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罪人
月滿西樓妙無邊,西湖之邊,即使此刻已經是皓月當空,但夜裡遊人卻不減反增。夜空 ...
第五章 殺人滅口
荒山野嶺,小木屋內,油燈的光芒昏暗,卻又顯得暖洋洋的。小屋內地方不大,但卻顯得相當乾淨,除了一張大床和桌子外,也沒有看到其他東西。唯一詭異的就是牆角的架子上,一排奇奇怪怪的罈子依序擺好,雖然沒有散發奇怪的味道,但只看上一眼就讓人有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
深山裡的夜晚有一點潮濕,龍池坐下以後看了看楊存,輕聲的問:「公爺,你還要吃東西嗎?」
「不了,我不餓。」楊存立刻使勁的搖了搖頭。開什麼玩笑,這怪人的東西能隨便吃嗎?拉個肚子之類還好,萬一他有點吃人肉叉燒包的興趣那可就糟糕了。
「嗯,也好。」龍池轉身,搬來一堆乾柴火,在屋內生了個篝火,火焰一燒起來,頓時感覺空氣裡潮濕的水氣開始變得乾燥。
「肖營怎麼死的?」楊存沉吟一下,還是忍不住滿心好奇。
「重傷不治!」龍池面對著楊存坐了下來,面帶嘲諷的說:「堂堂新任國師既得真傳,自然懂得不少的奇門異術。雖說已經自爆六丹,但以他的境界和參悟,只要修身養性,多服用一些天靈地寶,相信不出一年,絕對又能重修六丹之境。不過回宮沒多久,肖營卻傳出重傷不治的消息,你說可笑不可笑?」
「有何可笑?」楊存眼神一瞇,腦子裡似乎隱約捕捉到什麼。
「如果林管還在的話,你大可以問問他。」龍池冷哼一聲:「肖營的修為何等高深,幾十年修來的六丹之境足以傲視天下。區區林管,即使驅動暴走了的金剛印,可也只能將他重傷,不可能殺得了他。更何況那時的林管根本發揮不出金剛印原有的力量,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又怎麼可能殺得了肖營?」
「你這是什麼意思?」楊存不想和他玩腦筋急轉彎,索性直接了當的問出來。「趁虛而入,此時的肖營無六丹護身,與普通人無異。」龍池冷笑著說:「可他到底是國師之尊,久居於皇宮之內療養,一般人又怎麼可能進宮殺他?何況他死後也沒什麼其他的傳聞和非議,普天之下能做到這一點的、京城裡有此能耐的人,恐怕也是寥寥無幾吧。」
「定王、容王、老皇帝,還是皇太孫……」楊存腦子一轉,立刻把也位高權重的楊術排除在外。楊術雖然也是一人之下,不過對皇宮內部的事他可沒那個實力。何況他與肖營又毫無瓜葛,沒必要犯天下之大不諱殺了當朝國師。
「暫時不清楚。」龍池搖了搖頭,頓了一下,臉上帶著幾分肅色,說:「肖營之死似乎更像是殺人滅口。當下我只知道京城的人都在找尋五行之靈,而張寶成手上有兩件靈器,金剛印已經在你這兒,另一件是何種靈物、藏匿何處,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肖營和林管知道。所以肖營死了,林管就是唯一的線索了。」
「不知所言。」楊存心念一動,但卻站起來搖了搖頭:「談了半天,你說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說。楊某根本聽不出你有任何誠意,看來我們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
「公爺,何必著急呢?」龍池陰沉一笑,故意誘惑說:「我知道,和你們這些當官的談事情手裡總得有點籌碼,我手裡的籌碼倒有,只是不知道國公爺感不感興趣而已。」
「說說看吧。」楊存一聽,剛想邁開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
「容王世子趙沁華的下落。」龍池沉著嗓音,但不知道為什麼,就像是帶著無盡的誘惑一樣。
「沒興趣。」楊存心念動了一下,不過馬上搖了搖頭,略帶諷刺的說:「他人就是在我面前被綁走的,我連救他的想法都沒有,現在哪有心思關心他?何況我又不知道你想要幹什麼,幹嘛答應你,多傻啊。」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龍池說話的時候背起幾個罈罈罐罐,朝門外走去,示意楊存跟著他——起走。楊存猶豫一下,還是敵不過心裡強烈的好奇,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龍池身上披了件黑色的斗篷,除了臉之外將一身都遮掩起來,就像在津門初次見他那樣,陰森而又詭異。在黑暗的樹林裡輕飄飄的穿梭著,腳即使踩在厚厚的枯葉上也沒有半點聲響,感覺就像鬧鬼一樣,讓人全身毛孔都有點控制不住的收縮著。
