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娘這話說出來,其實都有點多管閒事了,這畢竟是二房的事。
說起來,現在刀府的下任嫡長子都已經出來了,二爺他們沒分出去,不過是他們剛上任不久,之前他們在朝中一直處於溫吞的狀態,人脈也僅在中層的軍士當中,但他們現在位置不比之前,需要時間培養他們自己的勢力,現在他們還需大將軍的勢撐著,這時候是不能分家的,要不,沒了大將軍這塊刀府招牌,願意朝他們靠攏過來的人就要大打折扣了。
但他們肯定是要分出去的,這是早晚的事,而二房也會自成一門。
她現在固然跟二夫人親,是因為二夫人分得清身份,拿得住輕重,這是靠二夫人自身的能力得來的。
但二房中的事,她是能幫就幫,但不能什麼都插上一腳,說白了,畢竟隔著一層,大方向幫著就是,管得細了,那就是管二房的家務事了,這都不用猜,管過了絕對討不了好。
這廂也不容二夫人多想,刀藏沂他們幾兄弟打完了雪仗進來,在刀府過年的幾個旁系也過來了,奇怪的是,庶房的人也都緊跟著進來了。
去年的時候,他們是到了點才進的,一派死去沉沉的樣子。今年還是有點拘謹,但林大娘給幾個庶老爺和夫人打招呼的時候,他們臉色好多了,還給邁峻塞了壓歲錢,幾個少年還給林大娘請了安,叫了嫂子,說話時臉色窘迫,聲音也小,但比之前見著林大娘,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要好太多了。
這人還是有變化,就是要給他們時間。
把人請入座了,回頭林大娘又對二夫人輕聲道:「有口喘口氣的時間,有些人緩緩,就緩過來了。」
如果想緩,也當然可以緩,有這條件就行。
她也言盡如此,二房怎麼調整家裡的事,那就是二房的事了。
現在二爺坐到了兵部尚書的位置,但能不能坐下去,靠的還是二爺的能力。以後藏沂他們能走到哪步,也是要靠他們己身的能力,家族能給他們的,就是只要他們有本事,就能把他想要的位置搶過來給他們,在有事的時候替他們伸拳頭,但位置一直坐下去,怎麼坐下去,就要靠他們自己了。而他們的內院是怎麼樣的,是助力還是拖後腿,也是他們自己內部的事了。畢竟,如果只是阿斗,縱有天縱之才幫扶,這人也是扶不起的。
侄媳婦勸說的語氣很輕柔,二夫人看著庶房的人笑了笑。
看著庶房,她突然就覺得她太優柔寡斷了。
真是好日子過多了,盡是瞎矯情。
庶房有一個跟二兒藏琥年紀相近的,可是,現在他還在書院裡念書,連個族裡的小子都比不過。他可以緩,還可以緩一輩子,但他這一輩子,終其一生,能坐上與藏沂藏琥一樣的高度嗎?他要是能謀一個謀生的位置,怕也都是刀府顧著血脈之情給他的。
有些人是可以緩,因為他緩還是不緩,於大局無礙,沒有人會逼他,也沒有人會在乎,因為少了他一點事也沒有,但是,要位的人是不能緩的。
當年她要是緩一口氣,她早就死了,她的兒女也不知道成什麼樣了,也許二爺還為了兒女們,還得為刀府死戰沙場。
哪能到如今這步。
**
刀府的團圓宴因著小子一堆,吃得很是熱鬧,林大娘給家裡的小孩們發完壓歲錢,就把邁峻塞給他小姑姑,把大將軍和小女將軍都留了下來,她則回了後面,吃起了小宴。
她回的時候,堂裡的菜也都擺好了,今兒她跟烏骨和小丫她們這些丫鬟的家裡大小都吃一頓。
丫鬟們大都有了夫郎,還有幾個也是大著肚子,即將有兒女,林大娘也給這些還沒出生的小傢伙們壓了歲錢,更多的,是壓給丫鬟們自己的。
一年辛苦到頭,也該給點賞了。
「都拿著就是,別給我行禮了,我現在就想坐著給你們發發錢,眼皮子都不行多動一下。」林大娘笑著跟她們說。
大娘子今日有多累,丫鬟們是知道的,她們其實也累,這幾天為了過年的事她們也是忙得累都疼。
「小丫,把東西都拿過來。」
「是。」
小丫笑著示意林福帶人去抬箱子。
「吃著罷,今晚我們主僕就一起坐一個桌吃個飯,也算是團圓飯。」林大娘給打著瞌睡的烏骨夾菜,又推醒了他,「吃點。」
烏骨綠眼睛一翻,盡現眼白,「盡給我找事,就不能讓我好好睡會?」
「吃團圓飯呢,往年我爹爹在世時,也會置辦這麼幾桌,帶著我跟你們一起吃,還讓我給你們說過年好,骨頭叔叔,過年好。」林大娘輕聲道。
烏骨聽了,眼睛回到了原位,他也想起了當年了。
「好多年了。」他說。
以前老爺在的時候,日子著實好過,老爺信他和三保守義這幾個人,他們要什麼就給他們什麼,他有時候不想天天呆在悵州做事了,老爺大手一揮就說那你出去玩,玩煩了就回家來就是。
