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了縫紉機,楚瑜手裡只剩下170多塊錢了,她想早點把縫紉機給賣出去,楚瑜趕著驢車進了巷子裡,鄭哥果然還在收蘆葦葉。
楚瑜笑著問:「鄭哥,跟你打聽個事。」
「妹子,你有事直說。」鄭哥擦著頭上的汗。
「我今天看新聞,說是北京,津市,申城這些城市,縫紉機都一機難求,不知是真是假?」
鄭哥聽了這話,一副內行人的口氣笑說:
「妹子,你在農村住,自然對大城市不瞭解,這大城市的縫紉機何止是一機難求啊,簡直到了瘋魔的地步!城裡人結婚講究三轉一響,尤其是縫紉機,沒有縫紉機根本娶不到好姑娘,反正上海每次有百貨大樓賣縫紉機的時候,都會排很長的對,連夜排隊好幾天的都有,那場面,可壯觀了!」
這不就跟後世蘋果手機上市時,果粉排隊一樣?
鄭哥說完,瞅著楚瑜問:「怎麼了,姑娘?你打聽這事是幾個意思?」
楚瑜沒有回答,只問:「鄭哥,我問你,一台新的縫紉機想轉手,能賣多少錢?」
「什麼牌子的?」鄭哥忙不迭問。
「蝴蝶牌。」
「蝴蝶?哎呦,這可是名牌啊!」鄭哥感嘆,沒有玩虛的,實話實說:「妹子,我不瞞你,轉手的話能賺這個數。」
他做了個六的手勢。
楚瑜知道這個價錢差不多,她早已打聽過,大城市買縫紉機的工業券轉手就能賣到幾十塊錢,那麼,一台蝴蝶牌的縫紉機加個70塊錢很正常。
鄭哥覺得奇怪:「妹子,你問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楚瑜沒做聲,只掀開板車上的麻袋,一台漂亮的蝴蝶牌縫紉機露了出來。
鄭哥只覺得眼前一晃,他頓了片刻,才吃驚道:「小姑娘,這縫紉機……」
「是我買的。」
鄭哥一怔,面上有明顯的驚訝,他是知道這小姑娘在他這裡賺了些錢,但工業券可不好弄,再說,這小姑娘竟然先把縫紉機買下來,再轉手,這可是需要膽量的,這年頭很少有這樣做事的。
「你怎麼不直接賣工業券?」鄭哥問。
楚瑜笑笑:「鄭哥,工業券直接賣肯定賺的不多,再說了工業券有地域限制,可本地買縫紉機的人並不如大城市多。」
鄭哥點頭,有地域限制這點很煩人,有時候他在上海想買點米,本地的票還買不了。
「鄭哥,明人不說暗話,我這台縫紉機130買來的,180賣給你,你看如何?」
鄭哥怔了片刻,他生意做大了,最近有賺了點錢,拿出這180塊錢對他來說還不是個難事,而且上海那邊縫紉機正緊缺,那邊又特別認蝴蝶牌的,若要拿過去,賣個200肯定問題不大,不用券就能買到,有的是想要的人,他也能賺個20塊錢,只是……
風險!鄭哥不得不承認這事是有風險的,風險雖然不大,可叫他先掏出這錢來,他還是有些肉疼的。
鄭哥猶豫片刻,心裡的天平左右搖擺,半晌,見了這漂亮鋥亮的蝴蝶牌縫紉機,才一咬牙說:
「170,你賺40,少賺點,我要了!」
他以為楚瑜絕對會答應,卻見楚瑜竟然搖頭,她笑眯眯地說:
「鄭哥,一分錢都不能少!你也知道,光是這工業券就值這個價錢,更別說是一台蝴蝶縫紉機的現貨了,我別的不敢保證,你這東西運到上海,絕對一幫人爭著要,這年頭想要縫紉機又沒有券的人多著呢,買的人多,說不定價格還能抬得更好,您絕對有得賺!」
鄭哥知道是這個理兒,可他就是不甘心,怎麼說呢,總覺得被這小姑娘牽著鼻子走,思索許久,鄭哥才咬牙,心一橫:「成!一百八就一百八!我要了!」
鄭哥把錢點給楚瑜,180塊錢一分錢都不少,給了錢,鄭哥肉疼地說:
「你這小姑娘,太精了!」
「鄭哥,您說的哪裡話,有錢大家一起賺,你瞧好了,您這台縫紉機啊,至少能賺這個數!」
楚瑜伸出3根手指頭。
鄭哥笑了:「行,借你吉言吧!」
賣了縫紉機,楚瑜姐弟三人戴上草帽,又變成了樸實的農民形象,尤其是楚瑜,一身補丁衣服,別提多無產階級了。
出城的時候,外面還有民兵檢查,也許是楚瑜姐弟三人的穿著太簡譜,以至於民兵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直接放行了。
出了城,驢車走上石子路,楚瑜這才放下心來,好在是安穩了,這次賺錢能避過耳目,實在是不容易。