約莫半個時辰左右的光景,兩人穿梭過樹林,眼前是一片平坦的坡地,青石鋪就的官道筆直而又平坦,一條長長的大河靜靜流淌著,阻礙前行的道路。龍池駕輕就熟找到一個藏匿在草叢裡的竹筏,楊存也緊跟上去。
竹筏在河水裡慢慢飄蕩著,順流而下,不但平穩,速度也奇快。龍池此時臉色有幾分嚴峻,若有所思看著天上的月光,楊存心裡更是疑惑,忍不住問:「我們到底要去哪?」
「公爺放心吧,待會兒你就會看到你想知道的。」龍池壓低聲音,輕聲說了一句。
小竹筏順流而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的光景,遠遠看見一個炊煙裊裊的小村莊。村莊裡的人家不多,顯得很是稀疏,這時已經到了比較偏遠的郊外,這樣散居的人家比比皆是,不過楊存眼卻一尖,猛然發現村子最後方有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裡冒出的煙可不像燒柴火的那種白煙,帶著點點灰黑,一看就感覺很不尋常。
「這個村子裡的人家有很多都是暗哨,我們得繞過去。」龍池說話的同時,竹筏已經上了岸,楊存也緊跟過去。
小村裡的人家確實不多,不過龍池也小心謹慎繞了一大圈,避開村子的範圍,這才來到那個冒著黑煙的大宅院之前。走近一看,這宅院雖然外表很是普通,圍牆也是普通的泥磚牆,不過卻砌得足有兩個人高。而且細看之下,這堵牆和那看似普通的房子都是新建的,又故意抹上不少泥灰,讓外表顯得比較老舊。
「這是哪裡?」楊存靠在牆邊,隱約可以聽見一陣陣敲敲打打的聲音,鼻子動了一下,聞到的是一堆混合在一起的刺鼻味,完全沒有普通人家燒柴火時那種枯枝特有的味道。
「這裡是兵工廠。」龍池渾身籠罩在黑色斗篷下,站在黑暗的角落裡無聲無息:「前面的那個村子居住的大多是這裡的工匠和看守的人,陌生人過來的話會被他們發現驅逐。不到百戶的村子卻養了數十條看家狗,謹慎得叫人不起疑都難。」
「這裡倒是夠偏遠的。」楊存心想:看見這個任誰都會起疑,問題是你這小子能找到這麼鳥不生蛋的地方,簡直比他們更可疑。
「掩人耳目就必須這樣。」龍池說話的時候,黑色的斗篷微微顫抖一下,即使在黑夜裡的視線不是很清楚,但也可以清晰看見數十條小蛇從斗篷裡鑽了出來,慢慢消失在草叢裡,沿著圍牆的縫隙鑽了進去。
「哪來的蛇,你都藏哪裡了?」楊存頓時瞪大了眼。這傢伙的斗篷還真像是個百寶箱一樣,似乎什麼東西都藏得住,太拉風了。這時候要和他開口要點錢的話,不知道這傢伙是不是也會有。
「公爺,將這個隨身帶著,這樣它們就不會攻擊你。」龍池笑了笑,也不說話,隨手就拿出一個奇怪的木牌,木牌上什麼都沒刻,不過卻散發著一種腐爛般的臭味,叫人一聞差點連滿月飯都吐出來。
「還這麼麻煩啊?」楊存也不敢嫌棄,立刻就接過來放在腰上。開玩笑,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更何況是這一群毒蛇,大男人也有被小強嚇得尖叫的時候,這絕不是老子膽小,完全是為了安全起見。畢竟那些又軟又涼的蛇,不論男女老少,一百個裡起碼有九十九個會怕。
「萬物皆有靈,雖然這些蛇都被我馴養,但有時候它們的凶性一起,我也很難控制。」龍池說話的時候,人已經走到大門前,拿出一個小小的鐵條,慢慢將那鎖緊的大門打開來。
「你還兼職三隻手啊?」楊存看著被他丟棄在一旁的鐵條和已經打開的大鎖,不由得有些驚訝。這傢伙雖然看起來那麼陰沉,不過好歹有種神秘人似的氣質,可不像會這種下三濫手段的人,光是看這熟練的手法,就能肯定絕對是個慣犯!「行走江湖嘛,我總不能每次都破門而入吧,那也太高調了。」龍池說話的時候,人已經踏進院內,一副見怪不怪的口吻。
院子很大,但卻很是詭異,地上叢草不生,角落裡堆積如山的都是碳和礦石,幾個看似守衛的人此時已經臉色發黑,口吐毒血倒在地上抽搐,死法和跟蹤楊存的那些黑衣人完全一樣。龍池看了他們一眼後,慢慢脫下斗篷往地上一丟,頓時又有數十條毒蛇如同水一般四下散開。
「你要幹什麼?」楊存瞪大了眼。好傢伙,這麼多蛇是怎麼帶在身上的?湊一起一百多條都有,少說也一、兩百斤的重量。剛才看他走路的時候還那麼飄逸,這傢伙難道平時沒錢了還兼職變戲法不成?
