,蘇錦繡有些懵。
清竹和冬罄不知何時出去的,屋內安靜的就只剩下靠窗桌上點著的兩盞紅燭,蘇錦繡聞到了來自他身上的酒味,話到了嘴邊,就剩下了個你。
「你…你,不是醉了。」
「如此不是更方便。」施正霖低頭,她的手還揪著他的外套,是稍往後拉一些就能將外套脫下來,可那氣息太濃郁了,蘇錦繡原本還平靜的心,這會兒已經狂跳不止。
「你醒了就自己脫。」蘇錦繡要掙脫手,被他握住了一隻,另一隻手撐在她的肩膀旁,只稍低頭便能觸及到她臉上的任何一處,蘇錦繡想躲都躲不了。
「半途而廢可不是美德。」
施正霖握著她的手,讓她拉著那外套緩緩褪下。
褪下袖子時,施正霖稍起身了一些,蘇錦繡趁著這機會就要翻身起來,他便被她給壓了下去,床外看去,蘇錦繡騎在了他的身上,長髮披散,雙手還按在了他的胸上,而他的手,扶在她的腰間。
這畫面,出嫁前夜她在李媽給她的畫冊上看過,這畫冊還隨嫁過來了,壓箱底呢。
這還有個聽起來很美的名字,觀音坐蓮。
蘇錦繡的臉騰的一下紅透了,火燒一樣,蔓延到了耳根子後。
施正霖的氣息明顯重了,扶著自己腰身的手都緊了幾分,對上他沉下去的眼眸,蘇錦繡腦海中飛快閃過一個念頭。
可下一個,眼前一晃,來自半個他的重量壓制到了她的身上,她再度躺到了他的身下。
他素來內斂,不喜形於色,但此刻,蘇錦繡從他眼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慾望,她有些慌張。
「要不喝點粥,你,餓不餓。」
「不餓。」施正霖解開束在胸口的帶子,綢帶解下時有輕微的摩拭聲,那聲音在這寂靜的環境中被放大了無數倍,落到了心間,勾起了一抹微癢。
「那……那要不。」
施正霖停下手裡的動作,垂眸看她,那眼神,彷彿是在說:你自己來?
蘇錦繡嗔大著眼眸看著他。
而在他眼中,她臉上泛著的紅暈快將她整個人都染了,閃爍著的眼神,又像是下一秒就會遁逃而走的兔子,必須是要牢牢的看緊才行。
是胭脂的香味,洗淨後還留下了餘香,在她髮絲間,衣著下,又不似是胭脂的香氣,從她身上縈繞而出,勾人神魄。
當他欺身垂下時,蘇錦繡身子一繃,不由自主閉上了眼。
耳畔是他若有似無的輕笑聲,蘇錦繡抬起手,被他很快抓牢緊握在了手中,熱氣從耳畔冒起來,帶著一抹酒香,快要把人熏醉。
「蓁蓁,現在不是習武的時候。」
蘇錦繡張開眼,對上了他的視線,隨後,便是一個極盡溫柔的吻。
要褪下她心防,要化解她的緊張。
迷迷濛濛的,蘇錦繡舉在身側的手五指輕分,又有他的手填充進來,手心相觸,是要抵到她的心裡。
蘇錦繡感覺自己的心裡在打雷,一道閃電橫劈下來,將那搖搖欲墜的高牆劈出一道裂痕,又有洪水撲至,防不住,傾巢而入,將她淹沒。
喘不上氣的感覺。
忽然被托舉起來,嘗到了新鮮空氣,身子一涼,隨即是蓋上來的被鋪,再度陷入了沉淪。
尚餘清醒時,蘇錦繡腦海裡不由蹦出那樣一句話,難道他才是重生的那個。
………
屋外清竹和冬罄對看著,兩個小丫鬟臉頰紅撲撲的,都不敢往屋子看。
她們未經人事什麼都不懂,可光是這麼聽著,都覺得羞的很。
「我去燒水。」冬罄忙往後面的小廚房跑去,讓守在小廚房裡的豆兒看好火,將已經煮開的倒到水桶裡,便和豆兒蹲在一處,看著灶台內的火。
「你餓不餓?」豆兒遞給她一個包子,這是剛剛大廚房那兒送過來的。
冬罄吃了半個,想了想又拿了一個,囑咐她把燒開的水舀出來,拿著包子到主屋這兒遞給清竹。
過了會兒,裡面傳來了姑爺的聲音。
冬罄趕忙去拎水,清竹推門進屋,也不大敢看床下扔著的衣服,匆匆將小間內的水添滿,那垂下的帷帳始終沒有動,直到她們關門出去,帷帳才被拉開。
蘇錦繡是被他抱下來的,身上裹了件他的罩服。
人發酸,就懶得動,前一夜她沒睡踏實,這會兒困頓的很,左右他不會把自己給扔了,浸到水裡後她趴在浴桶邊上瞇著眼休憩,過了會兒被他撈起來,乾脆也裝起了睡。
躺回床上後蘇錦繡很自覺的往床內側挨去,沒得退了,轉過身又撞到了他懷裡,掀開眼,紅燭跳躍的屋內光線不暗,她看到了他胸口的疤痕。
當時的劍傷有兩寸寬,沒入的深,如今的疤痕也有這麼長,一年多過去,沒見它褪了多少。
蘇錦繡心裡有前世留下跨過不去的事,也有他今生為了自己不惜性命的感觸,兩種感受摻雜了一塊兒,她其實很矛盾。
明知現在再也脫不開這糾纏,明知他是對自己情深義重。
「在想什麼。」
耳畔傳來他低沉的聲音,蘇錦繡回過神,手已經觸摸到了疤痕上,蘇錦繡微張了張口:「我在想,之前的你並沒有受過什麼傷。」
施正霖握住她的手,按下去,肌膚有些燙人:「女兒家留疤不好看。」
「是不太好看。」想到了什麼,蘇錦繡輕聲囁囁了一句。
施正霖將她擁緊,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了一吻,語氣中帶了一抹促狹:「夫人看來不睏。」
蘇錦繡心裡中的情緒一下掃空了,趕緊閉上眼。
施正霖笑了,輕撥著她垂下來的長髮,眼底閃過一抹堅定,他也有想問而不敢問的,不過無妨,日子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