買縫紉機的130塊錢,一轉手就賺了50塊,連同之前的300塊錢,她現在已經有350塊存款了,這錢,得先拿給林保國看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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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和秦美麗一商量,兩人直接找上了生產隊隊長鄭長衛,因為秦美麗經常幫鄭長衛老婆孫鳳花耕地,跟孫鳳花處得還算不錯,秦美麗進了門,拉著孫鳳花的手抽泣道:
「鳳花啊,鄭隊長在家嗎?」
孫鳳花見她心情不佳,大概也猜出她的來意。
「美麗啊,長衛馬上就回來,你先跟我說說,你是為什麼事來的?」
秦美麗含淚道:「鳳花,不瞞你說,我是為我家保國來的,我去醫院看過,醫生說保國這腿得截肢!」
「什麼?」孫鳳花眼淚都要下來了。「截肢?保國他的腿已經這麼嚴重了?」
「可不是嘛,鳳花啊,我一直沒錢給保國看病,要是有錢,早就去了,你說咱村上這些人,家裡窮的,得了大病沒別的方法,都是躺家裡等死,但保國這腿可不能截肢啊,要是截了,他這輩子就完了,我們這個家也就沒指望了。」秦美麗邊說邊哭。
孫鳳花看得不忍,便又說:「你有沒有看過中醫?據說鎮上有個中醫很神的,能治百病呢!」
楚瑜聽著只覺得孫鳳花和後世那些人差不多,治不好的病就幻想能用中醫治好,在孫鳳花看來,可能一把山裡的野草,一根銀針就能讓人起死回生,70年代,因為鄉下醫療條件不好,懂醫學會看病的人很少,老百姓有病經常找中醫看,跟後世的情況差不多。
「不行啊,鳳花,腿都要截肢了,中醫哪能看好?得看西醫!」
秦美麗正哭著,卻見鄭長衛走了進來,秦美麗沒等他說話,直接先發制人:
「鄭隊長,我家保國就靠你了!」
鄭長衛在門外就聽到了她們的談話,他只嘆息:
「楚瑜媽,不是我說別的,但凡生產隊要是有錢,也能支持你去城裡治療,可不行啊!生產隊也沒啥錢了,村裡的劉七筒,去年得了大病要去縣裡看,我愣是沒批,最後只在衛生所做治療,我要是在你一家頭上花這麼多,你叫別人怎麼看?」
是的,這年頭都是公共醫療,看病花錢很少,也因此,林保國之前打針才能享受到5分錢一天的待遇,村子裡人看病吃藥都很便宜,可問題就在於水平不高,都是赤腳醫生,想去城裡看病非常困難,必須公社出手續批准,因為看病的費用得攤在公社頭上,公社一年就幾個看病的名額。
鄭長衛不是不想推薦林保國,是確實沒錢,林保國這個手術要花的錢實在太多。
見秦美麗一直哭,孫鳳花實在不忍心,便皺眉說:
「長衛,你這個當隊長的好歹得做出點樣子來,美麗家6個孩子,家裡困難,保國腿再不好,你再不作為,這不是把她們往死路推嗎?」
鄭長衛嘆了口氣,在妻子的表態下,不得已才說:
「這樣吧!楚瑜媽,你都把話說這份上了,我就替咱生產隊表個態,你家保國治病花錢,我們隊可以攤20塊錢!剩下的得你家自己出!」
秦美麗不覺看向楚瑜,卻見楚瑜微不可查地點頭,秦美麗這才點頭道:
「隊長,你對我們的恩情,我們不能忘,只希望您能給開個證明,我想帶保國去市裡看。」
「市裡?」
「是啊,縣城做不了這樣的大手術,我打聽過,只有臨淮那邊有個主任能做!」秦美麗直擦眼淚:「隊長,你說保國這腿要是真截了,你讓我戴著6個孩子怎麼活?」
村子裡就這點人家,家家戶戶都認識,鄭長衛跟林保國也喝過酒,聽說要截肢,也只嘆息:
「楚瑜媽,你要堅強啊!我會儘量給你跑到證明,證明保國是做工時受傷,是為國家建設受傷的,讓你能轉去市裡做手術。」
「哎!謝謝隊長了!」
回了家,秦美麗擦乾眼淚,打算收拾東西去市裡做手術。
「楚瑜,去市裡能行嗎?咱們這點錢也不知道夠不夠,再說咱們人生地不熟的……」秦美麗倒像個沒出過遠門的孩子,實在擔心。
一家人都很忐忑,只有楚瑜十分淡定,她看向眾人笑道:
「沒事,萬事有我在!你們聽我安排就行!」
有這話,其他幾人才不易察覺地吐了口氣,不知為何,雖然楚瑜年齡不大,但有楚瑜在,他們就是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