「殺人滅口啊。」龍池呵呵一笑,眼神陰沉看著幾間不停傳出敲打聲的大房子。
還沒走近就感覺灼熱無比,空氣裡那種金屬特殊的味道越來越難聞。楊存聽了他的話,頓時眼前一黑,沒好氣的說:「你這什麼意思,好歹我也是朝廷命官,當著我的面說什麼殺人滅口,你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吧。」
「您不會計較的。」龍池似乎吃定楊存不會管這個閒事,笑談之間,那群新的毒蛇又鑽了進去。
幾個大房內頓時傳出一聲聲淒厲的慘叫,沒多久,音量越來越低,變成死一般的寂靜,龍池這時才推開微閉的大門走進鍛造房內,楊存也立刻跟了上去。大房裡,此時爐子裡的炭已經燒得火紅,火上已經加工到一半的大刀被隨意丟棄著,而地上已經有數十名工匠倒在地上抽搐,他們身上一條條黑色的毒蛇吐著蛇信盤臥著。有的工匠臨死前還抵抗一下,地上也有被砍成兩截的毒蛇,有的已經被扔到爐火上燒得焦灰,散發刺鼻的味道。
龍池頓時是一臉心疼,默默彎下腰將那些還在蠕動的斷屍慢慢揀起,小心翼翼放進一個小罈子之內,氣呼呼的說:「怎麼死了這麼多啊!」
「蛇有的是,你還心疼啊?」楊存說話的時候,看見那些蛇在房內爬來爬去,吐著蛇信瞪著那些冰冷的眼,心裡頓時一寒,這些傢伙該不會成精了吧?難道它們聽得懂自己的話?
「你懂什麼,這些蛇是從蛇蛋的時候就開始蠱養,很珍貴的。」龍池將所有的蛇屍收好之後,看著幾個倒地抽搐的工匠,頓時氣到忍不住上前狠狠踢了幾腳。
「好好,我錯了行不行,你到底帶我來這裡幹什麼?」楊存這時胃酸有點翻騰。看著一個工匠死後上半身還趴在爐火上,油脂被烤得滋滋作響,人油開始一點一點滴到地上,空氣裡儘是脂肪和毛髮燒焦的味道,那種感受無異於在處男之身時被一個體重兩百公斤的老女人強姦一樣,噁心到極點。
「對了,還得帶你看看這個!」龍池洩了一下憤之後,這才用斗篷把蛇全都收了回來,開始帶著楊存在宅院裡遊走。
這個宅院看似破落,不過卻別有洞天。兩個寬敞的鍛造房內,竟然有近百個工匠的連夜鍛造,礦石和煤炭也很充足,而且後頭的庫房內不只有已經鍛造完的刀槍斧近千把,更有用來縫製盔甲的皮革,也有一些打造後還來未得及做成鎧甲的鐵片。
院子裡殘留的活口也被龍池——解決。這一圈走下來,楊存腦袋上都冒了冷汗。這哪是什麼鄉間的小工廠?根本就能媲美兵部的兵工廠了!先不說這數量繁多的工匠,光是那小山一樣的礦石和煤炭,沒有戶部的調令,尋常富商也不可能有這麼多。而且皮革一類都是禁品,民間禁止大宗買賣,光是這驚人的兵器數量,抓起來絕對就是抄家之罪。
「這裡……是誰的?」楊存在震驚之餘,能問的也只剩下這個問題了。從這些鐵礦和煤炭的數量來看,除了開私礦以外,不可能有其他途徑,而開私礦可是砍頭的大罪,沒有雄厚的實力和大量的金錢投入,根本不可能開採得了。即使如此,開採之人也必須手握大權,否則的話誰都不敢幹這種殺頭的買賣。
「這裡表面上是一家商號的冶煉工廠,對外宣稱是鍛造農具。」龍池陰森森的冷笑一下:「不過剛建造的時候卻是林安國的心腹暗地裡籌措。」
「是定王的?」楊存頓時吃了一驚。定王趙元清,他可是握有兵權的王爺,私自鍛造這麼多的兵器鎧甲,難道他不怕觸犯禁令嗎?要知道即使他是王爺之尊,私自囤積這麼多禁品,又打造這麼多兵器,那造反的帽子一扣,可是誰都不敢求情。
「沒錯,他就是有,而且還不只這一個。」龍池陰森笑著,看著遍地全身發黑的屍體,突然眼前一亮,低沉的說:「這裡也就一年有餘吧,上次我在津門找到的那個,看年頭也有好幾年了,比這個大多了。」
「我真不想知道這些。」楊存苦笑一下,這傢伙是真把自己當成三八婆了吧。
定王私造這麼多的兵器,只要上告朝廷,完全可以定他個謀反之罪,即使他是私賣兵器給異族,那也是不小的罪過。即使他是武王、是皇帝的兒子,就算死罪可免,剝官奪爵也會是最低的代價。