他是把老爺當長兄一樣看待的,只可惜,他這個如父如兄的兄長還是走在了他的前面,烏骨想盡了辦法也沒讓他多活兩年。
還好,老爺給他留了小娘子,還留了小娘子的兒女給他照顧。
「好多年了。」林大娘也笑著道。
這一世,她走到了如今,又是一個年頭了。她高興開心的時候居多,基本沒什麼難過的事情,生活也還是有壓力,但努努力就會變好,她爹爹跟她所說的,都沒錯。
他老跟她說人活著的時候就要向好的方向走去,多走一步就多往它靠近一步,只要不放棄,不氣餒,總有一天再回頭,發現所有事都得償所願,這天下再也不會有比自己更富有的人。
她沒有什麼事都得償所願,但就是這樣走著,現在已經覺得自己很富有了。
「大娘子,來了。」林福這廂也喜氣洋洋地帶著幾個家丁把箱子抬了進來。
「好了,自己打開箱子去。」
尋春是最靠近箱子的,打開一開,見裡面整整齊齊地放著眾多個鑲著寶石的大妝箱,一下就驚訝地握住了嘴。
跟大娘子現在用的差不多,還更新一些,好像寶石也鑲得多了幾顆……
「都一樣,一人一個,自己拿。」
「娘子!」坐林大娘右手邊的知春忍不住抱了大娘子一下,接著狂喜地站起身來,焦急萬分地往大箱走去。
這些丫鬟,很早就想要一個跟她差不多的妝箱了。
妝箱是烏骨幫著林大娘設計的,找的林府的工匠打的,裡外三裡,上下六層,左右還有兩側二層的邊箱,且打開的時候自有一套手法,手法不准的,妝箱就自己鎖了,再打開,就沒什麼容易了。
這箱子打開的手法還不同,還可以換,就是知道手法也不一定對得上,比上鎖安全多了。
林大娘身邊的丫鬟們多多少少是有些家底的,有這麼個箱子,於她們來說無疑就是至寶了。
小丫都忍不住快步過去先拿了一個。
「好了,小丫,族兄,林福哥,福嫂子……」見她們都拿了,林大娘招了左右手兩夫妻過來,從袖子裡拿出了四個福袋來,「一人一個,這一年,辛苦你們全家為我忙一年了。」
給林夫子的時候,她笑著道:「族兄,回去就不要交給夫子娘子了,我給她的不少,你留著當私房錢用,啊?」
林夫子笑著低頭看小丫。
小丫白他一眼,跟大娘子說:「他吃住不是在府裡,就是在學堂,哪用得著什麼銀子?就是這樣,我還每天給他發五個銅板呢,不少啦!」
「這厲害勁,你都不知道當初聽說你要嫁了,我是松了多大的一口氣!」林大娘搖著頭。
「您就瞎說罷!」小丫也笑著白了她一眼,當初聽說她要嫁,大娘子可是都快哭出來了,末了聽她說她要嫁給林家的人,左右還能當親戚,這才是松了一口氣。
當初乍聽小丫要嫁著實是把她嚇得不輕,林大娘憋笑不已,不敢提了,又笑著給林福發福袋,「林福哥,辛苦你了,你是我的大管事,我少做一百年的新衣裳新首飾都不能少了你,你可要在我身邊長長久久地呆著啊。」
「是是是。」林福笑。
他是辛苦,但辛苦得有味。
十月送完小主子們回去後,大娘子就給了他一處不算小的宅子了,現在他是把獨居的老岳母接過來了帶幾個孩子管著家裡,他娘子也沒那麼辛苦了,還有時間幫著他做點事,能跟著他進府來幫大娘子跑腿,夫妻倆在一起的時間也久了點。他的大兒子去年就進了學堂,本來孱弱的身體今年就健壯不少了。再則,他幫著大娘子還打點東北的事,東北那邊,大娘子給了他一點紅利,那一點紅利看著不大,但分下銀子來,著實不少。
他們家其實也不缺銀子,往年老爺給他爹的就不少,但主子厚待,也是令人欣喜。
「福嫂子,」這廂林大娘把最後一個福袋給了林福的娘子,朝她笑道:「知道你是個厚道人,我就不多說了,林福哥能為我這麼盡心盡力,也是多虧他身後有你這個賢內助。」
林福的娘子是個內斂的,這一通誇,她的臉都紅了,連連說著不敢當。
這廂,閔遙帶著他娘子坐在她對面,都急了,「那我娘子呢?大娘子!」
「呀?」林大娘睜大眼,「忘了備了!」
「就你事多。」閔娘子捶他,一點不介意地朝林大娘笑道:「大娘子,別聽他的。」
「在這呢,嫂子,」小丫這時笑了起來,指了指早放在他們身後桌子上的一個大籃子,道:「給你的一堆,早備好了。」
閔遙起身就去掀蓋看,看完,喜滋滋地跟他娘子說:「娘子,上次你跟我要的丹青裡面都有,各有兩塊呢。」
他回頭就看林大娘,喜得眉毛都在飛,「是墨大師手制?」
林大娘笑著點頭。
「娘子,分我兩塊!老值錢了!」閔遙說著,當場就摸出了兩塊,揣進了懷裡,把整屋的人笑得前仰後翻。
閔家那三個跟小兒女們一起坐一桌的兒女,因他們爹爹所舉,臉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