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很是年輕,約莫二十上下,長了一雙機靈的笑眼,見官長問,忙笑道:“校尉放心,盡學會了。”
沈韶光本想手寫個方子的——收人錢財,就要敞敞亮亮的銀貨兩訖,但轉念,出於被害妄想症的謹慎,到底沒寫,隻笑道:“若有記不清的,盡管來問我。”
軍官點頭,帶著雜役走了。沈韶光掂掂這二十兩銀子,美滋滋地回了屋。
第11章 撿了個寶貝
第二日,賣完煎餅,沈韶光趁著日光不太盛,沿街逛逛,買些雜貨菜蔬,順便問問租鋪子的事。
崇賢坊的生意似乎確實好做,因為店鋪轉租率和轉賣率很低,沈韶光轉了一圈,並沒得到什麽旺鋪出租信息,反倒買了個人。
這人,沈韶光不算陌生,米糧鋪子的阿柳。
阿柳雖名叫“柳”,卻沒什麽婀娜招展的風姿,是個高高胖胖的丫頭,約莫十四五歲,略憨,走路時地板砰砰地響,一隻手能拎起多半口袋糧食,沈韶光時常看她在米糧店搬運倒騰糧食。
“夯婢子,蠢笨如牛,光知道吃!打死你算了!”米糧店主人娘子掐著婢子腰間的嫩肉,恨恨地罵道。
婢子嘟著臉,不躲不閃任她掐。
米糧店娘子越發生氣了,“還甩臉子!你是給誰看?你又不是那小妖精,打量那老妖鬼能給你撐腰?”越罵越氣,乾脆拿牆角的掃把朝著婢子一頓亂打。
婢子縮肩拱背捂著頭臉任她打。
沈韶光看不下去,上前勸解。
米糧店娘子停下手,氣喘籲籲地給沈韶光稱江米,婢子看一眼沈韶光,低著頭,撿剛才撒出來的一點豆子。
沈韶光買完米,去隔壁買菜蔬,打探這個叫阿柳的婢子。
“她家郎君納了家裡的另一個婢子阿香,徐娘子心裡不痛快,就拿這憨婢子出氣。”菜蔬店娘子一句話掀了鄰居的底子。
“看這婢子怪可憐的。”沈韶光把話題引回來。
“可不是?前幾年江南水災,奴隸商人從那邊販運來的,徐娘子貪便宜買了兩個,原指望有個使喚婢子,長大了還能多賣些錢,如今一個讓她家郎君佔了,這一個越長越憨,人也不機靈,哪裡賣得上價錢?阿徐這樁買賣正經是賠了。”
“可我看這婢子挺勤快啊。”
“阿徐眼睛裡可看不著!”菜蔬店娘子嗤笑。
沈韶光拎著菜蔬出來,看米糧店娘子不在,隻那阿柳在店門口蹲著啃黍米蒸餅。
“你適才怎麽不躲呢?” 奴婢是人形資產,小米糧店娘子算計到骨頭裡,斷不會把自己的“資產”打傷打死的,躲一躲,還能少挨兩下。
婢子看一眼沈韶光,嘟囔道:“早打完,早吃飯。”
“……”這個理由竟讓沈韶光沒法辯駁。
沈韶光突然就做了一個決定,“我若買了你,你願意嗎?”
婢子停住啃餅的嘴,瞪大眼睛打量沈韶光,“給飯吃嗎?”
“管飽。”
婢子點頭,“好!”
沈韶光點頭,“吃吧,我去找你家主人。”
這店鋪是前店後宅,連著三間屋舍和一個小院,沈韶光拍拍院門。
適才那米糧店娘子出來,笑問,“小娘子還要買些什麽米糧?”
“卻不為米糧而來。不知外間看店那婢子,娘子賣不賣?”沈韶光直言來意。
本以為砸到手裡了,沒想到會有人問津,米糧店娘子有點控制不住笑容,嘴上說的卻不一樣,“這婢子我從小看到大,著實有些不舍。”
沈韶光懶得跟她演戲,“既如此,那兒便不奪娘子所愛了。”說著點下頭,轉身便走。
沈韶光走出十幾步,那米糧店娘子看沈韶光真是要走,連忙喊住,“小娘子,小娘子——”
討價還價這事,比拚的就是耐性和火候。沈韶光笑著回頭,“娘子有何事體?”
“小娘子留步,我們還能再商議商議。”
沈韶光點頭,站在那裡不動,等著米糧店娘子自己走近,方笑道,“娘子願意割愛了?”
米糧店娘子訕笑。
“不知索價幾何?”
米糧店娘子在這場買賣中已是失了先機,怕走了沈韶光這冤大頭,並不敢報得太高,“既蒙小娘子看上,便三千錢吧。”
沈韶光並不說貴,隻笑道,“今年先旱後雨,年成不好,待回頭收秋稅,城外不知道多少賣兒賣女的呢。”
沈韶光順嘴危言聳聽,米糧店娘子卻當了真,畢竟當初兩個婢子便是荒年的時候便宜買的。況且她還打著主意,賣了現在兩個大的,轉手買兩個小的使喚,只是這回要挑好了。
兩人一番討價還價,終於以二兩銀子的價錢成交。沈韶光回去取了錢,並堅持去官府辦了買賣公契,然後沈韶光便對跟在自己後面的小婢子笑道,“跟我走吧。”
沈韶光順便給她買些日用、鋪蓋,又買了兩套簡單成衣,她穿得太也不像樣,自己的衣服她又穿不上。
回去先簡單吃了飯,然後便洗澡洗頭一通洗涮,換了新衣,終於收拾出了個樣子來。自己的人自己看著好,沈韶光覺得這丫頭拾掇拾掇,還挺清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