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
「師父。」
在白及在他們仙宮中一連待了近一個月之後,觀雲終於忍不住了。他鄭重地進了屋子,跪坐在白及對面,十分嚴謹地跟他打了招呼,然後將手中一物上前一遞,嚴肅道:「這個,請你收下。」
白及睜了眼,低頭看了眼觀雲遞到他手上的東西,不禁一楞,問道:「……給我這個做什麼?」
觀雲面無表情地答:「送給小師妹。」
白及:「……?」
白及想了想,還是問:「你爲何要送她這個?」
其實觀雲主動跑來和師父提建議,他內心還是有幾分心虛的。他和赤霞商量了半宿才商量出個主意,終歸還是希望能夠幫到師父,只不知道師父是否會采納……
見白及未明白他的意思,觀雲在心裡長嘆一聲,從頭解釋道:「不是我送。女孩子不都喜歡可愛的東西嗎?小師妹應當也會喜歡的。」
說著,觀雲一本正經地指了指他剛剛塞到白及手上的灰兔。那隻可憐的兔子還是他剛剛從林子捉來的凡兔,它突然被人抓了,自是驚恐得很,縮在白及掌中一動都不敢動,鼻子一抽一抽的,顫動得厲害。
觀雲說:「雲兒偶爾許是會鬧小孩子脾氣,但並非是不講理,可能是不知該如何做,或者下不了臺面。師父,你將這個帶去給她,再哄哄,也就沒事了。」
白及:「……?」
觀雲越說,他就越是不解他究竟是何意。沈默良久,白及方道:「……我們沒吵架。」
「……啊?」
「玄明神君歸天,接了雲兒去他那裡小住,暫未歸來。」
「……」
「……」
白及沈著臉沒表現出什麼情緒,然而正是因爲如此,他陳述了事實之後,氣氛登時就十分尷尬。觀雲看著師父沈穩的臉,還有師父手中他剛剛不管不問塞進去的兔子,已經全然坐不住了。他漲紅了臉,僵硬地道了句「打擾了」,然後起身就要走,誰知這時,白及一頓,出了聲——
「——等等。」
白及喚道,同時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兔子的耳朵。他看了眼兔子,沈思片刻,道:「你平日裡……會送東西?」
白及問得含糊,觀雲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師父是問自己會不會給赤霞送東西。想起這事,他無奈地笑了下,回答道:「自是會送的。除了節日生辰有些說法之外,平日裡找到了合適的東西也會送。不過……赤霞的喜好,比起其他仙子,有些特別。」
想到昨晚商議要給小師妹送點什麼的時候,赤霞那一堆爲什麼建樹的提議,觀雲就感到頭疼。她自己不同尋常也就罷了,偏她對自己的不尋常把握不準,最後還是他拍板定了兔子下來。
觀雲記得上回天帝送師父兔子,結果小師妹鑽到師父懷裡扒都扒不出來的事。但他想著上回是小師妹還未同師父一道,這才吃飛醋能吃到天上去,如今她與師父已經成了,總不會再吃兔子的白醋了,於是沒多想。且師父應該也是喜歡這種毛茸茸的小傢夥的,日後他們可以一起養,也算一樁好事。
然而白及捧著懷中的兔子,卻是想著別的事。他如今已將愛意全轉到了雲母身上,看著兔子,他腦中卻不由想起小狐狸在他懷中撒嬌打滾的模樣,想起她雙手勾在他肩上、仰臉含羞地望著他的模樣……喉嚨發緊,思念泛濫卻不知該往何處紓解。
同時,白及聽了觀雲的話,便憶起自己雖送過雲母些東西,但大多是以師父的身份送的,難免有些生疏無趣之感,反倒是雲母在凡間時時不時就要給他叼個松果之類的東西來,不算多麼貴重,卻是心意。
如此一想,他便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疏漏。只是若要送……該送些什麼?
白及沒有頭緒,不自覺地輕輕皺了皺眉。
觀雲看出白及苦悶,笑了笑,道:「師父,要不你還是將這隻兔子帶給小師妹吧?我既已將它贈你,就沒準備要回來。哪怕你們沒吵架,小師妹從你這裡收到禮物,想來也是會開心的。」
白及抱著灰兔的手一頓,似是考慮了一下他的建議,但旋即還是搖了搖頭,道:「既是我想贈她東西,總該自己想。」
不過他停頓了一瞬,還是說:「你的兔子,我也一並帶給她,就說是你送的。」
觀雲聞言微微一楞,沒想到師父會有這麼一番心意……但仔細考慮一下,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觀雲頷首笑道:「如此,小師妹一定會高興的。」
白及卻沒有接話,像是在想些什麼。觀雲在一旁等了許久,等得他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該離開了,才聽白及猶豫地問道:「不過……若是我現在去拜訪,是否會顯得唐突?」
「……唐突?」
觀雲重複了一遍,似是不解。
白及話一出口,自己就已覺得有些後悔。他定了定神,閉了眼沈思,改了口道:「……無事。」
雲兒現在與家人在一處,沒有外人,他去拜訪總有幾分尷尬。但若要說思念,他如何能不思念雲兒?
本來掐算著她歸來的日子、閑時聽她在海螺裡絮絮叨叨地說話,且觀雲赤霞兩人熱鬧又有人氣,他便勉強還能忍著。然而眼看著日子漸漸逼近,卻已漸漸忍不得了。他想了想,決定若是沒有藉口,便說他是來借雲母回師門的,於是下定了決心。
白及起身道:「我去一趟玄明神君竹林。」
話完,他就算匆匆和觀雲交代了一聲,大步要走。觀雲本來就沒聽清楚白及之前那句話到底說了什麼,因此並不在意,但等白及快走到門口時,他才忽然想起了什麼,趕緊追上去將白及攔住。
待白及回頭看他,觀雲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道:「對了師父,你曉得我與赤霞婚期已定,馬上就要成婚了……你去看小師妹時,可否順便將這個也一起帶給她?」
說著,觀雲急急忙忙地從袖中掏出兩封印著金字的婚柬來。他今日來找白及,本也是想將這個給他的。
白及一頓,自沒有拒絕的道理,就將兩封請柬一並收了。觀雲鬆了口氣,感激地躬身送了師父出去。
……
於是時間就到了這會兒。
雲母一路高高興興地從廊外沖進茶室去見師父,然而等她到時,看到的除了她心心念念的師父,還有一隻灰兔子。
白及見了雲母心中欣喜,正要開口與她說話,誰知一眨眼的功夫,雲母已經一口氣沖到了他懷裡,傷心地打了兩個滾,又「嗚嗚」亂叫地蹭了好半天。白及被她撒嬌撒得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抱著哄了半天卻哄不好,還是雲母十分委屈地示意了一下那隻兔子,然後對著白及叫道:「嗷?」
白及道:「……這是觀雲托我帶來贈你的禮物。」
「誒?」
雲母一楞,頓時就對自己不分青紅皂白吃得飛醋紅了臉。她從師父膝上跳下來,化作人形,過去將那隻瑟縮得很厲害的兔子抱了起來,拿在手上看了起來。
可是看了好半天,她也想不出觀雲師兄送她這個是想做什麼。
於是她頓了頓,疑惑地問道:「……可是我修煉已久,不吃兔子的呀?」