「你不願意知道,不過你卻好奇。」龍池說完之後,便沉默一下。
在院內巡查了一圈,仔細看了每一個房間,確定沒有一個活口之後,龍池看著一臉鬱悶的楊存,哈哈一笑說:「想想還真奇怪,堂堂江南楊家鎮國公竟然與我這朝廷欽犯一起殺人,這感覺實在有意思啊。」
「你怎麼不說我被你坑了呢?」楊存臉色隱約有些不快。現在鬼都能反應過來是自己中計了,就算定王私鍛兵器是滔天之罪,那也得交由朝廷和老皇帝定奪。而現在把這些人全殺了,就算不是濫殺無辜,但罪可也不輕。
以自己的身份而言,一旦這事傳了出去,就算自己站在一邊沒動手,那也容易落了個主謀的罪名。這些人就算再該死,也該由刑部決定,而不是這樣不分青紅良白一頓屠殺。這事要是曝光,恐怕自己這個三爵可保不住,而且就算沒曝光,一旦風聲走漏一點,那自己也會得罪定王,莫名其妙成為他的敵人。
「我確實是坑你。」龍池狡猾的笑著,難掩誘惑的說:「公爺想必也想通個中利弊了吧,不過你放心,此事直到死都是我龍池一人所為,只要公爺答應我一些小事,哪怕是大刑加身,龍池也會守口如瓶,絕不會說出半點風聲。」
「你這是威脅我囉?」楊存頓時有點惱怒了,臉色一下子就黑得很難看。
「不敢!」龍池的臉色立刻認真起來,堅決的搖了搖頭說:「公爺,應該說是我有求於你。今夜所做的事不過是為了表達我的誠意而已。我想要的並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而你所能得到的卻是苗族前蠱王的幫忙,遠比你付出的代價更多。」
「你到底想幹什麼?」楊存此時已經控制不住開始惱火。這一夜莫名其妙發生這樣的事,這傢伙卻不明說他的目的是什麼,實在叫人不爽。
「我說過,我只想見林管一面。」龍池一臉肅色,信誓旦旦的說:「我龍池對天發誓,我確實也在尋找五行之靈,不過不是金剛印,也不是覬覦鎮王的那只地奴,我要找的是五行中的善寶,主木。」
「五行之木?」楊存遲疑一下,傳聞五行之靈無不凶桿強勢,居然還有善寶,難道這個木靈會是什麼奇妙的靈物?
「沒錯,不只是我,很多人都希望得到它。」龍池認真的點了點頭。
「好了,時間耽誤太久了,再不走天都要亮了。」龍池見楊存張口欲問,馬上擺了擺手說:「一會兒早起的人也會來換班,再不走的話又得造殺孽了。我們先回去,國公爺想知道的,龍池定當鉅細靡遺二相告。」
「走吧。」楊存看了看天空微微亮起的魚肚白,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儘管帶著滿肚子的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先走出門外。
龍池臨走的時候,手握一把散發著怪味的棉籽,二放到那些屍體口中,楊存一看,想起了津門裡那些噁心到極點的藥屍,哪會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得給趙沁雲留點麻煩。」龍池處理好所有事情後,陰森的笑了笑。不出三日,這裡的屍體就會變成藥屍,到時候鬧出的動靜肯定很大,這個兵工廠也不可能再使用。
「你真捨得下血本啊!」竹筏上,楊存略顯諷刺的哼了一聲。他大概聽楊術說過,煉藥屍是件很耗時日的事情,蠱物的培養、各種秘而不宣的手法,全都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準備。看似普通的一顆棉籽,事實上卻傾注施蠱者大量的心血,其珍貴程度已經不是金銀財寶所能衡量。
龍池笑了笑,也不回答,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聯想起藥屍成形時所造成的亂勢,眼裡竟然控制不住的閃爍著興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